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與分針的位置指到了六點,奚米露與傅延羅等人告別後,獨自一人站在大廈的門口,看着那排恢復了蒼翠的鳳凰木,凋落的鳳凰花正努力地朝着養樹的春泥發展,耳邊傳來一聲喵嗚,奚米露低下頭,水仙正瞪着一雙圓溜溜的藍色貓眼看着她。
“要不我們去吃麥當勞?”奚米露突然不想回家吃飯。
“喵嗚。”水仙埋頭蹭了蹭奚米露的胸口。
“奚小姐。”奚米露正準備朝最近的麥當勞走去,卻聽到一個聲音喚她的名字。
奚米露轉身,看着朝自己跑來的人,漸漸近了,是莊林。
“奚小姐。”莊林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下班了?”
“嗯。”奚米露點了點頭,“莊先生也下班了?”
“是啊,今天上的是早班。”莊林一臉憨厚地笑道,他的手蹭了蹭褲子,說道,“那位外國先生沒跟您一起?”
奚米露微微一愣,卻依舊點了點頭,“他回家了。”
“那個……奚小姐。”莊林擡手撓了撓頭,帶着幾分羞澀地說道,“對不起啊,前兩天唐突你了。”
奚米露明白莊林所指的是什麼,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兩天前,同樣是下班時刻,莊林將走出大堂的她攔住,向她表白,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但奚米露對莊林沒那個意思,也就婉拒了他,事情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跟其他人提起過,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水仙和那天跟自己回家吃飯的小蝙蝠。
“聽說今天奚小姐被困在電梯裡了,要不我們去吃點東西,給您壓壓驚?”見奚米露沒有生氣,莊林似乎大鬆了一口氣。
“我去吃麥當勞,你去嗎?”對於這個要求,奚米露不好拒絕,便邀請道。
“嗯,好啊。反正我也還沒吃過那種東西。”莊林一臉喜色地點了點頭,“今天我請客。”
奚米露笑了笑,沒有回答,轉身朝隔壁商廈樓下的麥當勞走去。
莊林喜笑顏開地跟在身後。
過了許久,大廈的石柱後面閃出一道人影,若有所思地看着奚米露與莊林漸行漸遠的背影。
一碗雲吞粉下肚,奚米露也吃不了什麼東西,只是點了兩個套餐,帶漢堡的給了莊林,帶雞翅的留給了自己,還把其中的一對雞翅也給了莊林。
“奚小姐,這……這不太好吧。”莊林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堆在自己面前滿滿當當的食物。
“我下午吃了點東西,這些吃不完浪費就可以了,再說你一個男人,該多吃些。”奚米露將番茄醬擠在盒子裡,喝了一口冰涼的可樂後,說道。
“不是……不是說了我請嗎?”莊林一臉的不好意思。
“也不貴,吃吧,忙了大半天也餓了。”奚米露抓起一根薯條蘸了蘸番茄醬塞進嘴裡。
“喵嗚?”趴在桌上的水仙歪着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奚米露手中的薯條。
“這……小貓要不要給它買點喝得?”莊林也不再推脫,抓起漢堡包扒了皮咬了起來,他確實也餓了。
“不用,它在辦公室喝了很多牛奶。”奚米露搖了搖頭,又抓一根薯條塞進嘴裡。
兩個人安靜地吃着晚餐,一隻貓眼巴巴地在一旁圍觀。
柱子後面有一張桌,桌上擺了一個盤,盤裡只放一包小薯條,一個人捏着一根薯條張了八次嘴,最終還意猶未盡地舔舐着手指頭上的鹽。
過往的男男女女紛紛投去惋惜的一瞥。
長的這麼好看的人居然是個窮人,難道這是傳說中的“高帥負”麼。
從麥當勞裡出來已是華燈初上,一彎新月爬上了樹梢,繁星點綴着墨般的夜空,徐徐涼風吹來,倒映在路燈下的樹影微微搖晃,奚米露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準備坐車回家,卻再度被莊林叫住了:“奚小姐,我們四處走走好嗎?”
奚米露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莊林,圓圓的臉盤上盡是誠摯的神色,她思索片刻,應了下來:“好。”
細細的眼睛再度眯成了一條線,莊林揉了揉鼻子,喜道:“奚小姐,你平時愛去什麼地方逛?公園還是商場。”
奚米露垂下眼眸,稍稍想了想,擡手指向馬路對面的一個露天酒吧:“去那裡坐坐吧。”
莊林順着奚米露手指的方向看去,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隨即綻放開來:“好。我還沒去過酒吧呢。”
商廈大堂的玻璃門後閃出一個人,看着奚米露與莊林相偕離去的背影,咬着小手帕恨恨地說道:“死女人,居然揹着本爵爺跟別的男人去酒吧!”
