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霧色漸漸吞沒了光明,那微弱的佛光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是那樣的渺小,渺小到搖搖欲墜,彷彿只需那黑暗輕輕一彈指,萎靡的光明便要被瞬間吞沒。但那幾乎快要在黑暗中分崩離析的光明,卻是那樣的頑固而攻不可破,堅守着最後一絲信念,咬牙在黑暗中堅持着光明。
“這魔障,好強!”赮畢鉢羅不由得咬牙運功,這黑暗的霧氣,排異性是那樣的敏感而狂暴,接觸到一絲絲的微弱光明,便要瘋狂地攻擊直到將之徹底吞沒,從此不存。最後的光明,如同黑暗中一抹不願被吞噬而用心中最不願承認的執念死死堅持的信念。
“堅持住!”一頁書情況比赮畢鉢羅稍好一些,畢竟根基要比赮畢鉢羅更爲深厚,但在這無時不刻被四面八方強攻而來的魔氣,早已不是僅僅隔離如此簡單。齊天變與雙秀擔任了抵禦魔氣攻擊的重任,儘管體力漸漸不支,卻又因爲死死捍衛着身後保護着所有人的佛者,而不斷落劍揮棍,甚至不惜令攻擊落到自己身上。
因爲,他們太明白,若是自己擋不住,那麼身後的佛者毫無疑問會遭到最狂暴的攻擊,那麼,所有被保護的人,無一例外地都會化作黑暗的祭品,被無邊的黑暗吞噬作自身的一部分。
“呃!”赮畢鉢羅冷汗直流,被震盪不斷衝擊至全身的痛苦,幾乎將體內攪得翻江倒海,痛苦得要令人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發作自身無邊的煩躁與惱怒衝去,瘋狂而雜亂地將攻擊落到那黑暗的氣息之中,將這黑暗的氣息抹滅殆盡,無論那黑暗是什麼。
“赮畢鉢羅,穩固心神!”一頁書一聲冷喝,抽出一隻手,令一道佛元慧光打入赮畢鉢羅靈臺。赮畢鉢羅只覺一股清明自腦中散開,那業障執念也隨之被壓下。
“心中有執,自會被魔氣不知不覺滲透!”一頁書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不可分神,加固屏障!”
“是!”赮畢鉢羅再提佛元,將浩瀚佛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屏障之中。屏障佛光更盛,卻隨即遭到更瘋狂的攻擊。
周圍的黑霧,已經濃郁到伸手不見五指了,此時,莫說是辨別方向,哪怕是走一小步,都無法看見腳下是什麼,宛若便站在無盡的黑暗與混沌之中。
黑暗中,卻莫名讓人感到了安全感。
這莫名的安全感,來自黑暗的不爲人知,以及內心最深處的黑暗。黑暗,在屬於夜的召喚中,一點一點地,宛若蠶食着清明與潔白的惡魔,吞食着支持着身體的信念,將內心一點一點地佔滿,讓最深處的慾望劃破信念的外衣。
“赦天琴箕!”素還真強壓着心中越來越盛的黑暗,黑暗已無法被那僅剩的清明壓制,如今,只能孤注一擲——那失去理智的痛苦邪念,教唆着素還真,用最後的方法,最狠毒的方法,與那黑暗中的惡魔同歸於盡。即使是死,在敗亡的威脅下,縱使是素還真,亦是發了狠,哪怕是死,也要咬死對方。“用琴音探識!”
赦天琴箕,此時卻是頭疼欲裂。不知何方而來,何處而去的諸神的呢喃吟唱,吟唱着來自靈魂最深處的血色,體內越發無法壓抑的不知何方神聖的殘暴血氣,不斷衝擊着靈臺,彷彿要瞬間奪走她的意識,讓她永墮殺戮的深淵。
腦袋裡劇烈的痛楚,令心中的殺戮之心越發強盛,甚至有着提劍殺戮生命的慾望,甚至是啜飲鮮血的狂意,彷彿只有屍山血海,纔可令她心中快感得到一絲滿足。那無邊的血色,似乎就要將她淹沒,甚至連那黑暗,在血色前都是如此微不足道。血色唯我獨尊地奪走一切,掃除一切的障礙。
“呼……喝……”再如此愈加強盛的殺戮之心催持下,琴音不顯平靜而顯雜亂無章,卻又帶着要用盡一切方式將敵人殘暴地撕成碎片的殺性。
“赦!”赮畢鉢羅話未落,便被赦天琴箕用最後一絲清明,彈指,勉力控制自己猛然強大得自己都無法相信的力量,將赮畢鉢羅彈至一邊,彈出自己的視線。“別……過來!”
