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國,一處暗巷裡,衣衫襤褸的男子手上拿着半塊饅頭,嘴巴里塞滿了東西,他說什麼話,並不能聽的清楚。但是在他的面前卻能清楚的看到,有十幾個乞丐正向他靠攏,大有將他包圍之勢。
男子眼裡一片驚恐,他實在是太餓了。本來想着打傷一兩個乞丐,應該就能去牢房裡吃上幾個月的飯,但是後來才知道,在彼方國,就算你將人打死了,都不一定能夠進牢房。但是卻有可能在被獄卒追殺的過程中誤殺。
他深深的體會到來自這個世界的悲哀,曾經那麼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傲風,如今卻成了這樣一個人見人厭,三餐不飽的下場。
臉上帶着厚厚的塵污,因爲飢餓,三皇子傲風身上的血靈之力已經消耗殆盡。那十幾個乞丐仍舊是向他靠近,他們手上拿着青磚和棍子,有那麼一瞬間,三皇子傲風心裡想,就讓這些人將自己打死算了,也了此殘生。
閉上眼睛,三皇子傲風將手中的半塊饅頭扔到遠處,幾個乞丐離去了,但是更多的乞丐還在瞪着自己。
實屬無奈,三皇子傲風道:“我與你們無怨無仇,你們爲何如此對我,自從我來了這彼方國,你們就與我處處爲敵。我不是說過嗎,只要我吃飽了,我就可以帶大家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過乞丐的生活。”
那些乞丐們聽了,只是相視一笑,隨即,手上的棍子和青磚就落在了三皇子傲風的身上。
一陣塵土喧囂之後,乞丐們四散而去了。三皇子傲風已經沒有一絲的力氣,嘴巴里含着濃重的血腥味道。身上的衣服更加的破舊,可是奇怪的是,剛纔那麼重的攻擊,他卻還活着。
難道,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麼?
本想利用自己的功夫在這裡偷一個富豪,他已經丟棄了身份,只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東山再起,就算不能再起,他也要好好的活着。
可是沒想到在他對富豪出手的時候卻被人三下兩下就打昏,醒來了之後,他就在這裡了。每日裡見得都是同樣的一羣乞丐,每天的相同的時辰,相同的地點,那些人總是相約而至,出手很重,卻很有分寸。
三皇子傲風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思考,他看到剛纔那被丟出去的半塊饅頭,此時正躺在三米開外。它被那些人踩扁了,又黑又黃,上面沾滿了泥土。
三皇子傲風捂着被踹過一腳,此刻疼的要命的肚子,一寸一寸的向那饅頭爬去。
近了,更近了。
一陣風吹起,那饅頭卻向上飛起。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拉扯着它,很久之後,三皇子傲風才反應過來,那是他已經記不清的血靈之力。
那靈血明明就在身體裡流淌,可是卻用不成了。
渾濁的淚從三皇子的眼睛裡流出,他看到一雙乾淨的發亮的黑色鞋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順着鞋子向上看,三皇子傲風完全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是陰哲。
陰哲右手上拿着髒掉的饅頭,眉頭微蹙,看着三皇子傲風流出的淚時,微嘆一口氣,“原本,我從沒有想到這裡的人竟是你。”
三皇子傲風呆了一下,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是屈辱還是憂傷,他不想去探究,在安寧公主死了之後,在他反叛失敗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已經不知道傷心該是何種滋味了。
三皇子傲風呵呵一笑,“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一月前,我還請你去綁太子,現在你綁過的太子竟成了風月王朝的新皇,而我成了落水狗,憑他誰也要踹上一腳。”
陰哲蹲下來將饅頭遞給三皇子傲風,“你應該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如今你輸了,這樣的下場已經是很好。”
三皇子傲風冷哼一聲,“很好?!你今天來,想必是聽你手下傭兵團的人說過這裡的異常吧?那些人每天都會過來找我的麻煩,既不打死我,也不會餓死我。他們只是叫我忍受疼痛和飢餓,從不會叫我死。你以爲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派來的?若是我不知,那我傲風這一世過的也是太糊塗了些。”
陰哲見傲風沒有接過饅頭的意思,將饅頭放在他旁邊的地方,道:“既然他留你一條命,你爲何不珍惜。你分明是有可能離開這裡,尋找新的地方。風月王朝的每個人都過上了新生活,莫夕顏要嫁給錦王冷顏君,你那個妹妹安寧,也在死之後成爲了安陽侯的夫人,一切都過去了,只有你還放不下過去。”
三皇子傲風看到那被陰哲放在一邊的髒饅頭,眉頭緊皺,起初他並沒有認真聽陰哲到底想說什麼,他只是想要結束這場談話,不過,再聽到莫夕顏的名字之後,他的臉色驟變。
她就要跟錦王冷顏君成婚了!那個淡漠無情的女子就要嫁給別人,從此與他再無干繫了。
冷笑了一聲,三皇子傲風撿起了旁邊的饅頭,隨後面無表情的塞到了嘴裡。
陰哲看到,眼中並沒有什麼鄙夷之情,他在外打拼十二年,這種境遇的人,他見的多了,就連他自己都是這樣過來的。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陰哲道,他其實還是想要幫三皇子一下,畢竟除去奪嫡一事,這個人是可以變好的。
而且陰哲曾經也爲他做了事。
可是他仍舊是想的太過於簡單,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人,該怎樣洗刷他的罪惡。
“聽說你好男風?”三皇子將饅頭的最後一口塞進了嘴裡,隨意說道。
陰哲愣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容,“不錯,我陰哲就是好男風,那又沒有什麼過錯。你當初找我,我不就是看上了你麼?”
