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謐的安詳。
一盞孤燈下,溫若寧獨自一人畫着她想象中的舞臺、服飾。她每畫一幅,都會在一旁寫上註釋,她儘量每一筆都寫得認真,生怕左易看不懂她站躺坐臥各種形態的字體。
一切從零開始,溫若寧知道這其中的不易,何況她的時間根本不允許她有任何差池。楚無恨給她半年時間,半年,一個豔壓羣芳的美女,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溫若寧抵着頭苦苦思索良久,在燭燈將滅未滅之時,她終於釋然一笑,丟下手中筆桿,衝到牀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溫若寧被人從夢中推醒,擡眼卻看見碧巧抱着她的衣裙一籌莫展地站在牀邊。
“碧巧,怎麼了?”溫若寧接過碧巧手中的衣服,麻利地一件件往身上套。
“昨天姐姐說要到東閣去挑姑娘,可現下東閣卻只剩下四五個姑娘。”
溫若寧微微一笑,道:“無妨,四五個也作數。”
“左先生在外面候着,說是等着去辦姐姐交代的事。”
“知道了,叫他進來吧。”溫若寧兩手一翻,腰間綢帶瞬間變作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左易見到溫若寧時,她正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捧着點心。溫若寧笑嘻嘻地向左易問好,一掃前幾天的冷淡態度。
左易依舊恭敬地喚溫若寧爲“夫人”,溫若寧也不糾正他,只是細細向他講了自己的構想,叫他儘量實現,若是碰到實在做不出的地方,再來問她。
左易臨走前,溫若寧遞給他一包點心,說是甜酥可口,叫他嚐嚐。左易接過點心後,溫若寧如願以償地在他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那種叫做感動的東西。
溫若寧填飽了肚子,又做足了有氧運動,這才帶着碧巧不急不慌地來到東閣。
跨進東閣的月亮門,溫若寧掃了一眼冷冷清清的院子,就自顧自找了塊乾淨地兒悠哉地坐下來。碧巧站在溫若寧身後,似是明白溫若寧所想,便也不與她說話,只是乖巧地站着。
片刻後,秦媽媽那張濃妝豔抹的臉就飄進了溫若寧的視線裡。見正主終於現身,溫若寧從石凳上站起,笑嫣如花地迎上去,問了句秦媽媽好。
“溫姑娘,這閣裡的姑娘您就隨便挑吧,挑中了您帶走便是。”秦媽媽萬年不變的招牌笑總算招呼到了溫若寧頭上,溫若寧冷笑一聲,心說就四五個人,我挑你個頭啊。
“叫姑娘們出來吧。”秦媽媽一揮手,身後的狗腿子立馬滾進屋裡,帶出五個姑娘來。
溫若寧負手踱到五個弱風扶柳的女子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後後,足足打量了有一刻鐘的功夫,終於對着秦媽媽點頭道:“秦媽媽,她們五個我全要。”
“好說,好說。”秦媽媽滿臉堆笑,眼中卻是對溫若寧明顯地不屑。
溫若寧也不理會她,只是對着她一伸手,道:“秦媽媽,她們的賣身契還請交給若寧保管。”
秦媽媽臉上閃過一瞬彆扭的表情,從懷中拿出薄薄五張紙遞到溫若寧手中。溫若寧仔細看了一遍,確定沒問題後,對着秦媽媽說:“多謝秦媽媽,勞您掛心了。”
秦媽媽見事情順利辦完,便一刻也不多留,帶着她的狗腿們匆匆離開了。
五個姑娘依舊站在原地,悲悲慼慼的臉上,明顯寫着“我不幹”三個字。溫若寧按按發脹的太陽穴,敢情楚夫人是留了五個冰清玉潔的死硬派給她。再細細端詳五人,樣貌都還過得去,尤其是左起第一個,頗有點“姑射神人之出世兮”的意味。
