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裡,沒來由的竟生出一股淒涼悲愴之意,那種感覺來得那麼快,讓她的心微微抽搐起來。
她自嘲的笑,以前的她,過着的又何嘗不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那時候怎麼就沒現在這樣多愁善感?
看來,是顏無歡把她保護得太好了,她真的快成了溫室裡的花朵,也是該出去歷練一下了!
當然,走之前,還要給她家大叔一個明確的交待的。
她想了想,攤開一張白紙,提起筆,埋頭開寫:親愛的大叔,這是一封很長很長的信……
這真的是一封很長很長的信,唐笑霜一動筆就停不下來,一直寫到天黑,累得手腕發酸,這才完成她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
她將情書摺好,和休書放在一起,站起來活動一下坐得發麻的屁股,隱約間,聽見腳步聲響,接着,是溫良的聲音:“王回來了!”
顏無歡淡淡的“嗯”了一聲。
“王,武朝安已經搬出去了!”溫良低低彙報,“倒也沒去皇宮,去了顏都的天順客棧!”
顏無歡似是心事重重,晦暗的光影下,依然能看到他眉頭緊鎖,神情凝重,對於溫良的彙報,他並不打算多說,仍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不想說話,溫良也就此沉默下來,一行人無聲前行,腳步聲也漸近,唐笑霜從黑暗中站起來,笑嘻嘻叫:“大叔!”
“霜兒?”顏無歡的聲音陡然變得輕快愉悅,他大步向她走來,笑道:“大晚上的,你坐在這裡做什麼?喂蚊子嗎?”
“蚊子纔不敢吃我!我的血會把他們毒死的!”唐笑霜信口胡說。
“是,你好厲害!比那隻毒王八還厲害!”顏無歡伸臂將她攬在懷中,微笑問:“吃飯了嗎?”
“沒呢!”唐笑霜偎在他懷裡,“等着大叔一起吃!”
“下次不要等本王,本王最近會很忙!”顏無歡伸手將她額前的亂髮理了理,這才發現她滿臉墨痕,不由失笑:“你是偷吃了本王的寶墨嗎?”
“閒來沒事,我練字呢!”唐笑霜呵呵笑。
“是嗎?”顏無歡也笑,“以前本王逼着你練,你都不肯,這會兒怎麼自己想起來用功了?”
“不知道,突然就好想練字兒!”唐笑霜揚脣輕笑,“等我練好了字,給大叔寫一封很長很長的情書,好不好?”
“情書?”顏無歡笑得溫潤好看,用力點頭,“好!本王等着看你的情書!現在先去洗臉,你瞧你,跟只小花貓似的!”
他轉身去水盆邊擰了毛巾,來幫她擦,動作輕柔舒緩,擦得也很細心,連耳朵後都細心的擦到了,又嘮叨着她的手髒,扯着她的手放在水盆裡洗。
他洗得很認真,好像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從看到她,他的脣角便一直上揚着,其實他真的沒有這麼愛笑,大部份時間,他的臉是平靜而沒有表情的,可現在他一直在笑,好像不笑就不足以表達他的輕鬆和淡定。
其實,不過是要在她面前掩飾吧?掩飾他所面臨的壓力,他心裡一定是沉重焦躁的,因爲這是決定他和他身後那麼多人命運的時刻,稍有不慎,便是血流成河,功敗垂成。
唐笑霜眼眶發熱,喉間發哽,忍不住想要流淚,但她咬緊脣角,硬是將眼淚又逼了回去。
“好了,洗乾淨了,可以吃飯了!”顏無歡拿毛巾把她的手揩乾,眉眼裡的溫柔,滿得快要溢出來。
“我不想吃飯!”唐笑霜主動投懷入抱,“我想吃大叔怎麼辦?”
顏無歡輕哧:“女色狼!”
“大叔不給吃嗎?”唐笑霜窩在他懷裡撒嬌耍賴。
“那也要先吃飯啊!”顏無歡拍拍她的頭,“本王現在可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不讓吃飯,光要幹活,本王可扛不了!你這也太狠了!”
唐笑霜哧哧笑。
兩人跟連體嬰兒似的,勾肩搭背去餐廳。
席間,唐笑霜不斷給顏無歡挾菜添飯。
“大叔,多吃一點!”
“唔,夠了!”顏無歡看着堆得滿滿的飯碗,笑:“今兒怎麼這麼殷勤?”
“大叔吃飽纔有力氣嘛!”某霜自自然然答。
“那你也多吃一點!”他也給她挾菜,也堆得滿滿的。
某霜埋頭猛吃,一邊吃一邊說:“大叔沒用的,只用飯,是喂不飽我的!”
“噗!”顏無歡的心情雖然很沉重,這時卻忍不住要噴飯。
某霜嘴埋在飯碗裡,眼卻賊溜溜往他身上瞅,半晌,又飛出一句:“我今晚要把大叔吃得連渣渣都不剩!”
她還真是說到做到。
當晚,某霜化作妖嬈小妖精,纏住某王不鬆手,在某件事上,她好像突然就開了竅,花樣百出,顏無歡只覺銷魂蝕骨,快要到達九天仙境。
“小湯圓……”他低喘着箍住她的腰身,“我好快樂……”
“大叔想不想更快樂?”她的手臂勾緊他的脖頸,有溺斃人的媚惑力量。
這一夜,風光旖旎。
顏無歡很快就睡着了。
其實本來有太多焦躁的事,本來會熬個通宵的,可是,她太甜蜜太美好,蝕骨銷魂的感覺佔據他的腦海,讓他實在沒功夫想那些事。
當然,還有一點,是因爲唐笑霜在他喝的水中,加了一點點安神助睡的藥。
他睡得黑沉香甜,又沉又穩,呼吸勻淨。
唐笑霜卻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她扭頭看向身邊的顏無歡。
他的睡顏很好看,脣角微微上揚,笑眯眯的模樣。
唐笑霜俯身,在他脣上印下輕輕一吻,然後躡手躡腳的披上衣服,下牀,開門,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
屋外夜涼如水,天際一片暗黑,只有寥寥幾顆星,七零八落的散着,閃着寂寞清冷的光芒。
盛夏已過,初秋來臨,襲來的夜風,有絲絲的冷,讓她的心不自覺也染上一絲涼意。
她抱緊雙肩,扭頭向房中看了一眼,最終還是輕輕掩上了房門,悄無聲息而去。
次日,清晨。
顏無歡從睡夢中醒來,才發現已是天光大亮,陽光燦爛如金,照在他臉上,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發怔。
這一覺,竟然睡得這麼沉,這可是從來不沒有過的事,他一向晚睡早起,從不會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