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說出口,直接不留餘地的刺進我的耳膜,我整個人都禁不住都顫抖了一下,他無比愛憐的撫摸着我,似乎越來越沉迷,我看着他的眼睛,裡面有我這張滿是淚痕蒼白削瘦的臉,我想躲開,再這樣下去,我都怕我控制不住告訴他,但是他沒有放開我,那指尖繼續在我肌膚上溫柔的摩擦,眼神是我從沒看到過的溫柔。
“我以前,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也這樣撫摸過她,她就會笑,白淨的小臉,稚嫩可愛,白鳶鳶,你的眼神,你有時候的笑,還有摸着你給我的感覺,都那麼像,但又不是,她怎麼會做妓、女呢,即使我不在,她也是該被男人寵着的。”
他說罷自嘲的笑了笑,向後一壓,坐在我旁邊,和我的身體緊緊的挨着,“活了這麼多年,你知道人世間最可笑的話是什麼麼。”
我木訥的搖頭,我覺得我已經快被白唯賢嚇唬瘋了。
“不知道?你在風塵裡,聽到的話都可笑,男人說你漂亮,說喜歡你,不都是假的麼。”
我恍然大悟,是啊,都是假的,只不過當時他高興了,舒服了,而你也賺到了錢,所以演着兩情相悅的戲碼,但都是假的,天亮以後他穿上衣服拍拍屁股走人,下次在街上遇見,連話都不說,認識也裝沒見過。
我豁然開朗,“那白總呢,你聽到的最可笑的話是什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是我等你。”
他說完低下頭哈哈大笑,我聽着,覺得心裡某個地方漏了一個洞,大口的呼吸灌進去,撐的很鼓,最後炸了,被巨大的力量往兩邊撕扯,我捂着胸口,“白總錯了,我等你,那不是最動聽的話麼。”
“可是能做到的有幾個人?白鳶鳶,你告訴我。”
他看着我,漆黑的眸子,“你能麼。”
我看着他那張陌生到冷漠的臉,驀地有些恍惚,他問我能麼,這個問題就像是“你一天應該會吃飯吧?”一樣的可笑,我當然能,而且都不僅僅是能等一年半載,我等了整整十四年,不對,在我二十歲生日到了的時候,我就等了十五年了,縱然我仍舊年輕,可十幾年,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呢,從童年到少年再到成年,我在等待中跨越了三個階段,我曾想過,是不是再等下去,我就到了中年了,就算真的遇到了,我那滿臉的皺紋和日漸臃腫的身材,只怕他也早不認識我了。
我這麼不肯放開固執得箍在懷裡,白唯賢又在幹什麼,是否偶爾回憶起來,僅僅是微微一笑,然後在心裡嘆息一聲,“哦,那個小丫頭啊,似乎長大了吧。”
輕描淡寫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抹殺了我全部癡心。
唯賢哥哥,如果在你生下的時候,我也恰好出生了,是不是我早就在阜城嫁給了你,而不會蹉跎這麼漫長的光陰。
“權晟風說他等你,你信麼。”
白唯賢挑着眉,笑得格外傲慢輕浮,我其實可以毫不猶豫的說我肯定信,他一定能做到,雖然在此之前,我認爲我並不算了解他,但他對我的溫柔和照拂,對我的關心和在乎,我都覺得是他發自內心的,但爲了不在這個節骨眼上刺激到白唯賢,我只好裝得不太確定的點了點頭,“大概吧。”
“白鳶鳶,你真的沒長腦子,他對我下手這麼狠,他有心麼,沒有,他會對一個女人真心?他只會對權勢和金錢真心,不惜一切代價,不然他爲什麼把你留在我身邊?我已經沒什麼能和他抗衡的了,他無非是懶得要你,你對他而言沒有利用價值了。”
