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嫦和菲菲打起來了,還好那幾個男的確實沒上來幫忙,女人打架,他們瞎攙和啥。
但是菲菲還有姐妹兒啊,這姐妹兒一圍過來,我感覺燕小嫦要吃虧,往前面擋了擋,好嘛,羣架亂戰開始了。
我真心挺倒黴,燕小嫦和菲菲是單挑,誰也沒吃着大虧,我是被仨姐妹兒羣毆,沒幾下就被人家踹地上去了。那個狼狽,那個丟人現眼,打得我心裡那個不服。
圍觀的人是越來越多,老孃一個打不過你幾個,總還剩張嘴罵人,我這邊剛站起來,就破口大罵,“都是些浪貨,顯什麼牛逼,操!”
具體罵了什麼,我記不清楚,反正我一張嘴就沒停下,可恨死我了。我還是會被打到地上,捱打的感覺就是天旋地轉的。
燕小嫦才反應過來我挨欺負了,湊過來幫我。人羣裡出現了燕小嫦的熟人,不能眼睜睜看我們倆吃虧,過來拉架。
也就今天,菲菲跟我說了那句,“我比你早來一年呢。”
我不想吃虧,一點兒都不想,欺負失戀的人你們不地道。拉架的人往後拉我,我還死命地往菲菲肚子上踹了兩腳,這心裡,可算舒坦點兒了。
後來菲菲那幫人就撤了,我跟燕小嫦也甩下拉架的,自己走了。
剛纔打架急眼,心裡沒想那麼多,這會兒我和菲菲找個樓梯坐下,我心裡纔開始氾濫無限的委屈,那種被欺負了的委屈,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的委屈。
我特想哭,但是我忍着,忍出一張苦瓜臉。燕小嫦看不下去,說:“你想哭就哭啊。”
我倔,仰起頭來忍眼淚,“我不哭,我憑什麼要哭。”
我們坐在學校主樓臺階上,看着校園裡熙熙攘攘的人羣,看着那些散落在人羣中的每一個我們,平靜了。
燕小嫦點了根菸,說:“我從來不在華子面前抽菸。”
“你喜歡他,我知道。”我說。
我想我是知道的,雖然以前不那麼確定。有句話不是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麼,除非一個打死不說,一個裝傻到底。
燕小嫦在學校裡的家底可謂清清白白,一個男朋友都沒找過。她這麼漂亮性格好的大姑娘,成天甘心跟在黎華那幫人後面當配角,能圖的什麼呢。
今天的事情以後,我就更確定了。
燕小嫦依然憤憤不平,她說:“華子太讓我失望了,還有藍恬那個賤貨,她還和家正好過,他倆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我說:“你就別罵恬恬了,也不怪她,誰讓人家喜歡呢。”
燕小嫦不服,轉頭問我:“這事兒是你你幹得出來嗎?”
“幹不出來,”這是我第一反應的回答,想了想,又說:“也不一定,萬一真喜歡到那個份兒上了呢。”
“你說你們倆之前都那樣了,你就不想再問問華子了?就這麼認了?”她問。
我依然淡淡,“算了,不問了,我們倆本來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有緣分的人,自然會走到一起,沒緣分的,怎麼遷就都不行。我和黎華之間,也能說是矛盾重重了,還沒真正在一起呢,就吵了那麼多架。而我們的未來,顯然也不在同一條路上,他只想安享太平,而我卻渴望飛黃騰達。
我不是那種甘心依附於男人的小女人,相比較而言,藍恬適合他,藍恬還那麼喜歡他,我也算放心了。
“你和華子都太要強了。”燕小嫦說。
我點頭。
我和黎華的過往,到這裡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然後燕小嫦給我講了講她的心事,她說:“你們這也不算什麼,我喜歡華子三年了,剛開始還有心思,後來眼睜睜看着他一個一個地換女朋友,又覺得可能跟他做朋友更好,沒那麼容易失去。”
有道理。
“呵,”輕笑,她念叨:“也不知道他這次能和藍恬好多久。”
“能多久是多久吧,關咱們什麼事兒啊。”
和菲菲打架的時候,我額頭捱了一下子,現在還疼。經過這麼一番暢談之後,再回想打架這事兒,也覺得沒什麼了,甚至有點爽。
更爽的是,邵思偉給燕小嫦打電話,說大仇已報。
我們在地攤上打架,圍觀的人太多,燕小嫦在舞蹈系也是個有頭臉的人物,消息還是傳到了黎華他們那裡。然後黎華帶着薛家正和邵思偉,堵了那幫人,把債討回來了。
我和燕小嫦在校門口見到他們的時候,薛家正是看着最沒事兒的,邵思偉一瘸一拐哎喲哎喲地跟燕小嫦撒嬌。黎華的臉有點腫,依然面無表情,藍恬在旁邊挽着他,不停用關切而心疼的眼神去看他的臉。
