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權晟風是個神人,他跟我說,下次白唯賢再來,不願意陪他,就去辦公室躲着,我當作玩笑一聽,畢竟白唯賢已經很久沒來過了,和大老闆鬧了那麼一出,儘管最後看似他贏了,但也損失了不少錢,面子也丟了,而我,這個不知好歹的妓、女,卻死活不肯賞他臉,寧可陪那些看一眼就反胃的男人,都不願意坐在他旁邊賣笑,他自然不願意來了,可是我沒想到,他又來了,而且來得特別轟轟烈烈。
之所以說轟轟烈烈,因爲他剛上了二樓,就在過道里停下了,很大嗓門的一嗓子,“給我開包!”
當時他說完,我們在後臺都聽見了,先是愣住,接着就都笑了,開包,他的意思是開包房,可是這個詞兒,在風月場所,還有另外一個說法,就是“*”,給處男和處女奉獻出去第一次的統稱。
何靈坐在沙發上,兩條腿搭在茶几上晃悠着,“鬼信啊,都三十了,光緋聞對象就好幾十個,還*?二十年前就被人開了吧。”
她說完所有女孩都笑,誇張的幾個前仰後合的捂着肚子,我靠着椅子背看着她們,不知道爲什麼,每當我望着那一張張格外明豔的臉,就覺得特別煎熬,她們剛進來的時候也是十八九,二十來歲,漸漸的,一年一年在這裡耗着,有點快三十了,還在掙扎着,有的四十來歲,當了媽咪,還有的,嫁了個賭徒或者混蛋,最好的,就是單身拿着錢過日子,這個最好的,又何嘗不是最折磨人的。
而我,又將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成爲被命運拋棄的那個棄子。
服務生打開了一個包間,然後送酒送果盤,媽咪挑了十幾個女孩進去,給他點臺,他點了兩個,然後其他的就又回來了,我其實在潛意識裡很希望他問起我,哪怕一句話都行,但是媽咪完全當我不存在一樣,我就知道,他一定沒問起我。
似乎,這十天的時光,也足夠他把我忘卻了吧,我不是那個有骨氣的戲子,所以就不敢奢望,他能像他父親那般,惦記了一輩子。
我是不需要點臺的,我只陪着那些最有錢有勢的客戶,因爲來到這兒的,很多是慕名而來,世紀名流找花魁白鳶鳶和譚茜,鶯歌燕舞找第一名、妓黎豔惜,這是莞城風月場人盡皆知的事,所以我們根本不用穿得那麼少進到包間跟賣菜一樣等待客人的挑選,最有錢的那個,纔是我們的主顧。
媽咪原先很喜歡我,把我當祖宗供着,她說才這個歲數就當了花魁,到二十多最鼎盛的時期,我一定能去天上人間當個四大頭牌之一了,我就笑,何靈的名字就是仿效天上人家四大頭牌“司靈”這個名字起的,她說她的志向很遠大,就是成爲當代的陳圓圓,讓男人爲了她打起來,連江山都不要。
那麼我的志向呢,找到白唯賢,確定他過得好,是否忘了我。
我是很沒出息,但這輩子都註定了,連隱尼庵的師太都拿我沒辦法,何況這紅塵之中爲情癡的飲食男女呢。
這天晚上譚茜出、臺了,有兩個政要的人來找我,我沒去,我怕遇到白唯賢,聽服務生說他的包房門一直大開着,似乎等誰,而想出去,必經之路就是那裡,除非走樓梯,可是樓梯,好像也有他的秘書在守着。
我不敢自作多情想他是爲了等我,我只能說,他是想來報仇,報我不識擡舉冷落他的仇。
我索性也不走了,就在後臺待着,一直從十點到凌晨兩點,很多女孩都走了,我還存在於後臺寥寥無幾的人之中。
我走到門口,看了一眼那邊的電梯,我想了一個辦法,把鞋脫了,到門口的時候飛快的跑過去,一閃而過的人影,他未必能注意到,而且,他也不會一直盯着門口看。
我打定了主意就這麼做的,在我衝過去的那一霎那,包房裡忽然傳出來一聲大呵,“白鳶鳶!”
我頓在那裡,懊惱的立住,裡面走出來一個女孩,扶着門框,“白總讓你進來。”
我轉過身,把些扔在地上,穿好,然後走進去,他坐在沙發上,左邊是一個拿着麥克風唱歌的公主,桌子上的龍舌蘭可能勾兌了別得酒,總之,在晦暗之中顏色顯得很詭異,我站在門口,他看着我,“跑什麼。”
“趕時間。”
他冷哼一聲,“躲我?”
我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白總那次跟我說,不喜歡強人所難。”
他憤怒的把酒瓶砸在茶几邊沿,“陪誰就不陪我?”
我靠着牆站着,沒有說話。
他平復了一下自己,“我不強人所難,但是我那次總不能白救你,如果不是我出手,覃總那手勁,你捱得住幾下?這裡的前車之鑑芳芳,莞城夜總會沒有不知道的。”
白唯賢倒是很童真,他把他的錯給忘了,要不是他步步緊逼,我也不會挨那兩巴掌,我跟他講道理講不通,我也不能講,我點了點頭,“白總吩咐。”
“過來。”
他推了一下旁邊那個公主,“出去,小費一個小時後找前臺要。”
她們從我旁邊經過,很快包房裡就只剩下我和他了。
“別以爲我缺女人,我身邊的女人,哪個都不比你差,我只是喜歡你的名字。”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名字?白總因爲喜歡我的名字,就不肯放過了。”
他倒着酒,“我多年前,也認識一個叫鳶鳶的。”
我愣住,呆呆的看着他,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原來他還記得我。
我攥着拳,眼底酸澀的感覺翻涌而來,每一下都似乎要讓我窒息一樣的濃烈,我無力的貼着牆,他看着我,“過來。”
我像是不受控制一樣,沉重的雙腿猶如灌鉛,可還是一步一步的靠近了他,在我走到他身側還沒站穩時,他伸手將我拉過去,我直接撲進他懷裡,他嵌着我的臉,仔細打量着,手指輕輕摩挲在下巴上,“不陪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