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麗美滋滋地把電話掛了,然後把手機扔回我手邊,笑吟吟地說,“好啦。”
我有些無語地看着她,誰給她的權利搶我的電話。王美麗,也是個愛管閒事的姑娘,而且她會管的閒事,一定是和八卦情感有關的。對於我的感情問題,王美麗一直在幫我糾結,覺得我到現在還沒有戀愛經驗,是個很恐怖的事情。
而王美麗一直很防備着李拜天,她就看不上李拜天,很多年前的印象大約已經根深蒂固。我記得,王美麗是不知道我以前暗戀李拜天這事兒的,但是王美麗總怕我跟李拜天發生點什麼,李拜天對我一個殷勤,在王美麗那就容易引起誤會。
而王美麗的心是向着袁澤的,她不止一次跟我說,“過了這村兒,就沒這店了。可別再搭理那個李拜天,就他那樣的人,以後結婚了也肯定會離的。”
所以今天,我們四個人,男女兩雙,王美麗覺得李拜天來了就是礙事兒,礙我和袁澤的事兒。
我看看手機,看看剛掛斷的這通電話,微微猶豫要不要給李拜天打回去,起碼讓他知道王美麗的意思,並不是我的意思。
可是又想起來,上次和李拜天對話那麼不愉快,我也不想太殷勤了,就這麼着吧,怎麼想隨他了。
在KTV呆了沒多久,王美麗張羅找個地方打牌。我真感覺今天不是我生日,是王美麗的生日纔對吧。
打牌就打牌唄,還不是去棋牌室,非說要找個酒店開房間。王美麗軟磨硬泡,一個勁兒給我使眼色,我以爲是她想和男朋友在外面過夜,覺得再去開個棋牌室花錢不合算,於是同意了。
到酒店以後,簡單休息一下,王美麗變魔術一樣弄出來兩封撲克,要打我們老家常玩兒的那種槍炮。差不多就是四人鬥地主吧。
這個東西幹玩兒也沒意思啊,可是我和袁澤都沒有賭博的惡習,對於牌類遊戲我玩兒的不精,但好歹人不算太笨,勉強能應付。
王美麗又上奇葩招數了,說要玩兒脫衣服的。本宮很尷尬啊,這要都是姑娘一起,我真跟她們脫一脫也沒什麼,咱這身材又不是見不了人。
可這不還有男人麼。
王美麗說,“哎呀就是玩兒麼,大冬天的都穿的多,我還能真讓你脫光了呀,再說,咱本來就比他們多兩件兒,實在不行從裡面往外脫。”
呵呵呵……我扭頭衝袁澤乾笑一下,袁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陪她玩兒吧。”
王美麗,傻大妞,經常是一副小妹妹的形象,讓人挺習慣寵着她的。我琢磨也是,總不可能真讓我脫成什麼樣,大家是朋友,又不是壞人。
王美麗的陰謀於是正式開始了,但可惜出現了一個攪屎棍。
王美麗的這個男朋友,不會玩兒我們老家的規矩,總是輸,沒幾把下來,脫的只剩下背心了。
然後到叫地主的時候,他還要。王美麗就不樂意了,大大咧咧地說,“你怎麼回事兒啊,人家倆人還板正穿着呢,你脫這麼着急幹什麼,忘了我怎麼跟你說的?”
王美麗的男朋友服從地笑一下,不要了。
我隱約察覺出來苗頭不對。王美麗這怕不是想脫我和袁澤的衣服,然後促使我們倆乾點兒什麼吧?
袁澤就總是在笑,不發表看法。我覺得他肯定也看出來了,但他不能直說,再說這說不準也合了他的心意呢?
剛纔在KTV,王美麗和男朋友合夥灌我酒就沒有成功。
後來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就換了個規則,不脫衣服了,輸了的蹲着打。王美麗的男朋友繼續不給力,蹲了好久好久。
我打了個呵欠,把牌放下,“好了美麗,我得回去了,明天還上圖書館搶座呢。”
這是考試前期,圖書館爆滿的。
王美麗特別失望,說:“這離學校也不遠,哎呀這麼晚了,要不你們也在這兒住下吧,”說着捅了下她男朋友的胳膊,“你再去開個房間。”
男朋友準備穿鞋出去,我清嗓子瞪了王美麗一眼,表示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讓她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抗。
王美麗撇下嘴,收回眼神,“好吧那你們走吧……雪兒你不愛我。”
我笑一下,撓撓她的頭髮,“好啦,知道你最乖了。”
我和袁澤一起走出來,打車到小區門口,老規矩,他會步行送我,起碼送到電梯口。天上飄了雪,我一直覺得北京的冬天,有股特別的風韻,尤其是落雪的時候。
袁澤唸叨我的名字,“問雪問雪,問什麼呢?”