我笑着看着他,他的思維在他從最高處跌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猙獰了吧,縱然這個人世間早已利慾薰心面目全非,但我仍然相信愛情,權晟風是愛我的,不然他怎麼也不會演得這麼真,他從來沒有利用過我,相反,他那次卻豁出去性命來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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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唯賢仍舊在憤恨的埋怨着,“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會等誰,不要說有權勢的人,他更耐不住寂寞,你說我愛小錦麼,我告訴你,我很愛,愛到了骨子裡,我也可以爲她付出我的全部,但是她不過走了七個月,我幾乎很少有夜晚,是自己度過的。”
他說着,每個字都像在我心裡插了一刀,不,是插了很多刀,我真想知道,他和別的女人那些骨肉廝磨的夜晚,他想過我麼,是不是以爲,我早就嫁作他人婦,如果他知道我就在他身邊,他會爲了我、爲了年少的誓言,放棄他愛到了骨子裡的馮錦麼。
頭像是要炸裂一樣,我死死咬着牙,指甲嵌進掌心,分不清楚那是冷汗還是熱淚,都淌在我的臉上,一行一行的滑下來。
“可能等待和放縱無關吧。”我只能這麼解釋,因爲我何嘗不是白唯賢那樣,每個夜晚都紙醉金迷花枝招展,演繹着屬於我的低俗和風情,可我的心這麼多年始終都爲他一個人留着。
他許久都沒有說話,在我有些眷戀這樣和他平靜的時光,他忽然一個飛快的轉身,趁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就伸手死死鉗住我的下巴,“白鳶鳶,權晟風剛纔說,如果我傷害你,我會後悔的,這話是什麼意思?還有那句真相,到底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咬着嘴脣,他這次的手勁比剛纔還要大,我凜然的望着他,大抵在他眼裡,我就像一朵妖嬈危險又神秘的黑玫瑰吧,帶着刺兒,碰了會扎手,不碰又忍不住,豔惜說,我這樣的女人,如果再拿捏適度欲拒還迎,最能吸引風月場裡流連的男人。
“白總,我留在你身邊不肯走,是感謝你那次在車上犧牲你自己救了我,也是感謝你爲我贖身,帶我離開了風塵,你找了我那麼多次,吃了閉門羹都不放棄,我以爲你真心喜歡我,我現在還這麼覺得,你就當我自欺欺人幻想吧,權晟風的話,是在告訴你,你不要傷害一個對你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他的眼睛眯了眯,危險的氣息逼近我,我漸漸感覺到脖子處更加窒息的力量,他看着我,咬牙切齒,“白鳶鳶,你到底有什麼秘密?如果不是一而再的讓我不明白,我還真就信了你剛纔的話,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你會爲了我救你爲你贖身就放着好日不過在我身邊受苦?我不是那些有錢的傻男人,被你三言兩語就唬的暈頭轉向。”
他手上的力氣更大,每說一句話就加大些,我張開嘴,喉嚨處噁心和壓抑的感覺涌上來,我視線裡的他變得有些模糊,我眯着眼,他緩緩鬆開了一些,“還不說實話?白鳶鳶,我查不到,越是查不到我越是奇怪,你不說,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你張嘴。”
他正和我發狠的時候,一陣窸窣的門鎖響,接着客廳的防盜門忽然被打開,馮錦從外面走進來,米白色連衣裙套在她嬌小瘦弱的身體上,看着格外清純溫婉,她的手上提着一袋包子,許是看到眼前這一幕愣住了,許久才喚了聲“唯賢——”
白唯賢的手猛然鬆開我,我被輕微的慣力擊得向旁邊一倒,正好靠在了吊蘭的架子上,堅硬的木架頂在我後腦,有些鉻疼。
他撣了撣膝蓋上的土,站起身迎過去,溫柔的給了她一個擁抱,“怎麼回來了。”
“我下午沒有課,買了包子,怕你心情不好餓着自己,沒想到鳶鳶回來了。”
白唯賢接過他手裡的袋子,打開,蹙了蹙眉,馮錦很小的聲音,“只買了十個,肉餡的太貴,你吃吧,我有饅頭。”
