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底線是可以被調教的,我每次以爲自己已經對李拜天失望透頂,都沒有想過,還有下次更透頂的時候。
我覺得這次,應該是真的透頂了。
我走了,李拜天也沒好意思再追我。畢竟我們倆是真的沒什麼關係,他也沒必要跟我解釋什麼,人傢俬生活混亂,關我屁事啊,那些女人願意貼,我管得這麼。
本來我今天,是想來好心提醒他劉舒雨的問題,但是這會兒我想,提不提醒有意義麼?李拜天和劉舒雨,那就是茅坑裡的兩個屎殼郎,臭一堆去了。劉舒雨就是真對不起李拜天了,他李拜天在乎麼,再說了,他自己這個樣子,劉舒雨幹什麼,也不算對不起他。
我感覺李拜天,在一次次地顛覆我對這個社會單純的認知。如果沒有他,如果沒有見識過他那些糜爛的生活,我可能現在還和大多數的同學一樣,覺得這個社會是很溫和的,人性是純良的,真愛是在向我們招手的。
我的心情一度非常煩躁,那段時間纔是真的沒有心情去學習,總是莫名想到那些讓人作嘔的畫面。然後自覺帶入高二的時候的自己,覺得自己也很噁心。
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髒過,因爲被李拜天碰過,而感覺很髒很髒。我現在都很煩自己,不想照鏡子,瞥眼瞟見自己的手臂,都覺得上面覆蓋着一層骯髒的灰塵。
李拜天往我宿舍打電話,我從來不肯接。他基本隔兩天就會打一個,大約是覺得我在生他的氣,而不把我哄好了,他不舒服。
我不想再跟他有什麼交集了,於是抓緊找了個校外的合租小房間,打算搬出去,讓他找不到我。時間長了,也就過去了。
這個合租的地方,是黑帶學長給找的,他現在就住在那邊,馬上就畢業了。
我還沒來得及徹底搬出去,決定走的那天,咬牙接了李拜天的電話。
他問我:“你怎麼還在生氣啊?”
我說:“我什麼氣啊,我跟你沒什麼氣好生,李拜天我覺得你也沒必要這麼在乎我生不生氣。”
他說:“你下來行麼,咱們下來說,我有東西要給你。”
“我不下去,你快該幹嘛幹嘛去吧,我還有事兒呢。”
然後李拜天威脅我,他說:“周問雪你要是不下來,我就在樓下喊我愛你,喊到你下來爲止。”
我說:“你腦子有毛病吧!”
然後他就真開始喊了,這邊還舉着電話,那邊聲音大得誇張,“周——問——雪——我——”
“閉嘴!”我嚴厲制止,“等着!”
我風風火火地下了樓,拿出一種女王的氣勢來。出宿舍大門的時候,還撩了把袖子,我想着這孫子要是讓我不爽了,我就讓他見識見識,老孃這幾年跆拳道不是白練的!
李拜天站在宿舍外的花壇旁邊,一看見我,就跟孫子似得湊過來了。我依然風風火火,走過去,端着胳膊,“幹嘛呀?”
他打量我一眼,也不提上次那事兒了,塞了個東西給我,說:“我……媽,下屬送了兩個手機,家裡用不過來,反正扔着也是扔着,你拿着用吧。”
我當然不要。
他挺無奈地,“你就當我借你的,你總跟我這麼見外幹什麼呀,哎呀我真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油鹽不進的怎麼。”
我看他這個態度挺可憐的,語氣也就放軟了點,“李拜天你這樣是幹嘛呀?”
