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王直他們本來帶來的車,現在一共有5輛馬車,王直命原先的八名護衛,分四批,即每兩員守護一輛裝有黃金的車,原來的第一輛馬車則由水手護衛。而組屋延三郎也派遣了保鏢,他帶來的4輛車每輛也配置兩位。所以現在每車至少有4人守護,這還不包括王直所統轄的有名號的人物。按照王直的安排,每輛車的箱子放置1萬兩黃金,車號:甲、乙、丙、丁。其中甲號車,將1萬兩黃金分裝在大小不一的4個盒子裡,從小到大里面有1千兩、2千兩、3千兩、4千兩,這麼做是爲了方便隨時取用,使者團的自備馬車自然還是放置行李,以及鄭繩的國書等等。
整備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時分,京都染屋物的吉岡憲法直元親自來找王直。他將已經磨礪好的丙子椒林劍和北斗七星劍分別交給王直和無想丸,並且給兩把刀配置了適合它們的鐵製刀鞘。王直拿着寶劍,輕輕地敲敲刀鞘,只聽“噔噔噔”清脆的聲音,王直讚道:“真棒,這下可以拿來大搖大擺地使用了。”“是啊!”無想丸立即將北斗七星劍掛於腰側,給衆夥兒炫耀起來,“大家快來看我的新寶刀!”妹妹無雙丸靠上前去,摸了一摸,只見兩把刀,被吉岡磨礪之後,刃口的破裂處全部修復,整個鋒刃吹毛斷髮、鋒利無常。
王直將丙子椒林劍抽出來,襯在手臂上,明光四射、略顯霸道,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將刀插回去。吉岡直元見兩柄武器沒有太大問題,便道:“那我走了。如果有需要,歡迎王桑隨時來找我。”王直“哦”了一聲,道:“今次我們也要離開京都了,下次再遇不知道是甚麼時候了。”吉岡直元應和道:“那,祝諸君一路順風。”王直對其告以抱拳禮。
到了中午,京屋春令妹妹京屋夏給王直他們送來好吃的,主要是兩樣菜,一道是:蜜汁葛根切;一道是:三味寒天琥珀。葛根切使用葛根製作,製作成粉條狀,類似中原的寬米粉,然後冰鎮,蘸以白蜜汁或黑蜜汁。寒天琥珀是軟涼糕,內部含有抹茶、紅豆、紫蘇三種餡料,成品如同琥珀玉器,它也能就着黑蜜吃。這兩道食物都是京都的時令點心,也是遠近知名的當地風物。
王直將粉條吸啜而去,感嘆道:“果然還是黑蜜汁好吃一些。”京屋夏見王小哥好吃黑蜜,又特意給他呈上一盅。這盛黑蜜的碗,是上好的日本漆器,王直舔完蜜,將漆器把玩了一番。王直心中繼續嘆道:“要不是這旅途遙遠、提攜不方便,我定要買上一些這京都的紅黑漆器,唉!真是可惜了這些寶貝飯碗。”
一旁的葉宗滿似乎看出了王直的心意,對其說道:“我聽平久大人和才助講,雖然京都是漆器的中心產地,但全日本還有4大漆器產地。倘若京都的漆器我們捎帶不上,去堺港買一些紀州漆器也是可以的嘛!”所謂五大漆器,分別是指:京都漆器、會津漆器、山中漆器、越前漆器和紀州漆器。
王直喝了蜜汁,附會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漆器工藝分蒔繪、螺鈿、沈金、平文、雕漆等常用技法。其中“蒔繪”是奈良時代興起的日本特有漆金工藝。王直手中的這個盛寒天琥珀的盒子,外殼上面即使用了“蒔繪”手法:有一團團金子模樣的漆粉鋪蓋在上面,成一片片松樹枝葉紋路,十分好看。
第三天,使者團將告別京屋宿場和京屋家的兩個姑娘,京屋夏穿一襲青衣,懷裡抱着年幼的京屋冬。穿紅色衣衫的京屋春站到院落裡,對平久大人和王直道:“你們好走嘞,歡迎下次來京都的時候,還入住我們京屋宿場!”王直點點頭道:“那當然了。”
正交談着,門外來了兩人,一男一女。女子是歌舞伎北野琉璃,男子是一位官宦。北野琉璃衆人已經認識,知道她是來給大家送別的。男子亦與平久和鄭繩相識。能登屋平久給王直介紹道說:“他叫三淵晴員,是服侍將軍足利義晴的近臣,本是細川家家臣和子嗣,過繼給三淵家當養子。”王直一看,此人面目方正,大約二十五六歲,不似奸佞之臣,對其恭謹地道了聲:“你好!”三淵晴員便道:“高國大人命我來護送大家出京都。”三淵晴員是細川元有之子,細川元常之弟,屬於細川和泉國上守護家支派。
