陳湘如似隔雲端,她似天邊的雲霞,而他是凡間的草木,永遠只能仰望,只因她在衆人的眼裡顯得得體而優秀。
我喜歡你!
喜歡了,就這麼簡單。
哪怕你是我大姐的未婚夫又如何,可我就是喜歡了。
憑什麼,家業交給大姐,連這樣優秀的男子也是大姐的。
她可以不爭家業,因爲她是女兒家,早晚一日都是要許人的。
但她要爭一份真愛,偕子之手,與子同老。
馬慶歡喜不已,看着面前含着嬌羞的陳湘娟,雙頰微紅。
空氣在靜默,生平第一次有女子這樣表白。
陳湘娟大聲喚“小椏”。
小椏跑了過來,笑應:“二小姐有何吩咐?這裡可沒茶水哦。”
“臭丫頭,就你話多。”陳湘娟垂首,“把我繪的兩幅花樣圖取來。”
小椏甜甜地應聲“是”,扭頭離去。
陳湘娟拿着筆,始終沒動一下,整顆心都沐浴在歡喜中,“馬大哥,你喜歡大姐嗎?”
所有人都說陳湘如好,她陳湘娟又哪裡比不得陳湘如了。
馬慶沉默着,陳湘娟才十一歲,還是個孩子,就是陳湘如也才十三歲,不,到年節時,她們又長了一歲,可還是個孩子。
“她是你姐姐。”
陳湘娟笑得甜美,只要能看到馬慶,她就是歡喜的吧,“馬大哥,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因爲她是我大姐,你不喜歡也不厭惡,敬她也只是因爲她是我大姐。”
這話的意思是說:在他心裡,她纔是最重要的。
馬慶莞爾一笑,冬風吹打在臉龐,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望着馬慶那張俊朗的面容,這大抵是陳湘娟見過最英雄的男人,溫潤美好得如同一塊璧玉,“君子當如玉”,他就是她心裡的君子。
五斤移了過來,低身道:“大公子,我們該去上房了。”
原是好意提醒,換來陳湘娟一抹憤恨的眼神:一個小廝竟敢管起主子來,大姐挑去服侍的小廝還真是挑得好啊。
他們已經說了太久的話,要是被人瞧見,指不定又會傳出什麼樣的話兒來,五斤與西院的兩個小廝交好,對西院下人們間的議論他亦是聽見的,但這話他不能告訴馬慶。
馬慶道:“二妹妹,一會兒我再來取花樣圖。”
“是。”陳湘娟甜甜地應着。
馬慶是喜歡她的吧,否則他不會拒絕她的表白與示好。
馬慶是她的!就算與陳湘如訂了親,她也要搶過來。
陳湘娟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迴廊的盡頭,直至蔥鬱的草木遮掩了他的身影,她的視線方纔悠悠迴轉,落到了案前的圖上。
五斤低垂着頭,好幾次欲言又止,說還是不說呢?
說了,馬大公子會不會生氣。
如果不說,馬大公子就不會知道他與二小姐頻繁的交好,早已經引起了西院下人的注意,聽二爺陳相富身邊的小廝說,連二爺都聽到了風聲呢。
“大公子。”馬斤猶豫一番喚出了口,止住了腳步,“有句話,小的不知道該不該說?”
馬慶一扭頭,他的心還沉浸在陳湘娟說的那句“我喜歡你”,一想到這四字,就令他欣喜若狂,冷聲道:“不該說就別說。”
不該說麼?
他是大小姐撥去服侍馬大公子的,他的賣身契也捏在老夫人手裡,現在掌家的是大小姐,大小姐對內外的事是做得主的。
罷了,說了許要招惹不快,還是不提西院下人們議論的事。
馬慶心裡想着:三年的時間,足可以讓他坐穩江寧織造府郎中一職,只要他坐穩了,陳記就得仰仗他才能做好綢緞生意,陳湘如賢惠能幹,陳湘娟美麗溫柔,這姐妹二人各有千秋,雖是姐妹無論是容貌和性子卻完全不同。
若是他遵長輩之命娶嫡長女爲嫡妻,再娶陳湘娟爲平妻,這定能羨煞世人。
怕是馬庭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吧。
陳湘娟喜歡他,這雖不是他早前預料的,可這是好事,讓姐妹共侍一夫,對他也是最大的助益,兩筆豐厚的嫁妝都是他的,到時候他就能在馬家與嫡長子馬庭相衡。
馬慶飄飄然地想着,腳步更快了,臉上的笑容也更燦爛了。
“五斤,大小姐還沒回來?”
五斤愣了一下,他住在東院,雖與西院人往來,可他怎好打聽一個小姐的行蹤。
馬慶想着上次因他與陳湘娟一同給老夫人請安,陳湘娟就被老夫人給罰了,那麼這次如若他和陳湘如一起給老夫人請安,結果會不會不一樣?老夫人一定會以爲他和陳湘如纔是一對,又哪裡會想到,陳湘娟已經對他動了心。
正盤算着,只聽馬斤驚呼一聲“大公子,你瞧那邊。”
他尋着手指的方向,花木之中,薄霧之間移來一行人,一襲素袍的陳湘如翩然而來,這等落俗的風姿,令人心跳加快,陳湘娟問他:你喜不喜歡我大姐?他沒有回答,可答案在他心頭:喜歡!他喜歡陳湘如,雖然她沒有陳湘娟嬌俏的容貌,可的確當得一個大戶人家的嫡妻。
陳湘如剛從外頭回來,綠葉低聲道:“大小姐,馬大公子在上房外頭,定是要給老夫人請安。”
前身記憶裡,馬庭在做織造府代理郎中時,便與陳湘娟兩情相悅,前身將馬庭讓給陳湘娟,今世雖換成了馬慶來做這代理郎中,可結果似乎並沒有不同。
馬慶站在上房院門外,正往這邊瞧過來,是在等她。
他想與她一起去上房請安,她偏不與他一道。
馬慶,在陳湘娟對他動心之時,在他幾番接受陳湘娟“關照”時,便已經被她從心底裡拔除而去。
爲了姐妹情,她是萬不會與他親近的。
陳湘如突地停下了腳步,“我們去庫房,昨兒庫房管事不是說有要事要稟麼,且聽聽她是怎麼說的。”
一轉身,選了旁邊的小徑往庫房方向移去。
二管家的女人(陳二嬸)正往這邊過來,一見陳湘如忙行禮道:“大小姐吩咐奴婢辦的事,已經查清楚了。”
查昨兒是誰與四房的婆子咬了舌根,把府裡的人透出去的。
陳湘如張望四下,走到一邊道:“是怎麼回事?”
她身邊有劉奶孃,又有綠萼、綠葉,因着綠萼會識字,陳湘如想讓她學會打理各房,也算是多一個幫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