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郭聖通並不知道,自己爲郭氏正名之事還順便打擊了陰家在劉秀心頭的地位。

此時的她正展開縑帛看着郭主寫與她的信簡。

這一年來,郭家已將商鋪從北地開向南地。所收有虧有盈,不過總體來說,仍是賺了不少……

不過——

“南陽怎麼沒有?”她問那看上去其貌不揚的男子。

“好叫娘子知道,南陽那頭是陰家和劉家的地盤,我們開了幾次,皆不得利。無奈只能開在了與之相鄰的宛地。”

郭聖通心裡告誡自己急不得,如今已算相當不錯了。只是心頭卻仍是有些不甘……

————

“蕭王,鄧將軍帳外求見!”傳令親兵躬身在帳外道。

“快請!”劉秀說。

帳門撩起,劉秀正好起身:“仲華兄,你來了。”

鄧禹做了個揖:“王,糧草已押解入倉了。”

“太好了!”劉秀揚聲大笑,“今日將士們可算是不用再喝米粥了!仲華你再晚來個幾日,只怕我們都瘦了一大圈啦!”

“這還多虧了寇恂寇子翼!”鄧禹道,“也是王福氣厚重,竟使得竹若大師相助!提前預知了這場禍事,使得郭氏夫人早有準備。方能如此迅速籌謀到糧草啊!”

“糧草能平安運至,還是多虧了你!這一路辛苦了!等敗了這銅馬軍,我讓內子給你好好做一桌哺食!”劉秀笑道。

鄧禹眉頭一皺,復又鬆開:‘罷了,罷了,蕭王已將郭氏女稱爲內子,可見,陰氏……’

此時,無論鄧禹立場如何,他都無法否認,在這件事中。郭家的確比陰家更爲支持劉秀。郭聖通用自己嫁妝送與邯鄲內眷,又購置糧草,甚至維持邯鄲城運轉之事在他心頭浮起。他不由得再拜:“王,臨行前夫人給了我三個錦囊。說是裡頭是竹若大師的預測。不可一次拆開,否則天機泄露,將不可再推測。當王心頭有不解時,依次拆開即可。”

他從懷中取出錦囊來,同時,對郭聖通的稱呼,終於不再是之前的‘郭氏夫人’或‘郭氏女’了。

劉秀並未注意到他對郭聖通稱呼發生的變化。他如今全副心神都在那三隻錦囊上。

那錦囊很小巧秀氣,紅黃綠三種不同顏色。不知爲何,劉秀便覺得,那第一個該打開的,便是黃色。

其實,這並不奇怪,上輩子郭聖通如此愛他,自然是清楚他的喜好和習慣的。是故,鄧禹不知這三隻錦囊的順序,但劉秀,卻只要憑着他自己的喜好去打選,便正好能對得上。

此時,劉秀心頭正有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仲華兄,內子可有說,這錦囊的順序?”劉秀問。

“夫人說,竹若大師吩咐,按蕭王心頭所想來定這順序即可。”鄧禹答。

於是,劉秀不再遲疑,伸手便解開了那黃色的錦囊來。錦囊之事畢竟太過玄妙,鄧禹心頭也是好奇不已。

劉秀從錦囊中摸出一卷好的縑帛來。

他展開細看,臉上表情逐漸凝重。鄧禹心頭大奇。正欲說話時,劉秀突道:“仲華,看看這個!”

鄧禹小心翼翼接過那小小的縑帛,展開細看。只見裡頭寫着——

‘以吳漢爲正,耿弇爲副,可破銅馬。銅馬可收不可殺。’

“這吳漢,我聽你說過。仲華,你覺得他能領兵爲主將麼?”

“子顏雖勇鷙有智謀,但伯昭並不輸他。這竹若大師卻這般定了正副,是否太過剛斷?且,歷來敗軍坑殺之,如今並未有多餘糧草養之,且,銅馬軍多出我數倍。若留下,後患無窮啊!”鄧禹驚呼出聲。

劉秀卻若有所思道:“看來,吳漢的確是可以爲將的。大師果然神算。這銅馬軍之事,我覺得大師說的也甚對。河北燕趙之地民風彪悍好勇鬥狠,幾乎每個青壯的漢子都是天生的戰士。如今,我缺的就是壯丁,若貿然徵兵。一則,我在河北根基並不牢固;二則,如今更始帝已禪位,我這蕭王的名頭,不知是否還有人會認了。”

“王,”鄧禹道,“此乃天子旨意,誰敢不認?”

劉秀淺笑一聲,並不想說出他的真實想法來:‘他想要爭奪這天下,缺的便是兵士,河北這些義軍叛軍似乎就是上天專門留給他的,如果能把這些人收歸帳下,一來綏靖了地方,二來不用擾民就得到了大量的兵源,真是一舉兩得的美事。’

“其實,我覺得這銅馬軍是該留下。”劉秀語重心長道,“若是還有一口吃食,好好的百姓誰不願意當?誰願意去幹這賊勾當?這都是被王郎等賊人逼得啊!仲華,每每思之他們也不過是我大漢子民,卻因一時不慎走了錯路。我便心痛如絞啊!”

