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老天爺很給郭總面子,也可能是郭總看了天氣預報。
11點,太陽爬到大半空,竟也是陽光不燥,微風清涼,船從吳淞口出來,明晃晃的一幅張大千的《長江萬里圖》。
遊艇是大都會遊艇俱樂部的老闆在管,從浦東上的船,據說是葛偉東提議,投資這個老闆修了個小碼頭。
也沒啥收益,維護保養,就靠老郭老葛還有幾個愛玩的老闆出年費,來的路上錢才聽說了這些,也很詫異,他本以爲老葛是混圈子,沒想到他還是個帶頭的。
人就是純純愛玩,喜歡在遊艇上往外丟高爾夫球。
媽的,一顆高爾夫十幾塊,加上杆具磨損,遊艇保養,油費,這纔是現實版的一杆八十,還是八十美金。
錢才吐槽着。
爲啥吐槽呢?
因爲他不爽。
爲啥不…
……
今早老郭一通電話把他打醒,錢才甚是不滿意,昨天隨口答應,沒想到他們九點半就要出海。
錢才接完電話發現時間才七點半,準備繼續睡,看到胡蔚醒了,迷迷糊糊跟胡蔚說“寶貝一會兒我們跟老葛老郭他們去坐遊艇出海,老公帶你吃燒烤”。
然後胡蔚眼睛就睜大了。
錢纔是第一次帶她跟商界人士交際。
胡蔚此前幻想過很多關於兩人第一次爲了出遊而出遊應該去哪,她看了很多地理雜誌,瞭解得甚是細微,但沒想到會是今天。
還有他商界的朋友,還得注意,要穿得稍微正式一點。
立即起牀,忙前忙後。
也不是錢纔沒有儀式感,只是他確實忽略了這是這一世兩人第一次出門純遊玩。
儘管胡蔚動作很輕,但有些焦慮的她不斷在房間裡翻東西,錢才被她這副奔忙地模樣弄得也不好意思再睡。
錢才迷迷糊糊起身打了個打哈欠,一股倒下繼續再睡的慾望好懸地被他剋制住了。
錢總很不滿意。
好好的一個假期,起得比上班還早。
老葛老郭兩個有錢人,竟然沒有領悟晚睡晚起纔是人生幸福的真諦。
專家說晚睡是因爲工作生活壓力大,建議多做心裡疏導,調整工作狀態,提高工作效率。
但一部分建議專家不要建議的清醒人士表示:毛!
提高工作效率,單位能讓我幹完就下班?
大多數人晚睡是因爲平時可自由支配的時間不多而養成的習慣,如果工作或上學佔用了大部分時間,人會覺得生活是空虛的,從而在休息時間上摳出一部分,來獲得生活的意義。
總結成一句話:我知道如果現在睡了,睡醒後的世界,又是屬於別人的,又是一個不值得期許的世界。如果明天值得期許,我大概會勸自己早點睡。
當然,實際上覺是摳不出來的,能摳出來的覺,那都是身體本來就不需要,否則,身體就會從第二天白天想辦法補回來,人的意志和身體對抗,就會使用大量的咖啡因,茶鹼,可可鹼,形成依賴,身體和神經都易衰老。
也有部分年輕朋友覺得純肉身之力就能頂得住。
太年輕了。
不懂的人永遠不懂,等懂了的時候懂了也沒鳥用了,只能從保溫杯裡泡科技來找安慰。
“二狗…我,我害怕!我剛纔看了,我眼圈有點腫!”
“嗯…不腫,你最美。”錢纔回想着前世拿命換錢的場景,不斷打着哈欠敷衍。
“二狗…他們帶沒帶…家屬啊?”
“不知道…搞不好有點小明星,模特啥的吧,不過他們知道我要去,應該不至於。”
“啊?”胡蔚不知道錢才話中含義,更焦慮了。
“那…我能不能叫朋友一起去啊!我怕沒人和我說話!好尷尬呀!”
“叫吧叫吧,都行。”錢才擺擺手。
胡蔚就一個朋友,他也不用問是誰了。
兩分鐘後。
胡蔚哭喪着臉回來。
“芍芍最近有校演出,要排練,來不了…”
“演出?”錢才抖了抖眉毛:“跳火炬舞?”
“哎呀!你不要調侃人家了!”胡蔚蹙眉,又有些糾結道:“那…我能不能叫羅玉啊!”
