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9章 各家都有各家的算盤

禹劃九州,始有荊州。

可以說荊州是最早一批出現在中華大地上的區域性行政機構,到了春秋戰國時期,更是楚國的最爲繁華的區域。

楚本意爲荊,是一種落葉灌木,這種植物在南方隨處可見,又功用強大,楚國人便以『楚』作爲國號,也常常『荊楚』連稱,也被中原的國家貶稱『荊蠻』。荊條修長,高挑,打人又特別疼,所以就有了楚楚動人這個詞,所以也有『痛楚』、『苦楚』等詞語。

所以一開始,荊州地區,楚國上下,是被中原所鄙視的。

周代典籍《國語》記載,『昔成王盟諸侯於岐陽,楚爲荊蠻,置茅蕝,設望表,與鮮卑守燎,故不與盟』,所謂『守燎』,就是看守篝火,堂堂一個楚國,被當成蠻夷,和胡人一同負責看篝火,連參加盟會的小板凳都沒有。佐證了當時楚國是多麼的被歧視,也是這一次的盟會之後,楚國國君熊繹帶領國人開始了『篳路藍縷』的艱苦創業。楚人初居丹陽,只是彈丸之地,其後,即以此爲立足點,向南推進,發展成爲雄踞南方的泱泱大國,荊州便是在這個時間點,開發並且繁盛起來的。

當然,《國語》當中的『鮮卑』和當下大漢的鮮卑並不一樣,周王朝時期的『鮮卑』大概是指『東夷國』,並不是同一個。

然後春秋戰國之後,楚國依舊和中原地區比較格格不入,就算是秦國統一了全國,雖然各個地區都有不滿秦國的人,但是也只有楚國這個地方喊出了『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所以很顯然,荊楚區域,其實一直都和中原處於既有聯繫,又有隔閡的衝突之中。

即便是到了大漢現在,荊州人也對於中原人並沒有多少的好感,至少對於中原地區的戰爭並不熱衷,這也說明了整個荊州區域,在歷史上,三國前期和中期都基本遊離在爭鬥之外的原因。

如今,劉表的小兒子,劉琮正式成丁,也就是冠禮之時,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在襄陽左近,上門送賀禮的人絡繹不絕。

冠禮,按照周禮來說,應該是二十歲,按周制,男子二十歲行冠禮。不過麼,天子諸侯爲早日執掌國政,多提早行禮。傳說周文王十二歲而冠,成王十五歲而冠,所以到了漢代,冠禮的時間大體上也就是在十五歲到二十歲之間,不一而同。

而且漢律之中,對於七歲至十四歲的半大小子,有徵一個貲錢,『民不繇,貲錢二十二』,也就是這個年齡的雖然不用攤派徭役,但是也要上繳貲錢,所以實際上在民間,超過了十四歲之後,大多數都默認已經成丁了,算是一個成年人了。

劉琮顯然不滿十五,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

成丁,行冠禮,不是簡簡單單的帶上一個帽子,而是代表着這個人從冠禮之後的那一天開始,就可以履行成年人的權利和義務,這對於極其重視家族傳承的大漢世家士族來說,無疑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標誌。

重要的不是達到這個年齡,而是擁有這個權利和義務。

蔡瑁這幾天也面帶紅光,顯得心情十分的舒暢,因爲劉琮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也算是半個蔡家人,能夠提前讓劉琮行冠禮,也就意味着劉表在最終選擇上,還是傾向到了劉琮身上。

這個也不奇怪。

畢竟就像是後世之中也有不少老人將遺產不是給自己的兒女,而是留給了在身邊照顧自己的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看護者,抑或是什麼其他人。因爲很現實的問題在面前,如果真的有一天劉表自己真的不行了,是眼前的這一個送自己最後一程,還是等遠在天邊的另外一個兒子趕回來?

怕是等劉琦回來,自己都長蛆了罷!