“王仁慈!”鄧禹嘆息道,“只是王,我軍人數少於銅馬軍,只怕他們會……”

“他們也是我大漢的子民,也曾是我大漢的好兒郎!”劉秀打斷他的話,“仲華你不必再說了,我不能因他們走錯了一步,便不給他們悔過的機會。”

鄧禹見勸阻不得,只得再次嘆息:“將軍仁義,鄧禹自嘆弗如!”

————

當日,劉秀便召見吳漢、耿弇二人。

深談一番後,翌日。劉秀拜吳漢爲大將軍,又令耿弇爲輔。遂出兵。

十日後,吳漢等人圍銅馬軍於清陽,生擒銅馬軍大將。

劉秀乘勝追擊,最終以十萬人之數困數十萬銅馬軍於薊城。

接下來,便是最簡單的等待了。

“王,已經打聽出來了,薊城內糧草並不充足,頂多只夠再維持十五日了。”鄧禹進帳道。

“好!”劉秀笑道,“繼續圍着,另,每日讓人在城下用大鍋煮肉。使扇扇之,咱們吃肉,雖給不了他們肉湯喝,也得使他們聞個肉味兒,否則就太過無情了不是?”

鄧禹道:“王所言甚是。”

“此間大事,我欲全權託付於你。”劉秀突然正色道,“我欲回邯鄲城一趟。”

鄧禹神色一僵,復又笑道:“王原是該回了。”

————

“娘子。”葵女在外輕輕叩門。

“你做的很好,下去休息吧。”郭聖通回過神來,對那男子笑了笑。

“諾。”那男子低頭道,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葵女在外輕輕側身讓那男子走出。

“何事?”她問。

“娘子,”葵女進來,拉上門,避開了外頭的寒氣,“蕭王派人送來信件。他將回來看望娘子。大概,再有三五日便到了。”

“三五日?”郭聖通一算,“卻是臘月節了。”

葵女見郭聖通面色如常,再一細思她這對劉秀的態度,心頭隱約有了猜測:“是呢,娘子,我們可要準備準備?”

“不必,”郭聖通說罷,又想了想,“去找人買些肉來,我來做頓餃子給蕭王。”

“餃子?”葵女一愣,“那是什麼?又是娘子的發明的新吃食嗎?”

郭聖通自然是無法同葵女解釋‘冬天吃餃子’這一習俗的。畢竟,發明了‘嬌耳’也就是後世人稱餃子的張仲景此時還未出生呢。

不過,也算不得是剽竊了。

畢竟,‘嬌耳’主要是羊肉、辣椒和一些驅寒藥材放在鍋裡熬煮,然後將其撈出切碎,用麪包成耳朵樣。而她要做的卻是後世的那種。

不過,既然被葵女提起,她尋思了下:“我這便將菜譜寫出來,先給阿母送去。”

她郭家的人,理所應當比劉秀先嚐到甜頭,就連一道菜餚也須得如此!

————

臨近劉秀將回之期。

郭聖通卻開始失眠。

饒是再如何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都改變不了心頭揮之不去的厭惡。

當曾經的愛,都已變成刻骨銘心的恨,一夜夜的同牀共枕,肌膚相擁。只能讓她噁心欲嘔。多少次強顏歡笑,逢場作戲,她以爲她已經習慣了。

可,這近一年的分別,卻讓她突然發現:‘沒有劉秀在身邊,空氣都格外清新極了!’

如今劉秀將歸,哪怕她知道,只是很短暫的三五日,或許更短——畢竟薊城那邊銅馬軍仍未被收服。可,她卻覺得依舊難忍。

劉秀的心理她是清楚的:‘她爲他備好糧草,爲他花費自己的嫁妝。他無以爲報,便用這短暫的相聚來償還。’

可他自以爲是的恩惠,於她卻是避之不及的折磨。

偏偏,她還只能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郭聖通輾轉反側,又再三回憶那些看過的狗血劇中女主角如何情深意重的表達自己的思念之情。忍住嘔吐的慾望,揣摩了多次後。發現天竟已微白。

正欲強迫自己淺睡片刻時,卻聽門輕輕一響。腳步聲漸近……

她睜開眼,正欲喊人時,卻見到了風塵僕僕的劉秀。

他萬般詫異地看向她:“通兒,我以爲你睡着了,沒想到竟擾了你。前線戰事緊張,我想多與你待一段時日,這才晝夜兼程趕了回來……”

這一瞬,郭聖通發現,她無論是重生了多少次,都抵不過劉秀這天然影帝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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