他說:“我就是不想看你這麼,不願意搭理我。咱們認識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的了,我什麼樣的人你一直知道,我,其實心裡一直挺在乎你的。”
我擡眼看他,看到他滿臉的歉意,很真誠的樣子。
於是好心好意地勸他,我說:“你總這樣不好,像什麼樣子,你爸媽給你錢也不是讓你這麼花的。”
他說:“這些你就別管了。”
我說:“我是不想管,你也說了我們是朋友,朋友我才關心你。李拜天你也不小了,你都二十二了,還這麼渾渾噩噩的。我就一直都搞不明白,你想要女人,找個好好處着不行麼,朝三暮四的,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兒都怎麼想的。”
李拜天這個時候,還根本聽不進去別人的說教,他說:“你不懂。”
“我怎麼就不懂了。”
他說:“那是他們願意,他們陪我玩兒,我給她們提供更廣闊的交際圈子,更多的機會,又沒虧着他們。”
好吧,他們圈子裡的神邏輯,我確實不懂。
我說:“可是你就打算一直這麼下去,明年就畢業了,還一直這樣下去,你家是有錢,照着你這個敗法,夠你敗多久的?知道你喜歡拍照,拍照也不是你這麼混亂的藉口,你別告訴我,你跟她們亂搞,是爲了激發藝術靈感。”
李拜天皺了皺眉,依然聽不進去,不悅地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天生聰明,學習好,行了我不想跟你說這個。”
他不想說,但是我想。我反駁他,“你們那種交易方式我不想試着理解,但是我要告訴裡李拜天,沒有什麼是天生的,我成績好,那是我自己熬夜學出來的,我一天睡五個小時的時候,你們在幹嘛,我不管颳風下雨生病打針,雷打不動地去上課,你又在幹嘛,我近視六百度,我不戴眼睛都看不清你長什麼樣你知道麼?即便你家裡有錢,你不珍惜,你不自己努力,最後也什麼都得不到。”
“你能不能不要說了!”李拜天就衝我怒了。
是,我是說的多了,我他媽還不是因爲關心他。我抿了下嘴巴,端着胳膊不看他。李拜天也不說話,沉默了幾十秒,李拜天把我的手拉起來,再一次試圖把手機放在我的手心裡。
我依然不要。其實就是習慣性地拒絕。
李拜天說:“你到底要不要?”
我甩黑臉不說話,我今天就跟他較勁了,東西我可以拿,但是你必須承認我說的是對的,然後改正。
李拜天怒了,一揮手把手機扔了,瞥了個不悅的目光,走了……
我真想爆粗口啊,什麼事兒啊這是。怎麼就這麼彆扭呢,怎麼我說話他就聽不進去呢,他到底想這樣到什麼時候,我是關心他啊,他跟我生什麼氣。
李拜天甩手機這動作,被圍觀的看見了,這會兒好幾個人站在那裡不走,盯着地上的手機。
大約我這要是直接走了,這手機馬上就被撿走了。我一直有個破毛病,就是拿李拜天的當自己的,可不捨得見他吃虧了。
李拜天已經消失在人羣中,我走過去彎腰撿起這個手機。這時候手機大多還都是藍屏的,鍵盤一按會發光那種,不過質量不錯,他扔那一下,也沒給扔壞了。
手機裡已經保存了一個電話號碼,就是李拜天他自己的,名字寫的“天爺”,這個臭不要臉的。
我忽然又不是很生氣了,實在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是有點恨鐵不成鋼吧。
但今天跟他見過一次以後,還是有些效果的,至少我不會再沒事兒就回想那天的畫面了,可以勉強靜下心來學習了。
搬出宿舍,住到幾個人合租的房間裡,條件當然是很簡陋的,有些房間都是直接一個大房間,用板子隔開那種。
七十來平,擠了九個人住。
我是第九個,李拜天是第十個,他是不要臉賴進來的。
我剛住進去那陣兒,和他是真的沒什麼聯繫,但是這手機我收下了。我總跟他那麼見外沒意思,我的原則是不佔人家便宜,但不代表,一定要不停地拒絕別人的好意,這不見得是好的品質。
李拜天連卡都是直接辦好給我的,足見他當時想跟我和好的誠意,漸漸地我真的不生氣了。我只是希望他好,不希望他繼續那麼混下去。
暑假後的某一天,我還在學習,電話響了。
接起來,李拜天語氣有些得意,“喲,在哪兒高就呢雪姐?”
我說:“北京啊。”
“放假了不是?”
我說:“在這邊租了個房間,今年不暑假不回去了。”
“什麼地方啊。”
“學校附近,老樓,不過還可以,該有的都有。”說這話的時候,我微微有點心虛,對面屋那個,喜歡端着盆兒上廁所裡唱征服的神經病又回來了。
合租麼,多少顯得有點亂,但我身懷武藝,不是很害怕。
李拜天說:“出來吧,跟哥一起去吃飯。”
“又是什麼飯啊。”因爲李拜天總是沒什麼正經飯吃,所以我挺防備的。
李拜天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哥今天要去談生意,帶個小秘書,顯得多有面兒啊,嘖。”
“什麼生意啊?”
“運輸,孫鵬給聯繫的,有戲,你不說我沒出息麼,哥得證明給你看,哥也是有生意頭腦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