“我的瓊琚閣完工前,你們還需住在這裡,”溫若寧對着明顯不願聽她說話的五人道:“不過是要辛苦一點,每天到我那邊去熟練些臺詞。”
溫若寧告訴自己對面站的是自己的搖錢樹啊搖錢樹,於是就涵養極好地繼續開口說:“現在我還不能承諾你們什麼,但是隻要你們能乖乖配合我,我保證不會讓你們吃虧。”
不爲所動,冷麪如霜。溫若寧咬咬牙,道:“我知道我現在空口白牙,說什麼都是廢話。不過,請你們一定要先配合我半個月。”
“三天後,碧巧會來帶你們去我的院子,請務必隨她前去。”溫若寧一邊擡手介紹了碧巧,一邊對着五塊堅冰深深鞠了一躬。
當溫若寧再次擡起頭時,終於看到堅冰們微微動容。溫若寧擺擺手,便帶着碧巧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東閣。
“寧姐姐,接下來要怎麼辦呢?”碧巧跟在溫若寧身旁輕聲問道。
“誰知道呢,”溫若寧輕笑一聲,道:“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屋外陽光明媚,溫若寧伏在院中的石桌上手執筆桿寫寫畫畫,心裡盤算着瓊琚閣的工期,也順便回憶了下古今中外的著名愛情故事,準備發揮自己的特長改編幾個劇本。
楚柔姝在房裡看到溫若寧坐在院中,沒有像往常一樣出來與她打招呼,只是立在窗前靜靜地看着溫若寧纖細的背影。溫若寧奮筆疾書地寫着,頭上微微出了薄汗,絲毫感覺不到身後正有人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她。
費了一個下午的功夫,溫若寧總算完成了改編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和《梁祝》兩個本子。
捧着自己的力作,溫若寧長出一口氣,叫來碧巧把本子交給她,讓碧巧這個標準的古人先幫自己審覈一下。
溫若寧攥着杯子坐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前後晃着,嘴裡品着碧巧剛泡好的茶,眼睛瞧着碧巧在一旁戲劇化的變臉。
“寧姐姐,爲什麼就死了呢?好可憐。”碧巧抱着溫若寧的手稿,雙眼微微發紅。
“嗯?什麼死了?誰死了?”罪魁禍首眨巴眨巴眼睛,毫不知情似的問道。
“就是羅小歐、朱小麗、樑小山、祝小臺啊。”聽着碧巧正經八百地念出被自己改的亂七八糟的名字,一口茶噗地就噴了出來。
“因爲他們悲情的命運決定了悲情的結局,時代的問題,”溫若寧抹了抹嘴邊的水漬,道:“只是這名字恐怕還得再改改,不雅,實在不雅啊。”
“寧姐姐,這故事內容就不能再改改嗎?”碧巧試探地看看溫若寧,又看看手中的稿子。
“改一下倒不是不可以,”溫若寧手指敲了敲下巴,說:“你覺得什麼地方不能接受?”
“結局,”碧巧想了想,道:“我覺得結局不能接受。”
“結局……”溫若寧撇了撇嘴,“悲劇的愛情,不符合民衆的理想化人生,得改。”
揉揉酸困的眼睛,溫若寧拍拍碧巧的手道:“我累了,睡去了,明兒早姐姐幫你改一完美的愛情。”
“嗯。”碧巧笑着點點頭,起身陪溫若寧回到屋裡,幫着溫若寧鋪好牀鋪,看她踏實睡下後才乖巧地離開。
溫若寧躺在牀上眼皮忍不住黏在一起,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一定要碧巧搬來和自己同住,一來方便兩人聯絡感情,二來兩個人住安全係數比較高。
溫若寧稀裡糊塗地沉沉睡去,嘴裡還在咕噥着什麼,一時讓人難以聽清。
外間的門忽然發出一聲輕響,一個窈窕的黑影閃進門來,以極快的速度到了溫若寧牀前,素手揚起,銀光乍現,一根細長的銀針向着溫若寧頭頂毫不留情地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