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唯賢一直在海港待到了午夜,吃篝火海鮮的時候,我還以爲是在阜城,那個有着麗江古老氣韻的小河畔,彎彎的拱橋,一年四季纏綿悱惻的細雨霏霏,江南的白日,連陽光都溫和,江南的夜晚,連星辰都明媚。
我看着白唯賢手上的大章魚,他吃東西都那麼文雅,和十四年前一樣,那時候他跟我說,鳶鳶長大要做淑女,我說唯賢哥哥,淑女是喜歡抱着書的女孩麼。他笑着刮我鼻子,“傻鳶鳶,淑女是喜歡看書的女孩。”
我想着就忍不住笑出聲,越燒越旺的火焰在我和他之間,沙灘都成了淺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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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麼?”
“笑白總這樣身份的男人,竟然和我席地而坐,以天爲蓋地爲廬,我有些做夢的感覺。”
他沒理我,仍舊在津津有味的吃那個烤魚,海港旁邊的飯館老闆將啤酒拿來,我和他一人一瓶,我看了眼牌子,“這麼廉價,還以爲白總喝不慣。”
“少年時候,連山澗被染髒的雨水都喝,這個算什麼。”
我手一抖,這事我也記得,我貪玩,大雜院裡和我年歲相仿的都是姐姐,膽子極小,父母都吩咐了不許走遠,我卻只想看看天外之天有什麼,白唯賢那時喜歡穿一身白色的西服,從他十三歲似乎就總是那個顏色,他抱着我去城外的山澗找野藤花,那是隻有阜城纔有的,似乎是郊外的農民灑下的瓜籽兒開出來的,紫色和白色,夏天能長到小腿那麼高,我跳進去蹲下,連臉都看不見,便和白唯賢玩兒捉迷藏,他每次經過我面前爲了哄我高興都裝作看不到,等他認輸我自己跑出來,笑着指他,“唯賢哥哥你這樣笨。”
他會溫潤得笑着,把我拉過去,坐在膝蓋上,輕輕給我編辮子,“等你長到十八歲,唯賢哥哥娶你,你可以教我,像你這麼聰明。”
我那時年幼卻也早熟,我掰着手指數着時光,等我十八歲,他娶我進門。
和他最後一次出去,便是他剛纔說的那次,七月天氣喜怒無常,本來出門還是清朗無雲,到了下午就瓢潑大雨,他帶着我走到山洞裡,裹着我的小身體,用偌大帶着毛毛刺兒的葦葉給我舀滴落下來的雨水喝,他喝的都是帶着泥土的,給我確實清澈的第二鍋兒。
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溫暖窩心,我看着他暢快喝酒的樣子,莫名就溼了眼眶。
“白總,人生只有幾十年,錯過是不是就真的完了?”
他喝酒的姿勢一頓,然後把瓶子扔開,濺在沙灘上的一縷白沫,在夜色下蒸騰出來詭異的光芒。
“也許吧,所以詩人有遠見,纔會說人生得意須盡歡。”
這一晚我和他談天說地博古論今,我早知道白唯賢才華橫溢,他只是有些清冷的性子,不太喜歡爭風頭,所以別人都以爲,他仗着家世閒散紈絝,他在我兩歲多能記事便教我詩詞,教我寫字,五歲分別後,我上了幾年學,父母有些學問,也在私下教我,待他們都去了,我也就輟學來到了莞城,回想過去有些倉促淒涼,我不知道我這一世來得到底值不值得,我唯一得到的,也只有唯賢哥哥了。
離開海港的時候,他因爲喝了酒不能駕車,於是打電話到家叫了人來,驅車送我,拐進衚衕停在了樓下,他揉着太陽穴,酒後吹風最容易頭疼,我囑咐了他兩句,便推開車門下了,他一直沒有看我,大抵這一晚上七八個小時,也看倦了,我說什麼他只是“嗯”了一聲,然後就吩咐司機開走。
我目送着車駛出了小區大門,才轉身進了樓道,到門口掏鑰匙開門的功夫,忽然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巴,我當時本能就是一愣,接着身體不受控制的僵硬起來,那人只是啞着嗓子在我耳邊說,“我。”
然後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用力推進了房間。
隨着門“砰”地一聲關上,我使勁往後頂了一下,男人發出悶哼,我轉身的霎那,去摸索燈的開關,那人卻好像很熟悉我家的位置,直接攔住了我的手。
“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嗯?”
我喝了不少酒,有些不清醒,這聲音……
我用力睜眼去看,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我試探的喊了一聲,“權總?”
對方沉默片刻,“嗯。”
我這才緩緩的舒了口氣,“你在這裡多久了?”
“兩個小時了。”
我心裡一驚,“又是特意路過?”
他沒說話。
“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是你,非要這樣嚇唬我?”
