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過中天,沼澤中蟲鳴蛙叫之聲此起彼伏。偶有角牛,沼澤鱷之類的魔獸透出水面,嗅一下外邊的空氣,又趕緊將身體藏匿於淤泥之下。
“師兄,你且回山吧。”清雨神色木然佇立半空,身旁站立承仙宗主清河真人。
“師妹,事已至此。不如回宗門再做商議,五天時間,這沼澤附近五百里已經搜了不知多少遍,想必此子已經遠遁無疑了。”
清河憐愛的看着師妹,說是師兄妹,其實清雨是他一手帶大的。當初師父將清雨帶上山時,清雨只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
那一年,他剛滿二十歲,一天正在山上練功,師父牽着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姑娘來到面前。“清河,以後她就是你的小師妹,我不在山上的時候你可要好好照顧她呀。”老道山羊鬍子翹得老高,兩隻小眼睛裡滿是笑意。
老道道號德雲,先天七境,在承仙宗也算一號人物,只是天性孤僻,修行百年只收清河一個徒弟。這次領個小女童入門卻是令人驚疑不已。老道纔不管衆人詫異的目光,在領女童拜了祖師神像,在宗主處登記入冊之後便領到後山居所。
小姑娘面容俊俏,很是可愛,只是眉毛很濃,一雙劍眉如墨,漂亮中又顯得英氣十足。
“我姓墨,名字叫作青雨,見過師兄。”小女孩也不怕生,脆生生的衝清河喊道。老道清咳一聲:“小雨啊,你以後道號就叫清雨,這是你師兄清河。你這師兄可了不得,現在可是先天三境的高手。”
“哇,師兄好厲害!”小女孩兩眼冒着小星星驚歎道。
日子一年年過去,德雲老道來去無蹤,在宗門待的日子倒是屈指可數。清河起先照顧小師妹的生活起居,但多年過去,小師妹年歲日增,修爲日益精進且不說,在日常事物方面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條。清河心本向道,將俗事交付於小師妹之後便更加勤奮修練起來。
二十多年過去,清雨年已三旬卻依然沒有道侶。無人知曉這道姑的內心如何,只是她對宗門事物越發上心起來。清河的努力修練也得到回報,在五十歲時修練至先天九境,一躍成爲承仙宗乃至鳳梧城第一高手。而清雨也事無鉅細,終以承仙宗大管家的身份將師兄推上宗主寶座。
德雲老道再一次雲遊迴歸,又帶回一個徒弟,這回卻是個帶修爲的小道士,小道士身體文弱,面目清秀卻看不出具體年齡。
“這是你們倆的師弟,名叫清虛,我從路上撿的。”
一日,老道召三位徒弟一起,擺起酒菜。酒過三巡,老道微醺之下說出了一個關於承仙宗的秘密。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然天道昭昭,自也有它規則。推天理知天命,乃吾輩之所求耳,爲師浸淫此道多年,得窺天機一斑,然大限將至,千年修爲歸於一旦,嗟乎!”
清河三人面面相覷,俱不知師父所言爲何。
老道眨着三角眼,神神秘秘的趴在石桌上對三名徒弟道:“你們想不想得長生?”
小師弟清虛依舊自斟自飲,“遠山巍峨白雲天,月宮徹夜搗玉盤 。千秋枉然歸塵土,不如劍嘯人世間。”
清雨斜睨他一眼,“師弟倒是看得開。”轉頭衝師父笑道:“師父,你就直說吧,跟我們幾個還賣什麼關子?”
老道一向狂放不羈,三個徒弟最喜歡的也是這個女弟子。見她如此說便立即哈哈大笑,伸手一拂便佈下一座隔音陣法。
“所謂承仙宗,這承仙二字的出處你們可知曉?”