鄭繩、平久和王直率領的使者團離開宿場院落後門,大家浩浩蕩蕩地上路了。王直回頭跟琉璃招了招手,琉璃也對着王直搖搖手,兩人均心想道:“下次不知何時才能見面了。”衆人往朱雀街南邊走,慢慢出了羅城門,走上去往南方的官道。
三淵晴員騎着馬兒在前頭爲先導帶路。隨後騎馬兒的是:鄭繩、平久、道陳、王直4人。無想丸、葉宗滿和方廷助步行。無雙丸、綾居最原先馬車上;樑椿居甲號馬車上,才助居乙號馬車上。王直有時候將馬兒讓給無想丸騎,無想丸自仗腳力好,搖頭推辭,王直便讓胖一點的方廷助乘一段路程;葉宗滿有時候也在丙或丁號馬車上呆一會兒,一邊休息、一邊看護。
沒有去勝龍寺城,衆人很快直截過了澱川上游三支流。一路往南行,中午沒有休息,到了下午,就到達了八幡地區。三淵晴員指着前方告訴王直說:“前面石清水八幡宮不遠處,有一處居酒屋,比八幡驛站還要好,今夜我們可以去那裡投宿一宿。”能登屋平久附議,大家商量着便同意了,車駕直驅三淵大人所說的那座居酒屋。
這座居酒屋正處在石清水八幡宮山頭的東面,依山而建。院落雖然比不上京屋宿場大,但也不小。有來往商旅停在此處,休息整備。
王直下了馬兒,牽着轡繩,靠近居酒屋門處,王直一觀門樑上的名牌,上書三個漢字:“松花堂”。三淵晴員也下了馬,走近王直,說道:“對,只此一家,名曰:‘松花堂’。”兩人正聊着,門內出來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年紀大,女的年紀不大。老者自我介紹道:“我名瀧本坊高乘。她是我的外甥女。”女子自我陳述道:“灑家名叫松花堂壽,是這家酒鋪的老闆娘,有什麼需要的或者招待不週的,請指點一二。”於是松花堂壽令長者高乘帶領使者團的車駕去後方院落停靠,自己領三淵、平久、鄭繩、王直他們去大廳打尖吃飯。
三淵晴元及王直衆人坐好,三淵先生便對松花堂壽說道:“老闆娘,把最好的菜式都端出來。”松花堂壽恭敬地道:“是是是。請稍候。”王直則對無想丸說:“能叫上來一起吃飯的,都叫過來吧。”意指除了守備黃金的隨行者,都進來吃飯,等第一批吃飽了,輪替守備者入內,無想丸當然明白王直的意思,便起身去告知衆人了。
待無想丸回來,松花堂壽竟然就讓侍從上菜了,無想丸對王直道:“速度還是挺快的嘛!”三淵晴員笑道:“我是這裡的老主顧,不上快點,怎麼行?何況,還有王桑,你們明朝使者,是第一次來這裡吧。我們當然要獻上最好的食物。”王直滿臉笑靨,心想:“三淵這個人,還是蠻熱情地嘛……”
王直左右顧盼之間,阿壽已命下人上料理中的“八寸”——即壽司前菜。紅紅的熏製鮭魚片盛放在眼前時,飢餓的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露出彷彿流下口水的樣子。食器間,還放有唐墨,所謂唐墨,即烏魚子。此外,還有小慈姑和地膚子兩味中藥作爲佐餐料。
之後是“煮物椀”,相當於“蓋物”,此番的蓋物,名爲“海老真丈”。所謂“真丈”是一種料理形式,類似於明朝流行的“魚圓”或“魚丸”,一般將蝦或魚的白肉打碎後,加山藥、蛋清、高湯等,或蒸或煮或炸成球狀,如果以蝦爲主呢,蝦的日本名爲“海老”,所以“蝦丸”就是這裡的“海老真丈”了。
最後,則是大家最爲期待的主食了。松花堂的主食,名號叫做“松花堂弁當”(也可寫作便當)。便當是指將4種食物盛放於一個十字形分割的四格盒子裡,每格都用不同的器物裝盛。這家松花堂,將刺身、燒物、煮物和漬物四樣分別裝在裡頭,然後配上一碟調味油碟和一碗御飯。刺身一般是用鯛魚、鮪魚或者鰤魚的肉製作,配以綠芥末和醬油。綠芥末也叫青芥辣,是用日本原產的植物“山葵”磨製而成,有刺激性,吃起來很辣,辣到頭痛。
王直不喜歡綠芥末,卻獨喜歡用來蘸生魚肉的醬油,這醬油和中原山西的醬油味道不同,有一股海鮮味道。不過,好吃的東西不能多吃,所謂“食禁重”即是說目前的狀況。三淵晴員熱情問道:“咦?王桑,你怎麼不吃了?”王直摸了摸肚子,說道:“吃飽了,吃飽了,味道真好,這家店子果然風味獨特,你算是找對位置了。”三淵道:“哪裡哪裡,吃飽便好,吃飽便好!”
王直飯畢,即叫看守貨物的衛士們前來吃飯,自己領着無想丸去替他們看守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