我覺得他一定是上次嚇我嚇出癮了,這才故意爲之。
“我不喜歡亮。”
我聽了這話,沒有再去摸索開關,只是擰開了電話旁邊的小燈,昏暗的橘黃色,很低沉,很撩人,我看着他,“這樣呢。”
他坐在沙發上,揉着額頭,我這才聞見了他身上的酒氣,“權總你喝酒了?”
他靠着沙發,“給我個涼毛巾,拿冷水泡一下。”
我點頭,轉身進了衛生間,弄好了走出來,遞給他,他接過去,敷在臉上,擦了擦,“你去哪兒了。”
我沒有編謊話,我覺得和他,也沒必要,他是我老闆,我是他場子的小姐,我陪客人出去賺外快,大不了我給他上繳一部分就是了,我猜他也不至於像媽咪那麼財迷。
“我和白唯賢出去了,在海港,權總去過麼?”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邃,“好玩兒麼。”
我點頭,“還可以吧,他似乎有點心事。”
他吸了口氣,“喝酒了。”
我自己擡起胳膊聞了聞,是有點酒味,在外面風一吹都沒消散下去,“喝了點。”
“白唯賢的閒情逸致不錯。”
他把腿翹起來,搭在另一條腿上,這個姿勢在他做出來格外有味道,我笑了一下,“權總真有魄力,怪不得場子裡的女孩好多都好奇你,都在背後挖你的新聞。”
他把毛巾扔在茶几上,搓了搓手,“哦?怎麼說我的。”
“就說你人很神秘,很男人,我不太關心這些,沒聽見多少。”
我後半句的話,其實是爲了自己開拓,我不是個聰明女子,在這行,聰明的不少,我也只是跟着黎豔惜學到了點和男人鬥心眼的皮毛,我挺笨的,可再笨的人,也不會傻到去迎着槍口撞,權晟風素來神秘,不喜別人挖掘他的事,我要是知道多了,誰能想到這深夜,他會不會殺我滅口啊,我潛意識裡對黑、道上的人,還是有些惶恐的。
“不關心我的事,關心誰的。”
他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完全出乎我意料,我本身就笨,再不在我的掌握中,我就徹底毛了,我站在那裡不知怎麼回答他,他忽然站起來,一步跨到我面前,猛地將我拉過去,我整個身體撞進他懷裡,他手指在我脣上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帶着些輕佻卻不失風度的笑意。
“有點辦法,讓你也關心我一下。”
我在錯愕和失神中,身子被騰空,我看着視線裡越來越遠的客廳和燈光,眼前在下一秒陷入黑暗,柔軟的牀仍是我熟悉的味道,可又哪裡不對勁了。
“白鳶鳶,你的確笨。”
他似乎帶着怒氣,他壓下來,高大的身軀和我貼在一起,滾燙的肌膚讓我一驚,“權總,你要……”
“對。”
他簡短的答了我一個字,然後在我脖子上重重的*一口,我身子驟然緊繃,大腦短路片刻,竟然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媽咪的那句“權總是什麼人啊,不要說你這樣被那麼多男人碰過的身子,就是黃花大閨女,他都未必看得上。”
我用力去推他,他卻壓得更沉,“白鳶鳶,你抗拒什麼?我看到了,那輛車的牌號是白唯賢的,你剛纔做了什麼,我不想管。”
他解着他自己的襯衣鈕釦,“和白唯賢可以,和我就不行?”
權晟風的眼睛有些猩紅,我聞着他身上的酒氣和那股幾乎要吞沒我的男人氣息,驀地有些愣怔,隨之他用力撕開了我的衣服,他似乎渴急了,幾乎都沒怎麼讓我準備,我嚇得哀叫,被徹底貫穿的那一霎那,我全身都在顫抖。
“權總——”
他只是把臉埋在我肩窩裡,身子前後動着,他仍舊在說話,每一句都讓我難受。
“白唯賢可以,別的客人可以,唯獨我不行?白鳶鳶,你說,我爲什麼對你這麼好,我不是慈善家,我有我的目的,每個人做一件事,都有目的。”
他用力一撞,我不是未經人事的處子,可還是被他的粗暴弄痛了,我抓着牀單,看着他的臉,被慾望和憤怒染得猙獰扭曲的臉,“權總,我把你當好人的!”
這句話要多蒼白就有多蒼白,他看着我,忽然臉色變了變,他俯下來,很輕的吻我,每一下都極其溫柔溼潤,“我說了我不是好人,我給了你三天的時間想,你還沒想清楚。”
他低下頭,吻落在我肩上,我抖着,他同樣在緊繃着身體,“別拒絕,我已經許多年,不要女人了。”
他摟着我,不知道怎麼了,我忽然就不動了,我不曾迎合他,卻也沒有再閃躲,他的聲音帶着誘惑力,帶着讓我心驚的無奈,我只是睜大了眼睛,感受着他的馳騁,然後迷失、淪陷、再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