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看見爺爺的表情不對,立即圍上來全都不停的問道:“怎麼?哪裡不對嗎?”
爺爺朝着大家看了一眼,吸了一口氣才慢慢地開口說道:“你們看那屍體腳上穿的鞋子!”
大夥的眼睛頓時全都集中在了屍體腳上,喬爺爺走上前慢慢的掀起女屍的褲腳,頓時臉色一變,像是被人戳中肋骨一樣,微微楞了一時半會,開口說道:“他的鞋子被人換了?”
爺爺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那天在河邊雖然仔細的看過屍體,在他自己的映像裡,屍體當初穿的是一雙嵌着金色花紋的繡花鞋,但是現在她腳上穿的鞋子卻發生了變化。
吳奶奶心中也是一驚,舔了舔蒼白的嘴脣嘴角左右不規則的抽動着,乾瘦拉鬆的臉皮隨着她的動作讓看着的人感覺很難看,隨後像是下了決心一樣,張開空蕩蕩沒有牙齒的口腔,打着輕微的寒顫說道:“會不會是她覺得鞋子溼了穿在腳上難受,換了一雙乾爽的鞋子穿。”
聽到吳奶奶說這樣的話,我頓時感覺她一把年紀的人似乎比我的想法還要更加幼稚,死人會覺得自己腳上溼漉漉的鞋子穿着不舒服,還自己從草蓆上爬起來將鞋子換了,就算是要換鞋子那最起碼換上一雙稱腳的,現在一雙粗糙割腳的草鞋,她這麼漂亮的女子會看得上。
爺爺轉過頭也是沒有理會她的話,然而這句話從吳奶奶嘴裡面說出來,可把在這裡守夜的四個人嚇了一跳,立即站出來說道:“吳媽,您一把年紀了,可別嚇唬我們這些晚輩,死人會跳起換鞋子,你以爲她是在睡覺啊?”
“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時候一直站在我身邊的喬爺爺說了話,我擡起頭一直盯着他看,還以爲他會說出一些舊時代的古怪事件,能夠證明死人當真會爬起來拿東西之類,哪知道他說完這句話就一直望着守夜的四人,硬是不鬆眼。
現在偌大的祠堂裡面靜悄悄的,安靜的有些古怪,可能是因爲早上的時候我被嚇的不輕,置身在現在的處境當中,這一時的寧靜讓我像是腳底灌進了冰晶,兩條腿不受控制的瑟瑟顫抖了起來。
負責守夜的人也就是今早看守四個火盆的人,上半夜與下半夜分成倆人一組,輪流看守躺在草蓆上的屍體。這樣尷尬的局面大概保持了兩三分鐘,他們四人算是明白了喬爺爺那句話和看他們眼神的意思。
其中一人回了喬爺爺的一聲,說道:“你是懷疑我們監守自盜?”
這人我喊他海叔叔,本名就是喬政海,人長的是五大三粗滿臉的鬍渣像是永遠也清理不乾淨似的,我還小的時候他老是說要親我,其實是用鬍渣嚇唬我,所以直到現在我見到他都是想辦法躲着。
喬爺爺回瞪了他一眼,立即說道:“那我不知道,你給我一個解釋。”
海叔叔此時已經被氣的眼睛都鼓了起來,其他三人的臉色也是陰沉的可怕,像是隨時都會發飆。這時候,爺爺轉過身子輕輕拍了拍喬爺爺的肩膀,說道:“事情不能這樣理解,這兩天他們也很辛苦,守了兩個夜晚,他們也是爲了全村人的安危才守在這裡的。”
喬爺爺點點頭,估計是聽爺爺這一麼說心裡有點了歉意,自己也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就將事情怪罪在四人身上,嘆了一口氣說道:“老了,思考問題不怎麼靈光,那你們守夜的時候有沒有發覺什麼不對的地方?”
四個人雖然聽出來了喬爺爺話裡面的歉意,喬爺爺雖然沒有明確向他們道歉,但是語氣裡面還是有着那一層意思,畢竟喬爺爺要比他們大上一個輩分,道歉的話也不好明說,只要大家面子上過的去就行。
然而四個人可能還在氣頭上,並沒有理會喬爺爺,對着我爺爺說道:“三阿公,晚上的確是沒有任何的動靜,我們整夜都將眼睛瞪的如同燈籠一樣瞧着這具女屍,就連老鼠吵鬧出來的聲音都沒有超過五次。”
從海叔叔身後走出來的阿貴叔叔,也開口說道:“那天在河邊我不在發現女屍的決堤口,您老人家可是確定這具女屍當天就不是穿着草鞋的?”