我說:“你想問什麼問什麼。”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我,依然是笑容款款的模樣,這個人淡得像一縷微風,淡得讓你覺得存在感很弱很弱。
可是存在感再弱,他也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就在我身邊。
雪花飄飄灑灑,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尤其感覺會說話。路燈昏黃的光,自然地傾灑下來,你在路燈下仰頭看過雪麼,彷彿燈下就是一個小世界,這個世界中純潔的塵埃飛揚,不會落地,一直在飛一直在飛,特別夢幻的畫面。
此時我看到的袁澤也是夢幻的,夢幻得我終於理解了王美麗的花癡。
袁澤微笑,說:“我想問你。”
我認真地看着他,眼睛大約閃着光,“嗯,你問。”
“我想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他看看我的臉,那眼神兒看得我有點緊張。
我可能是被場景觸動到了,也可能真的因爲袁澤本人而盪漾了,如開玩笑一般,說了句實在話,“在想你啊。”
這是真的,他就在我眼前,這時候我不想他想誰,只是沒有具體地想他什麼,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灌滿眼底且漂浮在心上的。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袁澤眨了下眼睛,表示吃驚,“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我怎麼就吃錯藥了。”我覺得有些好笑。
他說:“你平常都不是這樣的,今天嘴巴怎麼這麼甜?”
“有麼,難道我平常很兇?”
我平常不是兇,只是習慣性和人保持距離罷了,至少不會說在想誰之類的話。袁澤不回答,只是微笑,伸手觸了下我的頭髮,五根手指稍稍插入髮絲。
他的手是溫暖的,我的耳朵是凍得快要僵硬掉的,手掌觸碰耳朵,瞬間有種顫抖的感覺。
我看着他,笑地有些尷尬,袁澤微微靠近,越靠越近,我不自覺得抿了下嘴巴。靠到很近很近,差不多我們的臉還差兩公分的時候,他問我:“你該不會推開我吧,要是會的話,我就不親了。”
我在心裡搜索,根本搜不出答案來。沒搜到,只想起來王美麗跟我講自己和某一個男人,當時都覺得條件合適,想試着交往,最後交往沒成功。王美麗說因爲他和那個男人接吻了,然後彼此都發現沒有感覺。
王美麗說,有沒有感覺,接個吻就知道了。
我嗓子裡溢出輕飄飄地兩個字,“試試?”
於是我們試了,袁澤碰到我的嘴巴,沒有親得多麼洶涌澎湃,淺淺的觸碰也不是試探,好像是在用自己的嘴脣,把我凍得有些發乾的嘴脣打溼溫熱。
在他的誘導下,我微微張開嘴脣,允許他把舌頭伸進來,沒有多麼深入,淺淺的卻感覺很綿長。
我我我……好吧我承認,我心跳了,一悸一悸有很明顯的知覺。我沒打算推開他,嘗試更安心地體會這個親吻,袁澤插在我頭髮裡的手指,將我的後腦勺拖起來一些,更方便自己行事。
我們親了大概得有一分鐘,從最淺的觸碰,到深入糾纏。我的手擡起來,在他腰的部位,直接微微發顫,終究還是貼了上去。
我偷偷看過他的眼睛,是閉着的,我也只看了一眼,也閉上眼睛了。因爲王美麗跟我說,判斷一個男人心裡有沒有自己,就看他親自己的時候,是睜着眼睛還是閉着眼睛的就可以。
再次閉上眼睛之後,我纔想起了李拜天。我活到現在,不算和袁澤,總共就只接吻兩次,一次是在行知樓的畫室,一次在那個出租屋,男主角都是李拜天。
這樣的記憶,不可能說忘就馬上忘掉的。
跟袁澤接着吻,想起李拜天,想起我的第一次還是給了李拜天,我心裡有種罪惡感,感覺我對不起袁澤。還感覺,袁澤是李拜天的朋友,很奇怪。
這種負疚感,使我主動結束了這個親吻,但並沒有真的把他推開,只是移開嘴脣,很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袁澤也許在看着我笑,我就是擡不起頭來,並且挺不好意思的。他把我的頭往肩窩按了按,鬆鬆抱着,親了下我的頭髮,“不着急,我給你時間。”
還給時間,這哥們兒給了我多少時間了。這是第一次,我強烈的體會到錯過這村就沒這店,只是心裡還是有一點點的猶豫。
我在他懷裡躺了躺,因爲外面冷,袁澤還是打算先放了我。然後牽我一隻手插進口袋裡,領我到了樓層正門口。
門口垃圾箱上,放着一束紫藍色包裝的玫瑰花,在血夜中有種奇然的美。
電梯門緩緩合上,我們在縫隙中對望,知道一扇門隔斷兩個人,我的視線裡沒有了他,可是我的心,怎麼就覺得這麼癢。
深呼吸一口氣,電梯門打開,我走出來,翻鑰匙開門,不經意朝李拜天的房門口看一眼,看到地上星星點點的水漬,大約是進門前,身上帶的雪花抖落,然後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