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瓊忽然撩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還是面無表情，注意力卻在老爺子身上。
吳老爺子拿着叉子，想了想，最後輕嘆一聲，耷拉着眼皮緩緩地說，“陳凡怎麼了？”
“陳凡跟甄夫人有過接觸，而且，他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我看，爲了安全起見，我們是不是需要處理一下，有備無患？”
夥計聲音不大，卻很清楚。
吳老爺子想了想，擡頭看看桌對面的吳瓊。
吳瓊沒說話。
他挺滿意，“小子，你說呢？”
“陳凡跟我是啥關係您是知道的，他跟我姐是啥關係您也是知道的，您還記不記得您以前跟我說過的話？”
吳瓊把手裡的刀叉放下，嘴一下一下地動着，“高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樣的事情適用於我們吳家嗎？如果真這樣，我們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這世界遠比一個吳氏集團大得多，我們沒必要把事情做得那麼絕吧。”
“你不夠狠。”
老爺子不置可否，淡淡地說了一句，“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在將來你遇上的角色個個兇狠毒辣，像你這樣的婦人之仁是會耽誤事的。”
“反正我不會看着你們對他下手。”
吳瓊說完，笑了笑，“再說了，就算你們想下手，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不是？陳凡有多大能耐我很清楚，你們真覺得幾個人幾把槍就能搞定他了？別忘了老虎是怎麼死的！”
“老虎的死跟他有關係嗎？”
黑墨鏡有點兒驚訝。
“你說呢？”
吳瓊反問。
黑墨鏡不吱聲兒了。
“你覺得你的本事比老虎大多少？”
吳瓊問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好了，別說這個了。”
老爺子擺擺手，示意黑墨鏡退下。
那人點點頭，悻悻地走了。
半小時以後，老管家過來了。
“老爺，陳凡他們過來了。”
“我去接一下。”
吳瓊站了起來。
沒一會兒，陳凡他們上來了，老爺子跟衆人寒暄了幾句之後，對陳凡說，“陳家那個臭小子，你過來，來，咱爺們兒單獨說兩句。”
陳凡點點頭，推着老爺子的輪椅往外走，“您不找我我也想過來問問呢。”
“問什麼？”老爺子挺納悶兒。
“我想知道您是不是真的準備放她們一馬。”
陳凡苦笑。
“那娘們兒給了你什麼好處了，你竟然都會替她考慮了。”
老爺子笑吟吟地，並沒有生氣的跡象。
陳凡想了想，也隨着苦笑一聲，“說出來您可能不信，我說這話真是沒有一點兒私心，甄雅宸可不是一隻綿羊，逼急了會咬人的。再說了，看您的樣子，也不像是要痛下殺手的。“
“哦？”
老頭兒擡起頭來，笑吟吟地看着陳凡，“你怎麼知道我沒有下決心？”
“如果你想痛下殺手，吳馳不會活到現在。”
陳凡聳聳肩，“別人不知道他的狀況，您還不知道嗎？你沒有提醒那個人，這就說明你是有留手的。”
老爺子的表情變得嚴峻起來，“你知道的事情好像不少。”
“這世界上有很多你們看不到的東西，有些人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可那些事瞞不住我。”
陳凡把手放在口袋裡，走到窗前，“修習鬼術的人，都有一個本事，能見陰物，能與魂鬼交流。這一手我用得始終不好，但也掌握了一點竅門。”
“看樣子很難瞞得過你了。”
老爺子捏着柺杖，“沒錯，這件事的確是我做的。”
“我能理解。”
陳凡看向窗外，“事情走到這一步，給人的感覺已經很壓抑了，我想您也不希望有更多的流血事件發生。回頭我去找甄夫人談談，如果一些順利，可是少了很多麻煩。”
老爺子忽然笑了起來，轉頭看陳凡。
“你覺得那女人怎麼樣？”
陳凡一愣，驀地有些尷尬。
他想了想，搖搖頭，“我看不透她。”
這一次，吳老爺子也笑了，他搖着輪椅轉個半個圈兒，對着窗外，“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有一點。”
陳凡倒是實在。
“如果倒退十年，我一定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但現在不行了，我沒得選。”
老爺子說完，臉上顯出一抹無奈，“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醫生說，以我現在的狀態撐不了太久的。家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如果有一天我就這麼撒手去了，憑我家那臭小子的那點能耐，他是鬥不過那些人的。我已經暗示過他們了，也給了他們足夠的機會，可到頭來，一切都是徒勞。相信我，我也不想這樣，可很多事情都擺在那裡，沒得選。”
“所以我說，我能理解。”
陳凡說完，推着老爺子的輪椅轉了往一邊兒走過去，“您不用跟我說這些，您現在做什麼，以後做什麼，這都跟我沒有太大的關係，我只是來幫個忙，報恩而已，我欠紅姐的，就這樣。”
“知恩圖報是好事，不過這件事以後，咱們算是兩清了。”
老爺子說着，捏着柺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有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小紅還活着，那該多好。”
“嗯，有的時候我也有這樣的想法。”
陳凡聲音很平和，表情肅穆，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客觀地說，吳一紅算是陳凡的恩人，如果沒有吳一紅，可能根本就沒有陳凡的今天。
一老一小，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看起來倒還算融洽。
張天霸和孫小妖抱着肩膀遠遠地看着，跟吳瓊對視一眼。
吳瓊聳聳肩，一撇嘴，“也不知道他倆怎麼那麼多話可以說！”
“兩代人之間就沒有代溝嗎？”
孫小妖喃喃地說。
陳凡離開了吳家，自己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酒吧是新開的，人不少，也挺熱鬧，只是大白天不是正經時候，到了晚上這裡纔是最賺錢的時候。
陳凡去吧檯找了個位置坐下，要了杯扎啤，坐在那裡一邊玩手機一邊喝酒，沒一會兒一陣香風過來，陳凡頭都沒擡就知道是甄小芙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