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道遠那邊沉默了一陣。
然後好像突然打開了聲音，傳來拖鞋獨有的腳步聲。
“你想讓我幫你聯繫銀行貸款？”胡道遠本來還有點不清醒，但從臥室走到客廳的這一段路已經想明白了他的意圖。
“嗯，集團整體抵押，貸10個億。”
錢才理想是8個億，不過這玩意也是漫天喊價，坐地還錢嘛，真要下來10個億，他也不是花不完。
胡道遠那邊又沉默了，這次不是靜音，那邊還能聽到微弱的呼吸聲。
“你要貸來幹什麼？”胡道遠幫銀行問出了第一個問題，貸款用途。
“投資，最好是做箇中期貸款。”錢才接着說道。
“找您主要是想加快評估時間，我這裡確實是急用，還有這個上個會計年的財務報告，和我們的企業現狀嚴重不符，去年我們集團都還未成立，下屬的子公司也只是小微企業，按照這個流程，恐怕是不好辦。”
胡道遠聽着突然說道：“伱們集團其實有個問題，遲遲沒有落戶，就算我們市政府要做金融扶持，也得有個由頭。”
錢才一腦門子黑線道：“我這不是在等您指示嗎？您覺得…我應該搬到哪個區？”
“徐匯。”胡道遠簡潔明瞭。
“徐匯？徐匯…我找哪個區長對接？”錢才試探道。
“該找誰就找誰，你問我幹什麼？”胡道遠聲音大了一些，彷彿覺得他有點莫名其妙。
“那我還去徐匯…”
胡道遠打斷道：“你們集團目前唯一的實體產業就在徐匯，你不去徐匯去哪？”
錢才突然有點愣，合着人家壓根沒考慮這個。
“那我還真不能到徐匯，我現在辦公地址在靜安呢，那就按照實際辦公地址辦手續好了，等我徐匯總部建起來再做變更。”
“隨便你。”胡道遠有些不耐煩道。
“那你下午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約一下建行的劉行長，帶上你們的財務，你們面談，手續可以儘快，但是額度要根據銀行的審覈結果而定，我們市政府該給的扶持，貼息，都會給你們。”
“行。”
錢才掛下電話，看到桌上的日曆，發現假期已經過半。
擡頭想了想，拿出手機，給羅玉發了個信息。
“明天帶你玩，不過只有半天。”
沒過一陣，那邊回過來了。
“騙子，明天來學校門口接我。”
人沒事業吧，沒資格交朋友，人有事業了，沒時間交朋友。
錢纔想着，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電話。
“右薇，安排一下，開個股東會，討論資金計劃，人沒在的電話表決，做好記錄。”
……
下午三點，市政府。
錢才站起身，跟面前戴眼鏡的平頭中年男人握了握手。
“劉行長，那就等您電話。”
“行。”劉克明笑道。
“G省的孫正陽行長是我一個培訓班的同學，我今天來之前可是問過他，你們集團難得開口啊，幾乎是0貸款走到如今這一步，說出去都沒人信。”
“哈哈，我也不知道劉行長這話是在誇我呢，還是損我，不過我們也是沒辦法，前路多舛，誰也不知道哪天會不會拿着銀行貸款卡住我的脖子，還去謹慎好，謹慎。”
錢才說着，有些下意識的瞟了胡道遠一眼。
胡道遠坐在辦公椅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中的筆卻緊了緊。
劉克明不明所以，只得乾笑了一聲，看了一眼胡道遠說道。
“錢董事長太過多慮了，我們銀行很歡迎蔚來這樣的優質客戶，不會做涸澤而漁的事情，希望能跟蔚來長期合作。”
“行，童總監，你送一下劉行長，一會在樓下等我就行。”
錢纔回身給童薇薇使了個眼色，童薇薇立刻跟胡道遠點頭示意，擡手走向門口。
“劉行長。”
劉克明跟胡道遠點了點頭，算打了個招呼，也禮貌的對着童薇薇擡了擡手：“童小姐，請。”
兩人開門走出辦公室。
外面的林秘書見兩人走出，看了看辦公室裡的錢才，給了胡道遠一個詢問的眼神。
胡道遠擺了擺手，林秘書點頭關上了門。
“有話直說。”
“您家的私事…在這能談吧？”錢才訕笑道。
胡道遠眼睛掃了掃辦公桌，隨後拍了拍椅子扶手，開口道。
“今天值班領導不是我，我下班了，說吧。”
錢才嘿嘿一笑：“胡蔚的基金會任職可是下來好久了，她可一天班都沒上過啊，您看是不是趁着假期…讓她熟悉熟悉工作？”
錢才許久沒見到胡蔚，都已經想念到要去胡道遠家搶人的地步了。
誰知胡道遠卻也一笑：“小子，我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從公務上支持你那是我的職責所在，也算是我作爲地方領導對你們企業的看好，用私事裹挾公事在我這裡行不通，用公事裹挾私事…其實我也是頭一回見，但是答案是一樣的，不可能。
