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軒坐上那蒲團,隨即心神飄搖,魂魄彷彿隨時光而去,去到了萬餘年前那個動亂年代。一個白袍男子身披銀鎧,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正一臉焦急地望着皇城方向。
過不多時,一位身着黑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乘馬而來,說道:“先回去,此間不是說話的地方。”
白衣男子點了點頭,腳下踏着飛雲而去,過不多時,兩人便回到了大將軍府邸。大將軍南欽喝令部將守住房門,隨即與其子南牧亭一同走入書房中。
南牧亭鑑貌辨色,問道:“陛下不準爹的周章?”
南欽長嘆道:“非但陛下不準,丞相、大司馬乃至驃騎將軍等人也均以爲當下以擊破南鬥之軍爲要務,畢竟南鬥陳軍孤原,與三路叛軍鏖戰,若此時出兵,確實可一舉剿滅這四支敵軍……”
南牧亭皺眉道:“但以我之瞭解,南鄉侯乃是南鬥之神的後裔,一向志在神位,未必當真有吞吐天下之志。何況即便他志在天下,但此時他叛亂之證並未據實,怎可就出兵攻打?以我之意,此時該當先平定九虞之亂。九虞身爲上古神獸,不知如何躲過諸神之劫,但此人一向野心勃勃,一意要號令天下。所以此人之患更甚於南侯啊。”
南欽點頭道:“我又怎能不知?但陛下一向忌憚南侯出身,丞相又與南侯有隙,衆臣附和之下,以我一人,實在無法動搖陛下決策……”大將軍長嘆一聲,沉默許久才道:“你中壘校尉之職本關係到皇城安全,但今日我公然頂撞陛下,或許待我出征之後,他會加封你爲前將軍,這一來是爲拉攏,二來也是警告。若今後陛下要你出征,需提前傳訊與我……”
南牧亭問道:“要不我先出皇都前往孤原城,告知南侯爹出征之事,也好讓你們在陣前避開彼此兵鋒……”
“混賬!”南大將軍聽到此處,不禁沉着臉喝道:“如今各爲其主,而你卻要將此機密告知敵將,若在兩軍陣前,已犯斬首之罪!”
南牧亭噤若寒蟬,垂着頭道:“是!”
南大將軍輕嘆一聲,搖了搖手道:“你出去吧,三日後我便領兵出征,屆時家中你要好生照顧。”
南牧亭點了點頭,轉身退出書房。
三日後南大將軍校場點兵,共率士卒五十萬出征孤原城。但其實孤原城下已是白骨盈丘,那卻是南侯用了狠辣手段,盡屠三路叛軍,勿短期之內平定各方叛亂。
南大將軍見了,也不禁暗歎南侯手段過人。當下命五十萬士卒駐紮於城外,與南侯軍遙遙相峙。
到第十日上,寧帝果然派遣使者來加封南牧亭前將軍位,但不過兩日,寧帝又命駙馬兼任中壘校尉,接管皇城安全。
但也在這一日,空中突然一道萬丈雷霆直劈中軍營寨,雷火化作火雲籠罩着大寨虛空。
隨即大將軍跨龍槍、騎龍馬從雲中而出,飛在空中。這時只見雲端裡飛着一隻龐然大物,九頭雙翼,赫然便是鳳虞。但此時他還未轉世進入鳳族,所以名喚“九虞”。
九虞雙翼展動,便有幾萬丈長短,如同遠古魔神,翼下風雷滾滾,彷彿一翼就可將孤原城打塌半邊!
只見這九虞龐大的陰影籠罩着大地,在威壓之下,兩軍的兵卒心驚膽戰,幾乎匍匐了大半。
南侯面色一冷,握着遙勝刀就要飛身而去,但這時南大將軍卻乘着馬已在空中。他手中龍槍一指,催動五元聖境的修爲,身軀也化成萬丈高下。隨即打出七十二道符印,符文在空中化成幾萬丈大小,跟着黑雲席捲而來,雲中馬聲、鼓聲、雷聲響做一團。隨即雲層上方又有三道身影,只見一人白袍、一人黃袍、一人紫袍,都是將軍打扮,但面容都與南大將軍毫無相似乎。
九虞大笑道:“早聽聞南大將軍分身法寶‘三魂境’神妙無比,可惜今日卻要歸我了!”但他口中雖然這般笑着,卻也不敢輕易對上,只見他扇動兩翼向空中而去。這時二人離地面已有百萬丈,交手之時更是風起雲涌,乃至於連南侯也不能看清,思忖道:“倘若九虞調虎離山,我這一去,大軍無人鎮守,非得被他手下屠滅乾淨不可。”
南侯暗歎一聲,走進城內。這時虛空之上突然現出七座大山,每座山上都銘刻符文,乃是九虞到九重天界取來山峰,臨時煉成法寶,喚作“鎮南峰”!
九虞大笑道:“爲對付你南家,我可算耗費心血了,此寶我稱爲鎮南峰,正是依據你功法缺陷煉成,今日便教你試試這滋味。”
九虞祭起七座鎮南峰,打入七十二符印,隨即只見山峰虛化,山中涌出風雷水火,正是風雷五行七元聯成一座七元山脈,有數十萬丈大小。
這時南軍營寨中飛來數位大將,也都頂盔貫甲。
南大將軍大喝:“聽我軍令速退,將此物交給我兒!”手掌一伸,便將三魂鏡擲給驃騎將軍。
但九虞將七元山脈轉了一轉,頃刻間便將餘下三位前鋒轟殺成齏粉!
