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她看到了那座莊院,正是雲文竹詳細描述過的,她催使馬加快腳步。那急促的馬蹄聲在這安靜的小村莊裡聽起來是那麼的響亮。越靠近那莊院,楊君如心跳得越厲害,那不尋常的安靜更是增加了她的緊張感。在莊院門口,她下了馬,遲疑着要不要進去。一陣風吹過,她聞到了暴風雨前的溼氣,還有那是血腥味,非常濃重的血腥味,讓人幾欲作嘔。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一步步走進門大開的莊院內,眼前呈現的是她曾見過的慘烈景象,不,這景象比那次要血腥上百倍千倍,殘酷上百倍千倍:滿地的屍體和鮮血,血一滴滴的從牆上,從樹上,甚至從草上留下來,依舊是那個惡魔般的身影,站在一對小孩子面前,舉着劍。那對孩子大的也才5、6歲,小的大概3歲。楊君如不假思索的叫道:“葉榆林,住手!!”同時以她事後都會驚訝的速度衝到葉榆林面前,伸開雙臂用身體護住那對孩子。聽到她叫聲的葉榆林的劍停了一下,依舊往下砍,楊君如緊緊閉上雙眼,感覺到劍在觸及到她皮膚的一剎那停住了。她睜開雙眼,看着葉榆林眼裡的狂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緊接着他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周圍的情景,在一瞬間,他明瞭自己做了什麼。劍“哐當”一聲落地,他震驚的看着楊君如,彷彿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還想殺了她。
暴風雨終於下來了。沒人理會打在臉上的雨水。在那一刻,楊君如心中滿是絕望:她愛上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呵?怎麼會連孩子都不放過?他從以前就這樣嗎?死在他手底下的人到底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孩子?她轉身看着那兩個瑟瑟發抖的孩子,把他們帶到屋檐下,軟語道:“沒事了。我會保護你們的。你們還有什麼親戚嗎?”她很奇怪自己居然還能這樣冷靜的問話,明明那種慘景就在眼前。兩個孩子都被嚇壞了,沒人回答她。她輕輕道:“如果沒有,那就跟我走吧,等你們回過神來,我就帶你們去找親人。”她找來遮雨的東西,沒有再看葉榆林一眼,只是帶着孩子上馬。她現在能做的只有回竹莊。
雨中,葉榆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楊君如也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兩個人都沒有看到不遠處楊如巖帶着驚駭的表情看着所有的一切發生。
雲文竹一見到那兩個滿身鮮血、一臉驚嚇的孩子就明白出了什麼事情。他沒有多問半句,只是立刻讓人將孩
子帶下去好好安頓,然後讓楊君如趕緊去把溼衣服換掉。楊君如木然的點頭,回到房間去換衣服。不一會兒,江南帶着人弄來兩大桶熱水,讓楊君如好好泡個澡。楊君如也照做了。江南特意在水裡多弄了些花瓣,說是花香能助人平靜。楊君如卻絲毫沒有感覺,她的腦海裡只有葉榆林那狂暴的眼神,還有那滿地的屍體。
江南沒有走開,一直等着她穿好衣服,才道:“文竹說有些事情想說,不知道現在方不方便。”
楊君如夢遊般的看了她一眼,道:“沒什麼不方便的。正好我也有話想說。”
雲文竹正在議事廳等着她。見到她的時候,他考慮了一下該怎麼跟她說,隨即決定直接一點比較好,便問道:“你看到如巖了嗎?”楊君如搖頭:“他不在這裡嗎?”雲文竹道:“今天你出門之後他拿着這瓷瓶來找我,說這瓷瓶裡裝的是一種會使人狂性大發的藥,會讓自己內心最狂躁的想法佔據自己主要的思想,喝得越多效果越明顯。我想這就是易日月的目的,用這種藥來刺激表哥,使得復仇的想法佔據他的內心並不斷放大,進而將行動變爲現實。在這種非常時期,表哥一點點動作都會引起武林中人的仇恨,更何況是一下子殺了這麼多人。如巖還說服下這種藥物之後,服用之人在狂熱之中會六親不認,什麼話都聽不進去,只有等目的完全達到之後纔會清醒。我怕你出事,就讓如巖趕緊跟過去看看。結果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他停了下來,看着一直靜默的楊君如,道:“其實我是不大讚成讓如巖去的,只是我走不開,而表哥的武功雖然比如巖高很多,但一旦有什麼問題,如巖還是可以擋一下的,只要有這一點點時間,就足夠讓表哥清醒過來,所以我思慮再三,還是同意如巖過去。只是,我不知道這樣做對還是不對。”
楊君如道:“我沒有看到如巖在那裡,只是希望他不要看到那些纔好。他還只是個孩子。”
雲文竹道:“我也希望他不會看到,不過,事情往往不會如意。”他頓了頓,又道:“我不希望他見到那種場面,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我怕他會想起一些事情,想起那些我相信他自己也不願意記得的事情。”
楊君如茫然道:“什麼意思?”
雲文竹沉默了半晌,道:“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你知道爲什麼易日月這麼恨表哥
嗎?因爲他是一個倖存者,沒有死在表哥的復仇路上。當表哥殺過去的時候,他正帶着他的小少爺躲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即使後來被找到,也因爲我爹和妙手回春老先生的干預而被救。那個小少爺被帶回了竹莊,而他則開始四處漂泊,等候時機復仇。”
楊君如臉色慘白,顫抖着道:“難道說”
雲文竹點頭道:“是的,那個小少爺就是石頭。他本也姓楊,名叫佑安,到竹莊來的時候才5歲,卻記得很多事情。老先生不希望他跟表哥一樣,便花費了很多心血,配製出了一種藥,可以讓石頭忘掉從前的一切,同時收他爲義子,悉心教養。可是藥效總是會過的,一直讓石頭喝那種藥只會讓他將頭天發生的事情都忘掉,一切又得從頭再來。老先生改了好幾次藥方,終於配出了一種讓石頭的記憶穩定下來的藥物,並且每個月都得讓他喝一次以保持藥效。所以石頭一直都只記得他7歲以後的事情。老先生說過,只要石頭堅持喝藥,並且不看到與當年相似的場面,就不會有問題。”
楊君如全身都在發抖,這麼說葉榆林就是楊如巖天大的仇人了。她不知道楊如巖是不是有按時喝藥,但是她幾乎可以肯定,今天發生的事情他一定有看到,否則他不會到現在都沒回來。她看着雲文竹,道:“我再去找找他,你們先把藥煎好,等他回來就立刻讓他喝下去。”
雲文竹搖頭道:“如果他已經看到了,那麼喝藥也沒什麼用了。你剛剛淋了雨,還是不要再出門了,我想他自己會回來的,畢竟要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他必須回來。我不認爲他會就這樣跑去找易日月,然後根據易日月說的話而跟我們徹底斷絕關係。你現在先去休息,他一回來,我就立刻讓人通知你。”
楊君如還想堅持,雲文竹微微擺手道:“楊姑娘,現在你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不用想太多,事情會好起來的。”
楊君如想了一想,決定聽從他的話。確實,她現在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覺。也許,明天起來之後就會好起來。她安慰自己,向雲文竹道了再見,回到自己房間,倒頭就睡。
只是,她睡得並不安穩,夢裡全是惡魔般的葉榆林,還有大喊大叫着要爲父母家人報仇的楊如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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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