露天酒吧被一排原色的木欄杆圍着,只有吧檯上方纔有涼棚搭着,其他桌椅都是被一把大傘遮去一片天地,腳步落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液晶電視裡傳出了□□電視臺的新聞薈萃欄目女主播字正腔圓的新聞播報,畫面一閃,一羣專家們正圍坐在一起分析□□和島國是否會關於領土主權問題拉開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帷幕。
點了一罐蘇打水和一瓶喜力,將喜力推到莊林面前,奚米露手裡拿着一根吸管拉開莊林對面的藤椅坐下。
路邊的小燈散發着昏暗的光芒,奚米露拉開易拉罐,“噗”的一聲,二氧化碳氣體前仆後繼地衝了出來,奚米露將吸管放進易拉罐裡,透明的吸管隨着氣體上升了不少。
“怎麼好意思老是讓奚小姐請客呢?”莊林看着面前的喜力啤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沒事。”奚米露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
對於不熟悉的人,就算聊過幾句,她也不願意有任何身體上的碰觸或者親近,所以選擇了這間露天酒吧,中間起碼有一張桌子,隔出了距離感,也帶來了安全感。
“那我不客氣了。”
“嗯,隨意。”
夜色漸漸濃了,正被冷空氣襲擊的S市夜晚添上了些許的涼意,奚米露百無聊賴地看看四周,南北大道上的車流比下班的時候少了許多,過往的公交車裡傳出了甜美的女聲:“車輛轉彎,請坐穩扶好,下一站是市政府,要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
“奚小姐。”耳邊響起莊林的聲音。
奚米露收回視線,轉頭看着莊林,只見他咧嘴一笑,臉頰處有一個深深的酒窩:“我還是第一次來酒吧呢。”
“這是我第二次來。”奚米露擡手推了推眼鏡,淡淡地說道。
“奚小姐是說跟我來是第二次嗎?”莊林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嗯。”奚米露點了點頭。
“真是榮幸呢。”莊林笑得見牙不見眼。
奚米露微微一愣,也不由得被莊林的笑容逗樂了,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卻又意識到不禮貌,忙捂着嘴巴。
“奚小姐還是笑起來好看,眼睛就像天上的月牙兒。”莊林讚賞道。
奚米露漸漸斂起笑容,垂下眼簾:“謝謝。”
“呵呵,不客氣。”莊林撓了撓頭,說道。
沉默逐漸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在光線較爲黑暗的角落裡,一人仰起頭拿着啤酒瓶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眼睛眉毛擠到了一處:“我擦,凍死本爵爺了。”
當視線觸及到笑容燦爛的奚米露時,眉眼處似乎被電熨斗熨平整般,血紅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坐在奚米露對面的莊林,“死女人,居然揹着本爵爺跟別的男人說說笑笑。”
奚米露喝完罐中的蘇打水,頓時感覺自己的腸子是直的,她站起身,略帶歉意地對莊林說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好。”莊林點了點頭。
奚米露拿着手提包朝商場走去,身影漸漸融入了夜色中。
“喵嗚。”水仙輕喚一聲,不經意地轉頭看着莊林,卻從他那雙細細的眼睛裡發現一閃而過的兇光,嚇得它發出一聲慘叫,跳下桌子,慌不擇路地一頭扎進了黑暗裡。
“呵……”莊林搖了搖放在奚米露面前的易拉罐,站起身,朝吧檯走去,細小的雙眸裡跳躍着一道幽綠的光芒。
待奚米露回來,桌上多了一罐蘇打水,已經打開並插好了吸管,她將提包放在一旁的藤椅上,卻沒有在桌上看到水仙的身影,她看了看四周,視線所及之處並沒有水仙的影子,隨即她將視線投向了莊林:“莊先生,看到我的貓了嗎?”
“哦,剛有一隻小貓經過,它跳下去和那隻貓玩去了。”莊林依舊憨厚地笑道,將蘇打水推到奚米露面前,“我剛見你的水喝完了,又給你買了一罐,因爲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樣的,所以買了同樣的。”
“謝謝。”奚米露點了點頭,並沒有動面前的蘇打水。
“你……不喝麼?我剛買的,就在酒吧裡買的。”莊林有幾分急切地說道。
“我不渴。”奚米露淡淡地說道。
“哦。”莊林微微佝僂着身子,應了一聲。
奚米露摸出手機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時間,將包挎在手腕上,站起身:“莊先生,我們明天都要上班,而且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各自回去吧。”
“不許走!”尖銳的叫聲充斥着奚米露的耳膜,她低頭看着被死死抓住的手腕,擡頭看着面目有些猙獰的莊林,那雙細細的眼睛裡跳躍着幽綠的光芒,“沒喝我給你買的水不許走!不許走!你聽到沒有!”
奚米露打了一個寒顫,她看了看四周,世界沒有了聲息,周圍一片死寂。
“哼,本爵爺的女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打主意!”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黑影閃過,只聽咔嚓一聲,手腕上的禁錮頓時消失了,她被拉進了一個充滿着肥皂香的懷抱,“這個女人是本爵爺的,如果你想碰她,得先打報告再寫申請,等我批准了你纔可以碰她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