胡蔚到你這裡上班，那是她自己的選擇，不過你想通過這件事情探討私人感情，我和她媽都不允許，她離職，或者你開除她都行。”
“您要這麼說可誤會我了！”錢才立即梗着脖子道。
“最近蔚來半瓶水官網正在積極推廣，我們也需要基金會會長出席一些活動，她年輕，形象也好，能夠代表我們集團的形象，這也是我招募她的初衷，該上班的時候也得上班不是？地點就在滬上，寶山那邊有兩個希望小學的捐贈，當天去當天回…”
胡道遠擡手，打斷了他，開口道。
“年輕人，我們兩個男人談話，我不跟你講什麼公德心，但我也是個網民，你們蔚來半瓶水的網站我看了，本來就是一個對社會公衆的承諾，不應該作爲你們集團宣傳自身的資本。
最近幾天你們利用半瓶水的網站論壇對健身房進行引流，強行置頂，已經私心太重，你好好看看你們的網站，已經產生了一些負面影響了。
說實話，我正在考慮讓胡蔚離職的事情，免得她遭受一些非議，不過這是你們集團的內部決策，我管不着，但勸你還是好好處理。”
錢才聽得心中一凜。
還有這事？
錢才突然感覺不好，自己好像做了個錯誤的決定，細細一想，這事真的可能產生負面影響。
可能還會影響到胡蔚的聲譽。
“胡叔，我得先申明，那個論壇我們從來沒有申明過是基金會的，不過感謝提醒，我會處理好的，告辭。”
錢才說罷，也不等胡道遠答覆，直接急匆匆出了門。
胡道遠看着錢才的背影，皺着眉也不知在想什麼，手中的筆不斷翻飛。
……
“黃文剛，這事你不要推卸責任！網絡辦公室的輿情監控小組，集團給了你三個人的編制！你拿來招技術員，技術員名額沒給夠你不上報，就敢私自決定？出了問題，誰來負責任？”
錢才坐在辦公室，眼含怒火的盯着電腦屏幕上的幾個帖子，不斷對着電話咆哮。
現在論壇上已經有幾個熱度很高的帖子。
《半瓶水還是我們的半瓶水嗎？》
《關於這個論壇的歸屬問題，我有幾點想法》
《公器私用，蔚來的格局就是這樣？》
裡面尚有一些理智的回帖，指出論壇並沒有註明屬於半瓶水慈善基金，但也有負面的指責，說蔚來監管不善，有私心，利用半瓶水的熱度給自己的子公司宣傳大開方便之門等。
“今天網絡辦公室全體加班，立刻把官網論壇和半瓶水論壇分開，註冊賬號頂貼，一定要把這件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錢才說完，掛下電話，嘆了口氣。
天降正義啊，總算輪到自己頭上了。
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蔚來官網的論壇大多數的帖子還是討論半瓶水慈善基金的，很多熱度也是來源於此，自己確實有公器私用的嫌疑，貪個小便宜，差點斷送了集團的形象。
還好目前的網絡環境不算髮達，傳播不算快，要是胡道遠不提醒自己，等這件事情真正發酵開來再做出反應，恐怕就很難處理了，鋪天蓋地的正能量，恐怕會蔓延到其它的熱門論壇。
……
翌日，早10點。
錢才還在辦公室等着網絡部的處理結果。
昨天一晚上，官網進行重新維護，原有的論壇劃分爲了蔚來論壇和蔚來半瓶水慈善計劃論壇兩個單獨板塊和獨立鏈接。
錢才最終決定，擬寫了一篇申明，大致內容爲蔚來體育健身有限公司佔用論壇資源引流一事，蔚來集團應對公衆道歉，健身公司總經理聶俊林將代表公司對慈善基金支付100萬元廣告費用，此筆費用納入基金會管理。
另外，半瓶水論壇開啓廣告招商位，獲得的廣告費用將納入民政共管帳戶，用於基金會的捐贈計劃。
此後，蔚來論壇和慈善基金論壇將獨立開，基金會論壇的管理後臺也會申請民政部門共管。
現在樓下正在拍攝聶俊林支付廣告費的照片，準備上傳申明。
……
“咚咚咚咚。”
錢才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一陣凌亂的敲門聲傳來。
一聽這個敲門聲就知道，收債的來了。
“進進進！門貴，別給我敲壞了！”錢纔對着門在喊道。
吱啦，門開了。
羅玉一臉委屈的站在門口。
“說好的陪我玩一天變成半天，現在看你忙，來你辦公室找你，你還兇我！騙子！”
錢才抹了把臉，強撐出個笑意。
“坐坐坐，姑奶奶，我錯了，行了吧？”
羅玉這才稍顯滿意，進了辦公室，到處打量着。
“忙什麼呢？”
錢才無語的對着辦公桌的電腦昂了昂頭。
羅玉也不客氣，走到錢才的辦公椅前坐下。
“哇！你的桌子長貓了！好可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