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凝視着紙面上被一分爲二的太極陰陽魚，若有所思：“你的意思，那位白色的至尊在上古時代，把自己的精神意志一分爲二，形成了人性的一面和神性的一面。因此，白澤尊者的狀態是不完整的。”
“如果算上那個實驗體就是一分爲三。”
唐綾忽然說道：“類似於道教神話裡的一氣化三清，或者是《聖經》裡的三位一體，世界各地的神話裡都着這樣的記載。或許，這也是古神族的能力。”
唐昀輕輕嗯了一聲，認同了他們的猜測。
“現如今人類對於古神族的理解還是非常的淺薄，古之至尊能以很多種生命形式存在。有的時候是無法觀測的精神基因，有時是血肉或者骨骼，祂們是不死的。在我的印象裡，天衍閣自始至終都只出現過至尊的精神意志，從未有人見過祂的本體。天衍閣裡記載着一段上古的神話傳說。”
“萬年前的黑暗時代，血色的皇帝和白色的皇帝曾經爆發過一場滅世之戰，最終是白色的皇帝被斬斷，祂的世界也支離破碎。白色皇帝的一半殘軀墜入古神界，另一半殘軀被埋葬在了現實世界，這或許是祂刻意爲之。”
顧見臨心裡震動，歷史上確實曾經記載過，燭龍與白澤兩位至尊曾經爆發過一場內鬥，這場戰鬥以後者的沉睡而告終，前者睥睨兩界。
白澤尊者能夠通曉過去未來，不可能沒有預見自己的戰敗，因此祂一定會提前做好準備，那場滅世之戰的結局大概率在祂控制範圍內。
哪怕輸了，結果也是祂想要的。
完整的白澤尊者陷入了沉睡。
第三法的研究卻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白澤尊者在雲夢澤的一半殘軀是神性體，控制着白澤氏族，墜入人類世界的一半殘軀是人性體，創造出了天衍閣。至於那個克隆體，應該是祂的骨和血，以及神性和人性的融合，從而誕生了適配的容器。”唐綾眼眸裡泛着寒意，這個實驗處處透着血腥，她生命裡所有的悲劇都是因此而起。
更何況這個實驗還是沾着顧教授的血。
“我曾經近距離接觸過那個實驗體，祂擁有那位白色皇帝的權柄，祂的意志可以影響整個白澤氏族乃至劍宗途徑，所以一定要小心。雖然目前祂大概率相當虛弱，但祂晉升的速度一定會很快，大概率比你們先晉升到聖域。”
唐昀面無表情說道：“如今那個實驗體正在召喚劍宗途徑，從而培養自己的氏族。姐姐和我大概也在祂的狩獵範疇內，但不知道祂想拿我們做什麼。”
顧見臨皺眉，看來這傢伙的確是相當危險。
那個實驗體一日不除，唐綾和唐昀就無法脫離危險。
更何況那傢伙長着一張老顧的臉，仇恨值更是拉滿。
顧見臨不希望有人長着跟他父親一樣的臉。
“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你們需要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樣的對手，我接下來我可能幫不上什麼了，保護好姐姐。”
唐昀最後看了一眼牀邊的少年：“謝謝。”
說完她閉上眼睛，徹底昏厥過去。
唐綾沉默地摸了摸她的頭，眼神幽深。
顧見臨看過這個的女孩病歷，大概猜出她是硬挺着撐到現在的，不免對她的堅強感到欽佩，只能說不愧是姐妹，性格都很相似。
“你們小時候感情很好？”
“嗯，經常跟她一起玩。”
“當初在永生之海，她還特意潛入我房間提醒我。我也沒想到，她竟然能夠抵抗體內的古神族的意識侵蝕，真的很了不起。”
“是麼？當時我跟你又沒什麼關係，要她多事。”
唐綾剛說完就後悔了。
因爲這句話委實有點曖昧，搞得好像現在他們就有什麼關係一樣，
雖然事實是確實發生了某種關係，但也不能當衆說出來。
顧見臨瞥見她的臉頰微微泛紅，也只能尷尬地陷入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件事都怪徐福。
要是他早點提醒，也不至於這麼尷尬。
“這有什麼，人家是劍宗途徑，靠直覺。”
成有餘冷不丁吐槽道：“就算當時沒關係，以後也肯定有關係，對不對？”
其實後面半句話他沒敢說，但凡腦子正常的人都能看出你們有關係。
“她是不是要死了？”
半響，唐綾面無表情說道。
顧見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至少從病歷上顯示是這樣。