錢才:……
這下糾結的心態成功來到了錢總這邊。
“算了算了,我自己去吧。”胡蔚見他三秒鐘沒答應,立即自我否定了。
“叫吧叫吧,免得我爹媽又叨叨,說我從來沒帶她出去過。”錢才揮揮手,又找了個合適的理由。
開玩笑,錢總何時在意過嘮叨。
但胡蔚是爲了他才主動和羅玉搞好關係,而羅玉畢竟也是一起長大的發小。
也許在胡蔚眼裡,羅玉還是她和自己的“媒人”。
現如今連胡蔚都放寬了心思,有些關係的處理,他是不該去逃避的。
“…那我真的叫了?沒關係嗎?”胡蔚有些試探道。
“叫吧,有啥的。”錢才重新倒下,只是這次瞌睡已經完全醒了。
過了一會兒,胡蔚匆匆又拿着手機跑回來,一臉焦急。
“完了完了,她說她能不能帶她室友一起,我怎麼回啊!”胡蔚手上空無一物,手機應該放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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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才眼神一晃:“你問問…”
直接問是不是王倩,好像不太好。
“你問問她朋友身高多少,一會我們可能要玩個項目,身高太低的不能玩,我們要訂票。”
胡蔚的眼神忽然詭異:“什麼項目?”
錢才瞬間清醒。
“不是…我就想知道是誰,有事!我一會跟你解釋!”
“…那我直接讓她說名字,說出海要登記備案不行嗎?”胡蔚疑惑道。
“嗨。”錢才一拍腦門:“昨天喝傻了,行,你就這麼問。”
錢才起牀刷牙的時候,胡蔚回了房間,告訴他叫王倩,錢才當即賊呵呵表示他也要叫個人。
這下胡蔚也明白了,八卦之心頓起,纏着問他是誰,錢才耐不住磨,告訴她是老三的大哥,聶澤翾。
胡蔚來公司這麼久了,聶老大還來家裡吃過飯,她當然知道誰是聶澤翾,而且聶澤翾這貨得知老闆娘在法務,還給她送過一些託人從國外帶回來的名牌護膚品,倆人都算比較熟了。
胡蔚當即無奈表示:啊?人家才大一…聶總…是不是太老了?
錢才哈哈大笑,說沒事,老的會疼人。
…
一路上錢才都在假寐。
後排三個女生嘰嘰喳喳,坐遊艇出海的興奮,加上聊美食,胡蔚和王倩第一次見面這種事,壓根就不算事。
錢才今天自覺坐到了秘書位,羅玉不主動跟他講話,他也不想自找沒趣地熱臉貼冷腚。
貼冷腚這事他只對胡蔚幹過。
寐着寐着,真寐着了。
被叫醒的時候,羅玉居然也在笑。
錢總髮現口水已經在座椅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痕跡,趕緊擡手擦了一把口水,然後捂住嘴角,老李也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大包紙巾,抽了一張遞給他。
下車的時候,明顯只有錢才一人尷尬,胡蔚則跟羅玉王倩在後面笑嘻嘻。
他們提前到的岸,結果老郭還晚來了十幾分鍾,要不是老郭說別跟葛偉東講,馬上就到,他早打電話讓老葛接他上船了。
老郭到的時候面對錢才的埋怨哈哈大笑,說他以爲錢纔會晚到,專門晚點來的。
錢總當即憤怒。
“9點半出發,你7點半打電話叫我起牀,還晚到,我家在蘇州不成?”
老郭笑呵呵回了一句:“哦,是十點出發,我記錯了。”
錢才罵罵咧咧。
出去玩都要耍心眼子。
碼頭是個成本較低的浮動碼頭,邊上停了4艘遊艇,其中一艘看着個子明顯大一圈,三層半,兩舷還刷了個騷包的藍色三條槓,像個飛機頭。
老郭說那艘是葛偉東的,也就是他們今天準備坐的那艘。
上船時,老郭照國際慣例,對三位女生一頓誇讚,詞彙稍顯老套,美麗漂亮青春一類,但也照顧到了每一個人。
登船口做了個斜陽棚,站在兩邊接待的人不少,看衣服上的LOGO,是這個遊艇俱樂部的。
2600多萬的遊艇這年頭已經相當闊氣了,一上去就聽到一層傳來一陣麻將機的聲音。
“葛偉東,出來接客!”郭廣倡大聲笑道。
“接什麼客?你自己進來不行嗎?”老葛不耐煩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聽這話聲,搞不好拿着一把大牌。
“你讓他打唄,叫他出來幹啥?我們自己逛逛。”錢纔對老郭擺了擺手。
“我擦,錢纔來了?”裡面頓時傳來一陣混亂的響動。
老葛一出來,正好盯上了三個迎面而來的女生,頓時眼睛發亮,目光渙散地對着三人,開口就是一句低情商發言。
“弟妹…也來了?”
錢纔看得翻白眼,你特麼知道哪個是弟妹啊!這話能對着三個人說嗎?
胡蔚捂嘴笑:“偉東哥好。”
葛偉東眼神一下就聚焦了,笑意滿滿。
“哎呀!弟妹果然是天姿國色!不枉錢才天天在我們面前炫耀啊!”
胡蔚看了羅玉一眼,只是笑吟吟回了一句。
“偉東哥也很帥!”
