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唐森聲淚俱下道:“微臣有事,自然不敢欺瞞皇上,那些金銀財寶,確實是紅風鐵送的!”
“嗬,你倒還真是誠實呢!”顏帝倒沒料到他會這麼爽快的承認。
“可收下他的重金,卻也不一定就是他的盟友啊皇上!”唐森搖動三寸不爛之舌飛快辯解:“皇上,如今那奸賊不知藏身何處,微臣原本是想,先假意應承下來,他以爲微臣上了鉤,自會來找微臣接洽,他重金收買微臣,豈能不換些好處?只要他敢來,微臣定會設下圈套,讓他吃不兜着走!”
“是嗎?”顏帝瞧着他,面色閃爍不定。
“微臣如有半句謊言,叫微臣全家都不得好死!”唐森咚咚咚叩頭,以表忠心,“皇上您想,微臣的女兒,是您未來的兒媳,微臣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皇上給微臣的好處,數都數不清,微臣就是再蠢,也不會放棄皇上這棵參天大樹,去找那人人喊打的喪家之犬吧?這分明就是顏無歡施的離間計!”
顏帝聽了這番話,面色稍緩。
唐森的個性,他倒還是能摸透幾分的,以他趨炎附勢的德行,確實不屑與紅風鐵勾結,只爲了那一批黃金珠寶,也着實沒有必要,因爲跟着他,會得到遠比這多得多的財物。
見顏帝面色稍霽,唐森心下初定,抹了把臉上的汗,又道:“皇上,您不覺得,生辰宴上的事,就是精心安排的一齣戲碼嗎?藉着一個娼妓之口,來揭穿所謂的真相,這根本就是有備而來啊!”
“你若不是留下把柄,別人怎麼備,也備不到你身上吧?”顏帝冷哼。
唐森滿面慚愧叩頭:“微臣該死,自身弱點太多,中了別人的詭計!如今微臣已然知道錯了,徐大人也給了微臣教訓,那攝魂針差點將微臣的魂魄攝走,微臣那時悔不當初啊!微臣一定要改掉這貪財好色的壞毛病!”
他說自己貪財好色,本是自污,以求顏帝諒解,但顏帝心裡卻突地一跳。
沒錯,唐森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貪財好色,他剛剛倒是說得好聽,什麼放長線釣大魚,是爲了設圈套圍捕紅風鐵,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他拿人錢財,又怎會不爲人消災?這些事,只需他的暗衛一查,便查得出來!
今日他貪財苦求自己,那若有一日,自己有個三長兩短,他只怕又會輕易被別人買通吧?
這種兩面三刀的臣子,不堪大用,更不宜視作心腹。
尤其,他還提及自己的私密之事……
想到這兒,顏帝的臉忽地又冷了下來。
“貪財好色的毛病,已同你的骨血融化在一處,你怕是這輩子也改不掉了!”顏帝陰惻惻的笑起來,“你該知道,朕對你,一直很寬容,尋常你貪點兒拿點兒,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這一次,你,着實讓朕不放心!”
“皇上!微臣此次,真是想立一奇功,纔會冒險收下那奸賊的賄賂啊!”唐森見顏帝本已緩和的臉突又變得十分難看,一時也搞不清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一個勁爲自己辯解。
“皇上,微臣是生怕被別人搶了頭功!這些日子,因爲那鬼女,微臣在朝堂之中,是名譽掃地,連頭都擡不起來,微臣是想立一奇功,來挽回些面子發,萬沒想到,那鬼女竟先行下手,皇上,微臣真是被她陷害啊,她的身後站着的,可是顏無歡啊!他這是陰謀挑起我們內鬥,他好坐收漁翁之利,皇上,您千萬不能上了他的當!”
顏帝冷哼一聲,灰黑色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咬牙切齒回:“朕,誰的當,都不會上!包括,你的!”
“皇上……”唐森愈發惶恐,輕顫道:“皇上,微臣……微臣怎敢騙皇上?微臣的身家性命和前途榮辱,全系在皇上的身上,皇上是微臣的衣食父母,是主子啊!微臣……萬萬不敢哪,皇上!”
他費盡口舌,依然無法令顏帝釋怒,心裡說不出的驚悸害怕,顏帝爲人陰狠毒辣,他是再清楚不過,如果此番不能令他相信自己,那麼,唐府滿門都會遭殃,而他和自已的妻子兒女,說不定都要葬身虎園那堆虎狼的肚腹之中,妻子云枝倒是無所謂的,女兒唐可心狠狠心也能捨下,可自己那兒子,年僅五歲的小嫩娃唐雨澤,那可是他的心頭肉,是他唐家的一根獨苗!
一想到這兒,唐森便覺悔不當初。
他貴爲顏國候爺,又是顏帝身邊的紅人兒,深爲對方倚重信任,他的唐府,雖然被那鬼女設法弄去了不少銀錢,可那隻不過是帳面上的,他實際底子厚着呢,他的金銀珠寶房產商鋪,多得連自己都記不清,他已經這麼有錢了,爲什麼面對紅風鐵送來的那車重禮,還是心癢難耐,明知收了就有撇不清的關係,還要手欠的收下來?
他的手真是欠啊!欠砍欠剁啊!
砍……剁?
唐森像是從黑暗中陡然看到一絲亮光。
他擡起頭來,看向顏帝,顏帝四肢分散,懶懶的半臥在龍椅上,眉眼半斂,不知在想些什麼。
唐森直起腰,向四周看了看,啞聲開口:“皇上,微臣想借您的寶刀一用!”
“幹什麼?”顏帝皺眉。
“向皇上證明微臣的清白!”唐森回答。
“用刀來證明?”顏帝輕哧一聲,“這倒蠻新鮮的!郭福,給他!”
郭福無聲上前,將架上掛着的那把雕龍彎月刀摘了下來,遞交在唐森手中,同時緊張的盯住了他。
唐森雙手接過刀,叩頭謝恩:“謝皇上!”
顏帝不語,支着下巴,漫不經心的瞧着他。
唐森拔刀出鞘。
刀是好刀,閃着幽冷的青色光芒,唐森伸指在上面輕輕一劃,只覺指間一涼,鮮血奔涌而出,落在刀鋒上,卻很快又淋漓而下,刀刃上一滴血跡也沒留下。
吹毛斷髮,削鐵如泥。
砍手剁腳,一定也不會很痛吧?
唐森揚刀,手起刀落,血漿飛濺,他的一隻左手已被他生生砍了下來!
郭福驚呼不已,顏帝掀起眼皮,直直的落在唐森身上。
“皇上!”唐森痛不可抑,冷汗沁出,他顫聲叫:“微臣是以左手清點那奸賊送來的禮金,如今便剁了這左手,以示微臣的決心,以後無論事無鉅細,絕不敢擅自做主,定要讓皇上知曉,微臣發誓,以後也絕不再財迷心竅……”
他漸漸說不下去,劇烈的疼痛讓他的意識一點點模糊,他努力的睜大雙眼,血,從他的斷腕處瘋狂涌出,很快在地板上汪成一條暗紅色的小溪,一路蜿蜒向顏帝的龍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