“不是傳說宗門曾有先輩破碎虛空而去,所以得名承仙麼?”清河在宗門時間最久,是以對宗門之事所知也最多。
老道點頭又搖頭,伸出一根手指道:“對了一半兒。”啜一口酒,慢悠悠說道:“仙霞峰兩株老鬆乃先祖親手所植,傳說已有千年歲月,其實已經三千餘年了。世人所不知的是,在兩千多年前,我們先祖曾有迴歸者,因此兩棵鬆才更名迎仙鬆和送仙鬆。”
“什麼?!”一向對一切都表現的很淡然的清虛忽然站起身來,“師父,你說的可當真?”
老道瞪他一眼:“爲師什麼時候說話不當真了?”
“你老人傢什麼時候說話都當不得真。”師兄弟三人同時腹誹。
“不過,話說回來,修練至煉虛之境,能夠破碎虛空的大能,只要破碎虛空而去,歷來沒有能返回的。但我們承仙宗是個意外。”老道捋着稀疏的山羊鬍,一幅洋洋得意的模樣。
“師父,那回來之後呢?”
“又走了唄,那松樹不是說了麼,迎仙送仙。。”
三個徒弟同時送來一個白眼。
老道清咳兩聲:“箇中緣由不便細說,你們且記住,當有天賦絕佳,氣運逆天之人。以二十歲之前修練至真君之境,有生之年便有望成就仙君,甚至得窺真皇境。那就是我承仙宗能再開承仙台,迎得先祖,一睹真容。自然也可一窺長生之道。實乃千年難遇之大機緣。”
三個徒弟皆不以爲然,這老道哪都好,就是做事有些不太靠譜,二十歲修練至真君,那可是金丹大道!怎麼可能?!千年以來,歷來祖師也盡是先天九境巔峰而無寸進,直至壽元耗盡,再入輪迴也未修練出金丹。”
直至有一天,清雨偶然的機會遇到月靈兒,見根骨極佳便帶回山收至門下。十幾年培育,十七歲修至先天六境,在得浴火經以後更上層樓,竟達到先天七境。
未到十八歲的先天七境,千年間聞所未聞。清雨開始相信師父曾經說過的迎仙一事。
怎料一時不察,自己嘔心瀝血培養的好徒弟竟然被這臭小子所害。十幾年苦心付之東流。
“師兄你先回吧,我要在這等他。我不相信他會無聲無息逃掉。定是有藏匿氣息的寶物,時間久了定會顯露蹤跡的。”清雨雙眼通紅,語氣冷冰冰不帶一點溫度。
“師妹,你這又何苦呢?到我們這等修爲,任他什麼隱匿寶物能夠五天五夜不被咱們所感知?莫不是先前就已離開這片區域,我們在這裡守株待兔,空自浪費了追查此子的最佳時機。”
清雨又何嘗不知,五天過去希望有多渺茫。
見清雨久久不語,清河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右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
“師兄!”清雨終於忍不住,將頭抵在清河胸膛放聲大哭。
清河目露憐愛之色,輕輕拍着清雨的後背。一如五六十年前,他那剛滿十歲小師妹受到委屈一般。
夜終於過去,月已西沉。在夜盡之後,便是天明。
一個泥乎乎的腦袋慢慢從淤泥中露出,仔細用神識探查四周,見沒有危險便竄向空中,辨別了一下方位,便向西北方向掠去。
無盡沼澤綿延千里,偶有村落以樹做屋,平日裡獵食沼澤裡的魚類和小動物爲生,偶爾也有村裡人集結一起,捕殺一些大型魔獸。
“烏里,這裡!”一個渾身塗滿泥巴的漢子,將一條足有碗口粗的巨蛇尾巴死死拽着,急聲呼喊不遠處的夥伴。
名叫烏里的是一名皮膚黝黑的少年,沒塗泥巴的皮膚看上去和塗上泥巴並沒什麼兩樣。
聽到同伴呼喊,快步趕過去:“二楞子,你這是逮到個大傢伙?”
二楞子呵呵傻笑,用力拖着蟒蛇尾巴往後拽。
蟒蛇在拖拽之下,身體頭顱緩緩從草叢中露出,頭呈三角,碧綠的眸子閃着冷血的寒光,頭頂兩個突出的犄角格外引人注目。
烏里一聲慘嚎:“蛇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