唐綾以手托腮凝視着妹妹的睡顏，陽光照亮了她的一頭紅髮，她嬌媚凌厲的容顏從未如此落寞過，她可以揮劍斬斷敵人的頭顱一萬次，卻無法拯救家人的生命，甚至連復仇都暫時做不到，她默默抿緊朱脣，雙手攥緊了牀單。
顧見臨的沉默已經回答了一切。
“我想想辦法。”
顧見臨心裡也不好受，轉身走出病房。
聶相思正在門口等着，雙手交疊抱着一份資料。
“唐昀還有多少時間？”
顧見臨隱約有一個想法，但不知道是否可行。
聶相思沉思片刻：“三天。”
顧見臨知道這件事必須要儘快，微微頷首道：“我知道了，三天之內我會找到救她的辦法，這段時間就拜託你們了，辛苦。”
聶相思用力點頭：“放心，我會盡力的。”
顧見臨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謝謝你。”
轉瞬間，他如鬼魅般消失無蹤。
聶相思愣了很久，脣邊流露出一絲柔柔的笑意。
啪嗒一聲。
一部手機跌在走廊門口。
唐家夫婦僵在走廊裡，他們自從聽到侄女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趕過來，本以爲是久違的家人重逢，卻沒想到恰好聽到了剛纔的對話。
對他們夫妻二人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三天。”
唐子軒無聲攥緊手掌，指節被捏得有些發白，陷入了巨大的憤怒和掙扎裡。
許繡也是默默抹了一把眼淚，接連驚聞噩耗的她已經是心力憔悴。
因爲唐昀的父母死的早，從小到大都是由他們夫婦帶大的，當初把孩子送去天衍閣本意是治病，誰能想到頭來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秩序，欺人太甚啊……”
唐子軒眼神慍怒，氣急攻心。
作爲唐家的家主，他的天賦和功績都算得上是中庸，在如此大變局裡他的選擇依舊是明哲保身，打算背靠秩序的力量，從而保全家族。
包括跟着女兒背叛秩序，他的心裡或多或少是不情願的，畢竟堂堂大家族搞得像是落草爲寇一樣，怎麼都有失體面，也讓家族萬劫不復，
若非得知女兒的病並非天生而是人爲，他必然會想辦法重新迴歸秩序世界。
可如今秩序的所作所爲，卻讓他徹底憤怒。
司家的神官圍了上來，攜帶着醫療專用的鍊金設備，還有配置好的秘藥，恭敬說道：“各位也該離開了，病人還需要休息。”
唐家夫婦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深吸一口氣說道：“麻煩幫我們謝謝小顧，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們恐怕要失去兩個孩子。”
司家的一位族人微笑說道：“老太爺曾經吩咐過，二位唐小姐的父母，那就是自己人。不需要這麼客氣，有什麼吩咐的話，儘管提就可以。”
唐子軒沉默片刻，頷首道：“好，好！”
說完他一步步後退，望着被關閉的病房，眼神變得堅定下來。
“打麼？”
許繡看穿了丈夫的心思。
“打，打到家破人亡，也要打！”
唐子軒沉聲說道：“抽時間，我會跟小顧好好聊聊。”
·
·
傍晚時分，顧見臨坐在一輛商務車裡，駛向以前老顧住的那個舊小區。
畢竟他現在已經宣佈死亡，現實世界裡他就是一個幽靈，肯定不能回家跟媽媽一起住，也不願意再費勁去搬新家，索性回到之前的出租屋去住。
正好有珠也在融合聖骸，他總得去照看一下。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確認。
一枚銅幣在桌子上旋轉。
司老太爺翻着白眼，掐着枯瘦的手指，彷彿在做法一般。
口中唸唸有詞。
“成功率有多少？”
顧見臨雙手交疊，認真問道。
良久，司老太爺停止了占卜，皺着眉說道：“按理來說，您的設想應該是可以成立的。我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解剖了姬燁留下來的屍體。根據屍檢報告顯示，第三法的力量的確是能夠讓她的生命狀態退化了。”
“姬燁體內的兩個靈魂也因此消亡。”