那個瞬間,黎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着他,我真是忍了又忍,纔沒有走上去伸手觸摸他被打的地方。我還是會心疼的,還是想要關心他的。
這幾個復仇的勇士,他們是燕小嫦的好哥們兒,罩着她是應該的。可我不禁想過,如果今天受欺負的只是我一個人,他們知道了會不會也和現在一樣……
再一打眼,瞥見他身邊的藍恬,我忽然什麼都不想假設了。
……
幾天後,燕小嫦走了,坐晚上八點的通宵火車,第二天中午才能到北京,硬座。
燕小嫦走之前,我和薛家正邵思偉去送站,其中肯定有個人偷摸給黎華打了電話,非拖着燕小嫦不讓她進站,說再見華子一面再走。
燕小嫦也確實等了,但越等無非是越失望,那邊黎華說在趕來的路上,這邊候車廳裡在放準備發車的廣播。
燕小嫦是提前二十分鐘進站的,進站之前最後朝遠處望了一眼,我想那一眼,她望的不是這陪伴了自己多年的W市,而是終究沒有等來的那個黎華。
喜歡黎華的人這麼多,我算老幾啊。我覺得我那點兒喜歡,和燕小嫦的深沉隱忍比起來,真心是不算什麼。
黎華在燕小嫦進站後兩分鐘趕到,邵思偉想打電話把燕小嫦叫出來,被薛家正制止了。薛家正覺得,再叫出來,匆匆忙忙見這一面,意義已經不大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們就這麼站在候車廳外,看着裡面的燈光,看着那些即將遠行的人,搜尋不到燕小嫦的身影。很多人,就這麼走着走着,混跡到了人羣中,變成難以尋獲的目標。
一直到聽到遠方的汽笛聲,知道那列火車已經開走,我們才扭頭離開。
直接坐黎華開的車,我識趣地坐到了後座,然後他們商量要不要去吃點兒什麼,邵思偉看我的意思,我點頭同意了。
我不是見不得黎華,我何必不敢見他,不理他就是了。而且今天,我有話要對黎華說。
這頓飯吃的不開心,飯桌上基本都在聊關於燕小嫦的事情,看得出來大家都還挺不捨得她。其實也沒啥,只要有心,以後還是可以再見面的,只是再見面的時候,也許大家都不再是此時此刻的心境。
送走燕小嫦,就好像送走了一段青春。
吃過飯以後,在路上閒閒溜達,溜達到一個小公園兒,公園裡有秋千,我就和邵思偉去打鞦韆。
跟我並排打鞦韆的邵思偉,在燕小嫦走後,擔當起了打聽八卦的責任,悄聲問我,“優優,你喜歡華子嗎?”
我輕輕“嗯”了一聲,爲了防止邵思偉繼續追問什麼,說:“邵邵我聽說你是個GAY?”
邵思偉就不說話了,我心裡得意了。堵別人的嘴巴,我還是比較擅長的。
我看到薛家正遠遠走來,於是從鞦韆上跳下來,朝剛纔他和黎華談話的地方走過去。我猜黎華還在這兒,依他的習慣,應該是在抽菸。
我猜的一點都不錯,黎華坐在一個花臺子上,挺惆悵的模樣。
我在他旁邊坐下,微微清了下嗓子。
黎華轉頭看我一眼,目光迴避。
“優優。”他叫我的名字。
“嗯?”
我輕輕迴應後,等他接下來的話,他卻只抽了口煙,沒說出口來。
我就自己說上了,我說:“你不用解釋,我也不想聽了。你這麼多天躲着不讓我找到你,肯定是已經想清楚了。我們倆本來也不合適……”
頓了下,我接着說:“我過來就是想跟你說,小嫦姐一直很喜歡你的,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我就想讓你再知道知道。我覺得你有點欠小嫦姐的。”
“嗯,我知道。”他擡眼,望了下遠方。
不過,我也不能讓燕小嫦輸了氣勢,再補一句,“但是小嫦姐今天走的時候,她跟我說,從現在起她對你也沒什麼了。”
“嗯,那就好。”
我真煩黎華這三腳踹不出個屁來的德行,不想跟他多說什麼了,就幫自己也說了一句,“我對你也沒什麼了。”
我是好人,我是善良的。他跟藍恬要好就好,不用不好意思過我這關,說出這句話,算是我最後送他們一程。
以後他倆是好是壞,跟我叢優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我從花臺子上跳下來,轉身要走,他又叫我一遍,“優優。”
我停下腳步來看他。他沒擡頭看我,很認真地問,“我跳舞真的很沒出息嗎?”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看黎華的樣子,我怎麼有點心痛。我感覺他好像在懷疑自己,他從來沒給人展現過這麼迷茫的一面,他的輪廓看上去有點落寞而沉重。
“你開心就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