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搶救室外,顧深正在焦急的走來走去。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全然不顧正在流血的雙臂。
有路過的護士看見,好心的提醒顧深去醫護室包紮一下。傷口看上去很是嚴重,然而顧深只是冷冷的掃了護士一眼,冷冷的開着口,“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用。”
語氣的冷漠加上表情的駭人,小護士被嚇得一愣一愣的,奇怪的看了顧深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顧深對着護士的背影苦笑了一下,無奈的搖着頭。
他的念念還在搶救室裡生死不明,他怎麼能、又怎麼可以獨自就去醫護室包紮傷口?要痛,理應是他同許念一起受纔對。
早在之前,許念就反覆說她內心很慌亂,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一次又一次的訴說自己最真實的感受。
可是,他卻沒有當真。他明明知道一個人的第六感會很準的,也知道許唸的身邊還有那麼多的危險存在,但是他仍然,把許唸的擔憂當做了耳邊風。
想到這裡,心中那滿腔的抑鬱和痛苦沒有宣泄的地方。顧深對着牆壁便狠狠的捶打了下去,劇烈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他覺得自己的手臂都快要疼得斷掉了。
除了痛,顧深覺得自己再也沒有了別的感受。
顧深扶着牆,慢慢的滑到了地上。不知道是身體更痛還是心裡更痛,向來狂妄不羈的顧深,眼角竟滑落着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淚珠。
從未有過眼淚的顧深,似乎是要把今生的眼淚都流完。
這件事情,明明可以避免的。只要他認真的思考許唸的擔憂,想一想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他就可以做出很好的防範的。
但是他沒有。
他只是將許唸的這一切擔憂歸結爲了“孕期焦慮症”,他沒有設身處地的替許念想一想身邊會有的危險。
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
顧深記得自己承諾過許念,無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他都會保護好他們母子的。就算他出事,也絕對不會讓許念和孩子出事。可是現如今,他今生最愛的女人,和他最愛的孩子待在搶救室裡,他卻在外面苟且偷生的活着。
“念念,對不起,對不起……”顧深蹲在地上,無意識的呢喃出聲。雙手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腦袋,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他有什麼資格和顏面去面對許念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他寧願此刻躺在搶救室裡的是他,也不希望是自己最愛的女人和最疼愛的孩子。
但是,世事難料。他完好無初的待在這裡,他心愛的人兒卻在搶救室裡危在旦夕。這讓他曾經的誓言顯得是那麼的可笑。
他不僅沒能夠保護好他們,而且還將他們推入了那麼危險的境地。
就算許念原諒了他,他也不會原諒自己的。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他只是一個人生中的失敗者。
厚重的悔恨籠罩着顧深,他恨自己沒有及早的發現端倪,也恨自己沒有聽從許念說的話。
就在顧深狠狠的拍打自己的腦門的時候,搶救室的門打開了。從裡面緩緩的走出來了一個醫生,對着空無一人的走廊大喊,“許唸的家屬,許唸的家屬在麼?”
“病人在搶救室裡急救,怎麼都沒有一個家人在外面守着的?”醫生對着病歷本搖了搖頭,準備進手術室繼續搶救病人。
顧深渙散的意識慢慢的匯聚,聽見了有人叫許唸的名字一下子反應了過來。迅速的站了起來,衝到了正要關門的醫生面前,語無倫次的回答道,“我就是,我就是,醫生,病人怎麼樣了?”
搶救室的門被重新打開,顧深未見人便先聽到了醫生的埋怨聲,“你這人怎麼不在走廊等着……”
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看見了顧深的樣子便驚得將只說了一半的話噎在了喉嚨裡。
面前的這個男人滿身是血,眼角還有未擦拭掉的淚水。堂堂一個一米八偉岸的男人,此時卻十分的矮小。
“醫生,醫生,怎麼樣?病人是不是沒事?”顧深緊緊的抓着醫生的衣袖,眼神渴望的看着醫生,全然不顧自己手上的血跡沾染到了醫生的白大褂上。
他是多麼希望看到醫生點頭,但是他還是看見,醫生的頭緩緩的搖着。
“病人大出血,現在情況危急。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個。”醫生略微歉疚的看着的顧深,十分遺憾的搖了搖頭。
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個……顧深的大腦轟隆一聲,覺得自己的半邊世界都坍塌了。但是他不能崩潰,他還得迅速的作出決定,否則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會出事。
“大人,保大人。”顧深的雙眼空洞,沒有一絲神采。他雖是做了決定,但是心卻是在滴血。一個是他的女人,一個是他的孩子,無論失去了誰,都會讓他痛苦萬分。
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是他這個口口聲聲說愛他們,要保護他們的男人。
醫生低下頭在手中的病歷本上勾選着什麼,然後擡頭認真的看着顧深,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小夥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的妻子,有可能會被切除子宮。”
顧深的大腦遲鈍了那麼一秒,然而就是這一秒,醫生就快速的進了搶救室,沒有給顧深多餘的解釋。
他原本還抱着希望,想問一問醫生,切除子宮是什麼意思。但是醫生卻沒有給機會,讓顧深將這個問題問出口。
其實顧深都懂,只是覺得不可置信。
只是一場車禍而已,爲什麼會嚴重到切除子宮?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許念不僅會失去她的第一個孩子,還會失去以後很多個孩子。
這個消息讓顧深更加的難以接受。這所有的一切災難,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而避免這些並不難,只需要多加小心,做好防範措施就行。
而他,什麼也沒有做。
什麼,也沒有做。顧深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癱軟在了地上。一股疲乏感慢慢的浸透全身,雙眼終是抵擋不住睏意,緩緩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