錢才歪了歪嘴。
老農民,帥個der。
特麼天姿國色你剛沒認出來?你是劉式色盲吧?
這一早上,或許是真沒睡好,還有點低血糖犯了的感覺,錢才心情一直不太好。
家屬問候完,老葛轉頭對着錢才道。
“難得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錢才擡了擡眼:“盧安娜的颶風!”
“瞎扯,今天海上沒有風!”老葛也聽不懂,走上前,把着錢才肩膀往船艙裡迎。
老郭正好接了個電話,下船接人去了。
“走,帶你看看咱的大船!”
“什麼玩意大船,連停機坪都沒有,等我資金回籠了,買一個大的給你瞧瞧。”
錢纔看着諾大的遊艇,心裡也動心了,但嘴上還是不服輸。
三個女生沒有進艙,在船首興奮地四處觀望,胡蔚似乎沒有像平時一般聽到他掙多少錢了一般淡定,而是陪着羅玉王倩各種樂。
船艙內三個人,他都不認識,只得點了點頭,轉頭跟老葛交代着。
“等會開船哈,我這兒還有兩個人沒來。”
今天給聶澤翾打電話時,他已經到了培訓基地那邊,接到電話立即往回趕,還要去接徐陽,算算時間,應該快到了。
誰知葛偉東聽完嘿嘿一笑。
“沒事,還有大半個小時呢!我跟老郭說10點開船,其實是10點半!就怕他來晚!”
錢才都愣了。
操!
兩個人,八百多個心眼子,都怕別人來得晚在這兒乾等,一人說早了半個小時,這特麼要是多幾個中間人,他還不得爬起來看滬上凌晨四點鐘的太陽?
錢總這個終端受害者牙都咬碎了,已經暗暗決定,他要買遊艇。
買一艘他說幾點開就幾點開的遊艇!
“老葛,兩個億,能買艘多大的遊艇?”錢才皮笑肉不笑道。
船艙裡坐着的的三個人本來準備上來搭話,一下都有點尷尬。
老葛也有點尷尬。
這是嫌我船小唄!
“兩個億…至少得40米長,三四百噸吧?但是這麼大的船的排水量…你要是停在這兒,得先想辦法把這個碼頭往外擴出去50米才行,還得重新辦許可證,麻煩得很,你現在弄來,只能停到深圳或者海南去。”
說罷,又有些要面子道:“你以爲我不想買大的?這兒只能停得下這麼大的!這裡修的碼頭,還有一半的錢是我的呢!”
“嗯,明後年可以在自己承包一片,做個大點的順岸碼頭。”錢才揹着手點點頭,又是一番老六發言。
老葛都無語了:“你瘋了吧?玩個遊艇,做順岸碼頭?我們這個小碼頭可沒花多少錢,整個都是飄起來的!”
錢才也是一愣:“你瘋了吧!咋想的?我說我們公司的碼頭!”
“你們那個物流…要走內河流域?我跟你說,不划算啊!真不划算,我玩船這麼一段時間也跟人聊過,內河船運,近了虧,遠了慢,成本還高,設備什麼的還多,你運的應該都不是超大件,海運線也就黃海渤海東海的幾個沿海城市用得上,其他都得繞一大圈,沒必要考慮那個!”
老葛一聽,立即一副勸阻的架勢,連連搖頭。
錢才笑了笑,看着旁邊的三個人,沒說話。
我說是物流公司用了嗎?
不過報關手續方面…大概很麻煩,還是做FOB條款,讓買房定運輸途徑比較合適,上了船,他就不用管了,省心省力。
他前世做了這麼多年外貿,還真沒在船上操過多少心,國際貿易有十多種交易模式,經常使用的也就兩種。
CIF適合頭鐵賣家,合同期限內把貨完好運至對方目的港,海上一切風險保險費自擔,當然,掙得也多些。
對賣家來說,保險一些的方案則是FOB,船什麼的都是買家找,只要把貨安全運上船,其他的就不關你事了,利潤相對小一些。
當然,出口手續歸賣方,進口手續歸買房,該是誰辦就誰辦,兩種交易都一樣。
老葛見他不搭話,開始給錢才介紹:“寧波雲環電子的崔總……市北家電的王總,雙飛龍銅材的陳總。”
錢才一一握手。
“沒想到今天來能見到錢總,三生有幸。”
“是啊!真是太年輕了,我等羞愧啊!”
“錢總比電視上看着更精神一些。”
各家老闆隨着身價不同,誇讚的話從恭維到含蓄。
老葛見錢才“哪裡哪裡”的推脫,也不再爲難他陪自己的幾個老麻友說話,把桌上的牌一推,指着牌道:“我這兒差一張自摸槓開了,別說我耍賴啊!我帶錢總上去逛會兒!”
“葛總說的哪裡話!”
“我們也去外面透透氣!”
幾位老總紛紛笑着擺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