『德珪兄,』蒯良笑呵呵的說道,『偶過此處,前來叨擾,乃某之過也……』

就像是某些銷售人員一樣,天天說什麼偶然經過,其實大多數的偶然,都是一種必然,蒯良顯然也不可能是沒事幹到處閒逛的人,所以蔡瑁也呵呵一笑,沒有將他的話當真,一路寒暄着,將蒯良引到了書房內就坐。

又說了幾句,蒯良才漸漸的進入了正題。

『聽聞猛虎已至河洛矣……』蒯良仰着頭,語氣倒是有些幽幽,『猛虎出山林兮,風雲皆動,呼嘯震河洛兮,亂人心魄……』

蔡瑁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輕輕的捋了捋鬍鬚,說道:『虎出山林,自是覓食,此處無食,又有何憂……』

蒯良如今也漸漸顯現老態,眉間的皺紋也深沉了不少,聽了蔡瑁的話,似乎皺紋更深刻了一些,『虎有無傷人之心,暫且不談,然人不可無防虎之意啊……』

蔡瑁沉默着,並沒有立刻回答什麼。

劉表原因在這個時候,舉行劉琮的冠禮大典,難道是一時間的心血來潮?顯然不是,也就同樣是意味着,劉表害怕出現什麼問題,不得不提前做一些準備。

會出什麼問題呢?

現在不就是隻有驃騎出了關中這樣一件大事麼?

所以,劉表如今的舉措,要說和驃騎將軍毫無關聯,顯然不能讓人信服。

蒯良以『猛虎』來形容斐潛,實際上也是在說明斐潛的危害,他認爲斐潛這一次的出關,就像是猛虎出了山林一般,必然會沾染些血腥。

蔡瑁收起了笑容,皺起了眉頭。

說起來,蔡氏和斐潛多少有些關聯,所以一直以來,蔡瑁都並沒有將斐潛當成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對手,更不用說以『猛虎』來形容斐潛了,畢竟斐潛之前的稱號還是挺迷惑人的……

可是蒯良一再的強調,讓蔡瑁又有些遲疑了起來。

蔡瑁本身就不是什麼非常有主見,而且能力很強的人,頂多就是矮個子裡面選高個,算是在荊州地面上的一號人物而已,和許多人比較起來都有一些的差距,幸好的是蔡瑁自己也清楚這個問題,所以蔡瑁在接任了蔡家之後,並沒有上來就野心勃勃的想要擴大地盤,今天要打這個,明天要打那個的,只是守成而已。

『子柔未免憂慮過甚……』蔡瑁搖了搖頭說道,『不至於如此……』蔡瑁之前也和斐潛多少有些接觸,當年若不是手腳慢了一些,說不得斐潛都成爲蔡氏的親戚了,哪裡還輪得到老黃家?

蒯良咧嘴一笑,但是笑容之中並沒有多少的笑意,顯得有些陰森和冰寒,『介子推若知後有山火,亦願割股乎?』

介子推麼,寒食節,這是衆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實際上,官樣文章永遠都是官樣文章,以晉文公的雄才大略,難道說不知道水火無情?所謂逼迫介子推出山,就那麼急切?還是說那座山神奇到了只有介子推可以進山躲避,然後其餘的普通兵卒就根本無法沿着痕跡去搜尋?

晉文公燒山,其實未必是想要逼迫介子推出山,而是想要介子推去死,否則爲什麼燒山之前就死活找不到,然後燒了山,就沒啥難度的找到了遺骸?

而介子推出名,就在於『割股』了,當然,官方記錄當中顯示,是介子推割了自己,但是實際上呢?有點頭腦的都知道,在沒有消炎藥的年代,暴露在野外的傷口,是一個很麻煩的問題,而且還能讓晉文公飽餐一頓的肉量,肯定不是一個小傷口了。介子推如果真的割了自己的大腿,那麼先不說能不能跟得上晉文公苦難的逃亡旅程,就說一個發炎問題都未必能躲得過去!

那麼不是割了自己的,又會是誰的?