“我們可以將發現女屍的那幾個人喊來問問,我們在確定一次!”爺爺也不知道如何向他們證明,那天女屍腳上穿的鞋子的確是一雙繡花鞋,也只好委婉的說將那天所有的人都喊來對質。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的地方講那就是偷盜,畢竟這具女士腳上所穿的繡花鞋是繡着金絲線的,見財起意也說的通;往大的地方說開去,那就不僅僅是偷竊鞋子這麼簡單的事情了。
一具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屍體,在兩個晚上衆人都沒有發現任何動靜的情況下,腳上穿的鞋子竟然被換了,而且是一雙破舊的草鞋,這要是說出去有誰會不起疑心,就算不懷疑四人監守自盜,那這股邪乎勁,更是嚇人的緊!
“不用去喊他們了,前天這女屍腳上穿的鞋子就是一雙小小的繡花鞋!”
正在大家準備去喊當時河邊在場的小毛子叔叔等幾個人的時候,祠堂的大門口走進來了一個人,聽着聲音大夥都知道是村長來了。
等到村長抽着一支捲菸走到大家面前,那四位叔叔走上前來,隨即開口問道:“村長,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懷疑我們不成?”
村長本名政玉,聽到他們四人擺着個難看的臉色,立即擺擺手,說道:“大家都是一棵樹上開的花,絕對不會懷疑本家人,再說那雙鞋的價值就算能夠換幾畝田地,誰會昧着良心得罪全村人呢?”
大夥也都一個勁的點着頭,這時那四人的臉色纔算是稍微好了點,村長抽了兩口煙,將菸頭放在腳底上擰滅,看見大家都沒有說話,頓了頓,看着我爺爺說道:“這件事情三阿公心裡面有數,大家積極配合他說的做,這麼邪乎的事情可要勞煩三阿公費神了。”
爺爺此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看到他現在的表情,知道爺爺的心裡也沒底,倒不是因爲懷疑他們四人偷鞋,而是眼前這具女屍卻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我緊緊的依偎在奶奶的懷裡面,奶奶此時也開口說話了:“正因爲我們到現在才發現女屍腳上的鞋子被換了,都怪她身上的這件旗袍,當時她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溼透縮了水,所以才露出了腳上的鞋子,現在屍體經過乾燥的屋子散發出來的熱量,將她身上的溼氣全部蒸發了,褲腳將一雙腳都遮擋住了,我們纔沒有及時發現。”
“子明,你早上看見的到底是誰?”吳奶奶站在一旁,冷不丁的對着我說道。
我看見吳奶奶頭上包裹着一條漆黑色卻輕薄不透明的頭巾,將她小小的腦袋全部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五官和褶皺的皮膚,心中霎時一驚,由於短短的幾天時間受到了兩次驚嚇,雖然魂算是附上了身,但是現在對於黑色在我潛意識裡面還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恐懼。
我閉上了眼睛,抓着奶奶的手也不自覺的使上了力氣,奶奶發現了我此時驚慌的表情,緊了緊抓着我的手掌,彎下身子輕聲的說道:“子明,你將事情對大家細細的講一遍,也許對爺爺他們會有用!”
奶奶在她們同齡人中,是極少數讀過書的女人,說起話來輕言細語且又溫文爾雅,我心中雖然“撲通——撲通”跳的及其厲害,尤其是眼角的餘光望着躺在破舊草蓆上的屍體,心裡的恐懼更加是深了。
爺爺也蹲下身子,將我攬在懷裡遮擋了他身後的女屍,說道:“子明,不要害怕,看到了什麼就講什麼,現在叔叔伯伯都在這裡,不用害怕!”
“其實我見過躺在涼蓆上的女屍!”
說完這句話,我只感覺周圍的溫度瞬間降下去了兩度,整個大堂裡面頓時再一次的陷入了寂靜當中,只有一雙雙睜得老大的眼睛吃驚的朝着我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