瞬間,眸中最後一絲清明,被無邊的血色淹沒。無意識地運功,讓赦天琴箕的攻擊達到從未有過的威力,也達到從未有過的見人殺人的攻擊性。任何會動的活物,甚至是存在的東西,彷彿都要撕成碎片。
血色瞬間反撲,將黑暗席捲。黑暗猶如恐懼般在血色下瑟瑟發抖,猶如黑暗的霸主君臨天下般不可侵犯,透體而出的紅光,顯示着殺戮之意強盛到頂峰的極度危險性,無章而充滿業障的琴音,是死亡的獨奏,是將死亡如血色罌粟般散播大地的嘴角一瞬冷笑。
“你……是你!”嘶啞的吼聲,如同砂礫緩緩自指縫間落入戈壁的沙沙聲,猶如下一秒,就要撕破了乾啞的喉嚨,吐出異色的鮮血。
黑暗中蟄伏的怪物,緩緩直起身來。眼鏡王蛇的背翼,緩緩扁平,昂然的戰意與嗜血的殺意緩緩攪動着,化作一股令人戰慄的尖銳。
巨大的身軀,是無眼的蛇軀,漆黑的鱗片在微弱的光芒下,閃爍着不可一世的光澤。在那無瞳巨蛇額頭之上,卻又彷彿生生地將半截人身縫補其上,強行將之融爲一體,正常的膚色被同化爲相同的黑暗,那黑暗的膚色上,彷彿是某種多肉植物般層層疊疊的是無數雜亂疊放的肉鱗,直直地蔓延到臉上。血色的瞳孔與生生自頭頂透骨而出的彎角,如同自地獄中爬出的魔王。
“不……你不是她……她是從比黑暗更可怕的地方走出的……你……還不配……但是你爲何……爲何……哈——我不管,不管!不管是不是她,只要有她的任何氣息的——殺!殺!殺!”混亂的言語,痛苦的神色,顯示出最深層的恨意與模糊之間的迷茫。
“都是你……如果沒有你……我們就不會死……不會!啊!啊!”慘烈的嚎叫聲,重現了天災一瞬降下的血流成河。混亂的語序,使得意識的拼合彼此格格不入。
“不管爲了什麼,我都要殺了你!嘿嘿嘿嘿……等了如此之久的歲月,被禁錮在此,近萬條怨靈啊——近萬條!近萬條怨靈,造就了今天的我——今天,我就要你償命!”
“不……不……不……償命太簡單了,怎麼能抵消得了上萬條人命!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不如就這樣吧,我要讓你把我們的痛苦一一承受過去,一一承受啊!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把你,湮滅得一絲灰塵也不剩,湮滅得在任何地方,都猶如灰塵般爲人所唾棄!哈哈哈哈哈哈……我要你看着、看着,你帶來的天災,我要讓你承受痛苦!”
“無可奈何、什麼都做不了的心情,我要讓你承受!呵呵哈哈……你是墮落的神祇!你是被拋棄的神祇!”嘶啞的吼聲,震盪着一線天中灑下的最後一絲光明,隨即被瞬間暴起的黑暗籠罩。層疊的鱗片,泛着黑暗的光澤,不含着一絲的光明,更是要將一切不屬於黑暗的事物,通通吞噬!
血色中,十八翼的虛影正在緩緩又悄然地匯聚,無一人發現又注意,如盤旋的鷹隼般,冷冷地看着發狂的敵人,靜待着破綻畢露的一剎,將對方瞬間化作歷史間攪不出一絲波瀾的塵土。某種力量造就的光輪,瞬間令十八翼的身影,化作某種不同於那九天之上的模樣。
同樣的是,強大,強大得令人感到壓抑。
被吞沒了意識的眼,被徹底染作要滴出血來的紅,下一秒,魔的紋,似是要爬滿了全身,卻又僅僅只是一閃,便被猛然環繞的光驅散。
大盛的血色與黑芒,兩方同時綻放出最妖豔的爭鋒相對,同樣被染作血色的瞳,同樣瘋狂的殺戮之心,激盪出最浩然的互相殺戮。也許是下一分鐘,也許是下一秒,狂色滿面的二人,便要不顧一切地將對方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