驃騎將軍立時紅了雙眼,雙掌一凝,掌間聚起四十二重符印轟然打出,掌力將空間震動,把那七元山脈打塌了一座。
九虞只覺胸口氣血翻涌,大怒道:“桓將軍好掌力啊,那你且先試試我這七元鎮南峰!”
只見九虞轉動山勢,七座聯山滾滾而來。南大將軍情知桓將軍修爲遠遜,一但被鎮南峰打中,連全屍也是妄想。當下使用柔力將桓將軍打落山峰,隨即以一雙肉掌硬撼七座聯山……
約莫有半個時辰,空中一陣天塌地崩的巨響,漫天火海火雲之中,大將軍南欽鎧甲俱碎,跌落下來。
隨即九虞滿面殺氣,駕馭着風雷而來,似乎要盡屠這五十萬將士。但這時南侯手遙勝刀,現出了萬丈法身踏着雲端,護住南軍營寨。
九虞哈哈一笑:“南侯別來無恙?”但隨即見南侯面色沉凝,又笑道:“罷了,本王賣侯爺一個面子。”當下兩翼扇動,衝上九天而去。
至夜,大將軍南欽重傷不治,衆軍慟哭,聲傳四野。南侯聽到了,一身素服親來祭奠。
當晚消息與南大將軍的棺槨送到皇都,寧帝命驃騎將軍桓真坐鎮帥位,又派數十位大將前往相助。但與南侯鏖戰三次,除元帥桓真之外,其餘大將盡數被斬殺,甚至桓真本人也重傷未愈,五十萬士卒而今不足十萬。
又過三日,九虞領兵六十萬進攻皇城,鏖戰之下,朝中大將又被斬殺數十位,不得已寧帝下詔,封南牧亭宜鄉侯、官拜大將軍,聚集殘兵約有四十萬,死守都城。
又守了十日,南侯領軍十萬而來,在九虞軍後駐紮,九虞於是不敢亂動。
寧帝看見南侯軍來,招南牧亭密談了一夜,第二日宮中大亂,不到晌午,到處便都在傳說南牧亭弒帝,以此要向南侯搖尾乞憐。果然晚間時候,南牧亭身背父親棺槨,手捧寧帝頭顱來到南侯軍前。
南侯大驚,身旁副將提劍就要斬殺南牧亭。南侯喝止,這人大叫道:“南牧亭官拜大將軍位,卻還弒殺主上,侯爺不可留他!”
南侯搖了搖頭,將南牧亭下獄,隨即擊退了九虞後,便爲寧帝設祭,天子七裹,葬在皇陵。到夜晚時分,南侯來到天牢見了南牧亭。
南侯問道:“是誰弒殺了陛下?”
南牧亭滿面蒼白,沉默不答。
南侯又問道:“陛下有何遺命?”
南牧亭又是不答,南侯如此問了十幾個問題,南牧亭終究失魂落魄一般,臉色白得嚇人。
南侯面色陰沉,正要轉身出天牢時,有一個黑影突然來到他身旁,低聲說了幾句。南侯嘆了一聲道:“而今天下已是分崩離析,你若來到我軍中,我便下令保護淵朝遺老,並今後找機會爲你洗清弒帝污名。你若答應,便敲擊地下三聲。”
但南侯等了片刻,天牢之中依然死寂。
南侯暗歎一聲,正要走出時,突然……
“咚!”
“咚!”
“咚!”
南侯一笑道:“今後倘我爲帝,你便是朝中大司馬!”
“臣領命……”過不多時,沉重地聲音響徹在天牢之中……
“唉。”隨即在黑暗裡,有一聲嘆息,那一道靈魂漸漸回到了身軀,這時的羽軒如同打開了心中塵封寶盒。他緩緩離開蒲團,向蒲團微微躬身一禮。
但蒲團上有一個身影突然顯現,說道:“萬年不見了,沒想到你是他的轉世……”
羽軒一愕,隨即看清了這人,躬身一禮道:“陛下,臣,南牧亭覲見!”
但南皇看了片刻,突然深深一嘆道:“不,南牧亭不是你……”
“但羽軒卻是南牧亭!”羽軒面色一整,正色道。
南皇一笑,說道:“罷了,而今南朝已破,你我相隔萬載還能再見,這君臣之禮不敘也罷。這是隨意進出地宮的符印,你且收好,日後若有機緣,還請你幫我辦件事。”說罷,他便將幾道符印交給羽軒。
羽軒接過了,說道:“陛下請明言。”
南皇嘆道:“昔年我讓石兄修建地宮,便爲你我這等開闢一條輪迴之路。但中途被九虞阻撓,若非幽王相助,只怕我便不能輪迴轉世了。但石兄他們如今卻未能轉世,今後若有機緣,便爲我引渡一下吧。”
“是!”羽軒遲疑片刻,說道:“不過我想石兄還未身死,之前還借我身軀與陛下聖皇氣運擊退九虞……”
南皇一怔:“可是以他的壽數……”
羽軒躬身道:“還請陛下恕他僭越之罪,臣纔敢明言。”
南皇點了點頭,羽軒道:“他借陛下玉棺與聖皇氣運延了壽命,不過他是在沉睡之中,這一切他做不了主。”
南皇笑道:“我怎能怪他?所謂聖皇氣運不過如此……”隨即搖了搖頭道:“你先走吧,我這一道殘魂也支持不了多久。”
羽軒道:“臣告退。”但剛要走出房門之際,南皇突然出聲:“寧帝是自殺的吧?他要你詐降之後,奪得兵權便起兵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