“不需要這麼省。”
馮錦笑着聳聳肩,“我知道,家裡的錢還有點,但是外面那麼多債——”
她沒有說下去,大抵看到了白唯賢臉上的沉重,她安慰的笑了笑,“吃吧,我跳舞也要減肥,吃多了油膩會發胖。”
她嬌俏的吐了吐舌頭,扶着白唯賢坐下來,託着腮看着他,“你吃,看你吃我就很高興。”
白唯賢拿着筷子夾了一個,輕輕吹了吹,送到她嘴邊,“你不吃,我也不吃。”
我捂着越來越發疼的胸口,踉蹌的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往房間去走,路過他們的時候馮錦喊了我一聲,我沒有說話,只是回頭跟她笑了笑示意我很好,白唯賢就像是看不到我一樣,他的眼裡之後馮錦,我推開客房的門進去,聽見他對她說,“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躺在牀上,可能是哭得太多了,腦袋有些疼,數了一萬多隻羊,終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這一覺很短,而且睡得不熟,渾身都覺得痠疼,似乎二十年,最美好溫馨的夜晚都在和權晟風在阜城度過的了,他摟着我,側目就能看到月光和花圃,溫暖得被子和他的胸膛,還有安靜的庭院,落花滿放。
我不知道是做了一個回到阜城的夢,還是就壓根兒沒有睡着,醒來的時候,我很清醒的回憶起了剛纔都想了什麼,我愛白唯賢,但是似乎也中了權晟風溫柔太深的毒。
透過臥室門上的窗戶,看到了客廳的燈仍舊亮着,我下牀推開門,白唯賢坐在沙發上,低着頭,兩隻手揉着太陽穴,疲憊而落寞,我剛往前邁了兩步,正要張口,一側廚房裡走出來的身影讓我的那聲“唯賢”卡在喉嚨裡,馮錦端着牛奶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公司的情況怎麼樣了?”
“不是很好,你別擔心,不至於被逼死。”
“我不擔心別的,只擔心你,昨天中午收到被董事會罷免的消息,你就一直沒吃東西,我看你瘦了,你這樣我很心疼。”
馮錦紅着眼圈,將杯子放在他手裡,“唯賢,把牛奶喝了,早點睡覺吧。”
我抿着嘴,苦澀的味道在嘴裡蔓延開,只有她纔有資格在他最落魄無助的時候理所應當的站在他旁邊叫他唯賢吧。
白唯賢沒有喝,而是反手遞給她,“你上班累,你喝吧,我不想喝,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公司的事我會想辦法的,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不用擔心我。”
我捂着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胃口,看着那香濃的牛奶嚥了口唾沫,我不想再看他他們情意綿綿的一幕,轉身走進廚房,打開櫃櫥,有剩下的米飯,找不到菜,我翻了半天,只有一碟甜蘿蔔鹹菜,看着似乎是剛買回來的,我擇了一點,撒在涼米飯上,匆匆的吃了兩口,腳步聲漸漸由遠至近,然後在門外戛然而止,白唯賢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徹底籠罩了我,他一言不發,卻讓我很壓抑,我緩緩放下筷子,和他四目相視。
“跟我出去一趟。”
我愣了愣,“現在出去?很晚了吧,去哪裡?”
“你忘了中午跟我說的話了?”
我沒有回答,我在想我說了什麼,他給我提了醒。
“你說你願意陪着我。”
我點頭,他很冷的語氣,“我有小錦陪着,不需要你,但是我用你換點東西。”
我低着頭,良久,笑了笑,“好。”
我走出去,他卻沒有讓開,死死的把門堵住,我擡起頭,他的手緩緩撫上我的臉,“白鳶鳶,是你要留下的,我沒有強迫你對不對,你這張臉,一定能幫我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