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
允祀沒有發現,他此時宣之於口的稱呼,他抱住宋茗微的腰,壓住她的手。
“你這個老妖婆,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一柄青雲劍直直朝孽靈打去,孽靈一個不注意,被他打中,雙眼幽暗地看了允祀一眼。
“你也不是一般人啊。”
允稷趁機念出了驅邪咒。
孽靈猛地高聲尖叫道:“咒術啊,以我的血向你起誓,請解開咒術吧。”
宋茗微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頭皮中,那一層頭皮嗶嗶啵啵裂開。
“茗微!”允稷瞪大了雙眼,看着宋茗微將自己身上的那層皮剝開。
血腥的皮毛都被丟棄在一旁,一個光裸的女子從那層皮毛下走了出來。
孽靈當即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的臉色變得灰敗,那是殭屍該有的色彩。
“這便是咒術的反噬之力嗎?哈哈,沒想到我也會解開咒術,這一千多年,還是頭一次。”
解開咒術?
難道……
允稷白着臉。
而那光裸的少女體態妖嬈,皮膚白膩,渾身上下光滑地猶如絲綢般,一股子霧氣在她身邊環繞。
少女像是從湖泊之上舞動而來,水波盪漾之下,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若隱若現。
女子的長髮烏黑,霧氣中的那雙眼睛魅惑妖嬈。
櫻脣輕啓,輕輕的嘆息猶如情人的呢喃就在耳邊,令人心跳加速,恨不得當即採擷。
女子緩緩睜開眼,那是一雙一眼便能讓人神魂顛倒的女子。
這個女子,五官還是宋茗微的五官,可是再看已與之前的宋茗微大相徑庭。
女子魅惑天成,杏眼半挑,一張瓜子臉,朱脣豐潤,玉骨冰肌。
“茗微……”
宋茗微恍惚地看向了在場之人,身子莫名的一陣涼意,她愕然地看向地上的那一層美人皮,和自己光裸的身軀。
“啊!”
一件黑袍將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宋茗微擡頭,就看到了允祀那雙泛紅的眼。
“允祀,這到底怎麼回事?我……”
宋茗微想起了師父給她的鏡子,她拿起鏡子來一看,整個人都怔住了。
這,是誰?
宋茗微渾身僵硬,她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個人到底的是誰?
宋茗微看着腳下的皮囊,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宋茗微渾身顫抖着。
孽靈哈哈大笑,“宋茗微,你以爲你爲何會得到允稷的垂憐,就因爲你這張臉,因爲你和小玉長得一模一樣。可是,真的很抱歉,現在的樣子纔是你真正的樣子。”
“你胡說,你胡說!”
宋茗微猩紅着眼,她恨不得當場撓了自己的臉,她只要原來的樣子。
“怎麼?還想頂着小玉的臉欺騙允稷嗎?沒了小玉的臉,你什麼都不是。告訴你吧,這世上除了你師父,我也會占卜。我察覺到了小玉有可能會在京中轉世,但我們都找不到具體位置,當時,我不過是起了玩笑的心思,偶然遇到了剛出生的你。那時候你孃親生了你就被閣老府的人帶出去埋了,府中上下根本沒人注意到你。於是,我就將小玉留下的一段頭髮,給還沒滿月的你弄了咒術。”
像是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宋茗微的身上。
什麼?
咒術……
她竟頂着別人的臉,活了整整十五年。
“你騙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宋茗微歇斯底里道。
她轉頭看向師父,師父卻低着頭看她腳下的皮囊。
像是一把冰針直直入了她的心臟。
這麼快嗎?
師父已經不再看她了,只看她剩下的這句皮囊了嗎?
沒了這句皮囊,她什麼都不是了嗎?
宋茗微抽出允祀腰間的劍,直直刺入那個乾淨清麗的臉。
鏗鏘一聲,劍被直直打飛。
宋茗微眼睜睜地看着師父將這皮囊拿在手裡。
那鮮血淋漓的,可怖的美人皮。
宋茗微忽的一笑。
“你們都愛這樣的皮囊,那麼我呢?我算什麼?”
宋茗微緩緩後退,她驀地逃離飛奔,心一陣疼痛。
一開始,就是騙人的。
“微微。”允祀看了允稷一眼,見允稷將那皮囊擁在懷裡,轉身朝宋茗微跑去。
宋茗微瘋狂奔跑,出了相國寺,跑入了深山老林之中。
她一直都是一場笑話不是嗎?
她當初因爲那和小玉一樣的相貌而糾結過,可她終究是慶幸,自己和小玉這般像,如此師父就會一輩子都疼過她,愛她,與她不離不棄。
可沒想到,從出生,她就等着與師父的一次見面。
再被狠狠地從師父的血肉裡被挖出。
“如今,我忽然之間長成這樣,誰還認我,誰還要我?”
“我認你,我要你。”
宋茗微一怔,眼前是一個湖泊,夜色下,如鏡一般,將天上的明月攬入懷中。
宋茗微看着湖泊中自己的倒影,她吃吃一笑。
“允祀,你在騙我,你也在騙我!”
不,是我在騙人,是我頂着別人的面孔騙人!
宋茗微陷入癲狂,她忽而笑,忽而悲。
“爲什麼是我,孽靈,你到底是要證明什麼?你是在嘲諷師父的愛,他對小玉所有的愛都注入到這麼一個皮囊裡。那麼我呢?我全部的傾入,現在該何去何從?”
身子倏然被擁入一個溫暖而健碩的胸膛。
她身上除了他給的黑袍,空無一物,宋茗微拼命掙扎,而他卻抱地愈發緊了。
“宋茗微,你便這麼害怕?你在怕什麼?你在我眼裡從來都沒有多美,就算你變成了天仙,哭起來照樣醜。你還是宋茗微,這天下獨一無二的宋茗微,是我允祀註定要糾纏三生三世的人。”
宋茗微愣住,她苦澀搖頭。
“允祀,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你,你不知道嗎?”
她的話一落,眼裡流出了血淚。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慶幸,當時能遇到師父,我猶如再生。沒有人知道那種喜悅,那般心甘情願。我恨不得就化爲他身上的髮簪,能時時和他在一起。能一起參悟佛經,就算一起陪他到西天去尋佛珠也罷,死了也罷,我從沒有想過要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