還記得那個將土塊扔給重耳,戲弄重耳去吃土的農夫麼?重耳就是討不到吃的,然後餓昏在了路上,然後介子推說是到山溝裡面轉了一圈,然後就割了『自己的』股肉,在割了相當的肉量之後,還能不顧傷勢,又加了些野菜,熬出了一鍋香噴噴的肉湯帶了回來……

重耳吃了,感激涕零,當場表示將來如果有成,一定給介子推當大官。

但是誰都知道,如果介子推當了官,腿上到底有沒有傷,遲早要被人知道,所以當重耳變成了晉文公,介子推不僅沒能當官,反而要揹着老孃進了山……

蒯良的意思很明確,像晉文公這樣雄才大略的『大人物』,是不會記什麼恩情的,越是有恩情,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反而越是一種負擔,你蔡瑁能保證斐潛不是下一個的晉文公?蔡瑁你以爲自己很安全?

蔡瑁聽了,心中不免一涼,良久無言。

蒯良也不着急,慢慢的喝着茶。

或許過了很長時間,或許也就是過了片刻,蔡瑁低聲說道:『子柔既有此言,可有計較?』

蒯良哈哈一笑,說道:『若重耳不登文公位,介子推自然可保全!昔日秦國戰韓趙,荊楚可有憂?』

蔡瑁又是吸了一口氣。

這一次,蒯臉的意思就很明確了。

整體上來說,荊州確實是和中原地區既聯繫又割裂,這種關係從周朝的時候開始,一直持續到了漢代,因此很多荊州士族並不熱衷於所謂的山東山西爭鬥,更多的只是想要保全自己的家族長久不衰。

『朱張二人,說是自作主張,借道荊州……』蒯良繼續緩緩的說道,『孰可知非介子推割股也?以試荊州爾……若是吾等納之,當惡曹司空,驃騎復歸關中,坐看荊豫亂戰……』

蔡瑁眉頭深深的皺起,就像是被誰用刀在眉間刻了幾道一樣。

朱靈和張烈從汝南一路到了荊州,暫時停留在荊州邊境上,表示只是經過,然後要從武關返回關中,但是劉表並沒有馬上表態,只是讓人送了一些糧草,讓朱靈和張烈暫且等待一下……

曹操的方面也排遣了使者,送來的書信,要求劉表不能收留朱靈和張烈,也不能讓朱靈和張烈通過,否則就是背信棄義,違背了之前的聯盟。

當然,這個事情,劉表也召集衆人討論過,不過麼,一個是劉表確實老了,精力有限,另外一個是蔡瑁等人的意見也不統一,有的支持斐潛,有的說要注重和曹操的聯盟,還有的像是蔡瑁,做中立派,表示都可以,所以劉表一時之間也沒有立刻作出決定。

而蒯氏,無意就是傾向於曹操這一方面的,畢竟這些年和曹操聯手吞噬袁術的遺產,也算是吃出了一定的情感來,所以表示這個事情一定不能讓朱靈和張烈就這樣過去,否則和曹操聯盟破裂,結果不堪設想。畢竟斐潛還扣着劉琦呢,如果說斐潛真的和荊州親善,和劉表合得來,爲什麼不放了劉琦?

既然斐潛能做初一,爲什麼劉表不能做十五?若是不表現出一些強硬的姿態,說不得荊州就會被看成是軟弱可欺,同時,即便是討好了斐潛,又能獲得什麼?到時候斐潛只要一回關中,天天和曹司空接壤的,可是劉表自己!

當然,劉表之下,和黃家親近的,和斐潛有往來的士族也不少,自然是傾向於斐潛,表示只要和斐潛的關係好,又何必怕曹操?若是曹操敢動荊州,只要斐潛兵出函谷,曹操就不得不退兵!根本就不用害怕,而且這些年和斐潛也有不少生意往來,難道說都準備切斷了不做了?至於劉琦的事情,要是沒有劉琦進川……不,要是沒有劉備那個傢伙反叛,大公子劉琦也不至於落到如此下場,要怪也不能怪斐潛,定多就是劉備的鍋。

聽說大公子劉琦在關中也挺好,至少比那個什麼劉璋強多了,這說明驃騎將軍斐潛其實也還是很看重和荊州的情誼的麼……

雙方爭執不下,劉表也難以立刻做什麼決定。

而現在,處於中間,甚至稍微有些偏向黃家的蔡瑁的態度,就非常關鍵了,這也是蒯良所謂『偶然』經過,前來拜訪的原因。

只要蔡瑁態度明確下來,無意就是決定性的力量。

蔡瑁仰着頭,良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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