三皇子傲風的身子一滯,臉色有些微紅,“那麼現在呢?”
陰哲呆了半晌,眼眸微動,他豈不知三皇子傲風想做什麼,不過是藉助他的勢力東山再起罷了。只不過,陰哲從來都不屑於做這樣的事情,更何況,他也不是原來的陰哲,就算是,對方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滿身馨香的三皇子了。
陰哲掏出匕首,寒光微閃,三皇子傲風擡起頭,看到那寒光下的一張略帶邪魅的臉,心裡已經涼了半截。剛纔他在說什麼?他可是皇子,怎麼會有這種苟且的心思,萬一,陰哲答應了,那麼他就算是東山再起了,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正當他思考之際,暗巷裡突然傳來一陣清香,他轉過身去,一個穿着白色長衣的女子正面帶怒色的看着陰哲,臉上,脖子上都是細汗。
三皇子看着那女子溫婉的面容,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她到底是誰?待女子走過他身旁的時候,他看着女子輕盈的身子,才猛然間想到,那人是東瑤,盛京的東瑤公主。只是,東瑤公主來此到底要做什麼?
這是一個謎,三皇子傲風卻怎樣也想不到謎底。
女子臉上帶着怒氣,兩隻手緊緊的攥着,三皇子看着她向着陰哲的方向跑去,陰哲的臉色微僵,在看到女子臉上的細汗時,那神情竟有一絲的心疼。
“陰哲,你怎麼在這裡,方纔還好好的,說好了陪我吃飯,卻把我一個人扔在那兒。”東瑤公主的臉色因爲奔跑有些發紅,臉上的汗愈發多了起來。
陰哲將手中的匕首重新插回劍鞘,從腰間掏出一抹方巾,無奈道:“哪裡把你一個人扔在那兒,我妹妹,妹夫不是都在那裡麼?我有事情做就先出來了,你看你,怎麼這麼着急,都出汗了。”
東瑤任陰哲爲她擦着臉上的汗,心裡有些欣喜,嗔怪道:“你不在,我當然是一個人。如果你下次再這樣,我就回盛京,再不來見你了。”
陰哲臉色微變,“這裡到處都是我的人,你怎麼回盛京?”
東瑤見陰哲生氣,心裡更加歡喜,自信道:“我是逃不開你的眼線啊,但是隻要我去大街上喊一聲,我是盛京的東瑤公主,不出兩日,彼方國和盛京就要開戰了,到時候你可就是千古罪人。”
陰哲手上的動作停下,臉上的表情已經是琢磨不透。東瑤見他不答話,心裡有些害怕,但是聽完對方的話之後,馬上就笑了起來。
“那你就去喊,我不會攔你,不過,你喊完之後,我馬上就將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他們打他們的,左右我陰哲傭兵團來無影,去無蹤,你這個夫人可是跑不掉的。我纔不管什麼生靈塗炭,百姓大戰呢!只有弱者,纔會有苦難。”
這幾句話深深地刺痛了三皇子傲風的心,他知道對方只是說給東瑤那個小姑娘聽的,並不是針對他。
只不過,陰哲已經變了,他是好男風,可是從未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可是他現在已經變了,面對東瑤公主,陰哲的心裡卻是裝滿了歡喜和愛慕的,絲毫沒有當初陰哲的影子。
敢愛敢恨?這就是陰哲了。那麼他三皇子傲風呢?終究是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東瑤看着陰哲笑了許久,後來才注意到巷子裡的乞丐,單純道:“陰哲,這個人是誰,他是乞丐麼?”
陰哲寵溺的看着東瑤,一把拉起對方的手之後,才道:“他不是乞丐,只不過,他是一個與我們不相干的人。”
東瑤點點頭,任憑陰哲拉起她的手,隨後道:“既然這樣,那我們離開這裡,離開這個,不相干的人。”
“好。”
暗巷裡,不久之後就只剩下了三皇子傲風,陰哲離去的時候,甚至是沒有多看他一眼。他知道自己是在自輕自賤,對方已經改變,但是自己卻不敢有一絲的變化,只能是在這裡,每一天,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被一羣相同的人折磨。
或許,這就是宿命,一個失敗者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