他頓了頓：“您的想法是以第三法的力量，讓那個小姑娘的生命層次退化，進而再殺死她體內的古神族靈魂，從而讓她變成人類。這種方法的前提是，您必須要對第三法的力量收放自如，以第三法的力量爲基礎，僅釋放燭照律法，湮滅她體內的古神基因。我相信您能做到這件事，但我擔心以您的位格……”
不得不說，司老太爺真的是成功人士的典範。
第三法對於全世界來說都是嶄新的力量，也是千萬年來的絕對隱秘。
以他的位格，幾乎是不可能的接觸到的。
如果不是顧見臨慷慨的分享了秘密，他對這種超脫的力量必然一無所知。
結果不到短短的一週時間，他就已經通過現有的資料，瞭解了第三法最基礎的原理，甚至能夠舉一反三，推測出更多的用途。
這種人才，恰恰正是目前顧見臨最需要的。
顧見臨沉吟片刻，果然他的猜想是能夠行得通的。
只是老傢伙是怕他用力過猛，一不小心把人給弄死了。
“如果是您來，成功率大概只有兩成。”
司老太爺委婉說道：“人家小姑娘承受不住。”
顧見臨面沉如水，這確實是一個問題，除非找到另一個第三法的適應者。
等等。
這件事好像也不是很難解決。
“掉頭。”
顧見臨忽然有了想法，吩咐道：“我要立刻見到雷霆。”
·
·
唐綾坐在落地窗前，舉着吹風機吹着溼漉漉的紅髮。
她明顯剛洗完澡，白色的浴巾裹住高挑曼妙的嬌軀，裸露出的嬌嫩肌膚微微泛紅，柔和的燈光下卻映出一道孤寂落寞的背影。
最近她的心情不好，因此始終處在紅髮的狀態。
她也很少變得清冷，更多的時候是嬌橫。
她已經坐在牀邊發呆很久了。
本來晉升了劍鬼應該是值得慶幸的事情，接下來她會嘗試着衝擊聖域級，然後殺死秩序世界的叛徒，清理掉隱修會的暗子，替總會長復仇。
她也想殺到劍冢，親自去質問自己的老師，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可惜唐昀的事情，卻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她討厭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
哪怕顧見臨說會去想辦法。
唐綾不想把什麼事情都寄託在那個大男孩的身上，因爲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十七歲的他揹負了太多的重擔，下午得知血月屠戮事件的真相時，她甚至有種衝動把他抱進懷裡，用自己的柔軟和溫度來安慰他。
可惜那只是一具分身而已。
唐綾蜷縮在牀上，浴巾微微垂落下來，遮住雪白豐腴的大長腿，足趾蜷曲。
她第一次對未來感覺到了迷茫，也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忽然間，腳步聲從走廊裡響起。
唐綾驟然警惕起來，擡起的食指纏繞着千絲萬縷的劍氣。
這裡是司家收購的酒店，按理來說不會有安保問題，但就怕萬一。
叮咚。
門鈴被敲響。
顧見臨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別擔心，是我。”
指尖纏繞的劍氣驟然消散。
唐綾狐疑地捂住浴巾，赤腳走下牀，打開了房門。
果不其然，顧見臨氣喘吁吁地扶着門框，似乎來得很急。
“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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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綾蹙着眉，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只裹了一件浴巾，本能的想要鑽回更衣室裡換一件衣服出來，卻被他的一句話給震在原地。
顧見臨凝視着她玫紅色的眼睛，一字一頓：“想不想學第三法？”
唐綾微微一愣：“你說什麼？”
“第三法能夠救你妹妹。”
顧見臨認真說道：“但必須你親自來。”
唐綾捂在胸口的浴巾險些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