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縱然是一向淡定的程少華,此時也受不了柳飄飄這麼輕視生命,怒喝一聲便道,“爲了些不值得的人,搭上自己的姓名,你這叫愚蠢,愚不可及!”
“我愚不可及?那又怎麼樣?這些人做的事沒人去動,總要有人揭穿,難道我不主動攻擊,等着他將我打壓致死?程先生這麼瞭解這件事難道不知道我已經因此丟掉了兩份工作?這兩份工作都是我憑本事憑努力爭取得到,可憑什麼要因爲這些人的私慾而當炮灰?憑什麼!我至始至終都只是想要好好工作而已,你這麼能耐倒是給我找一份辭不掉的工作啊!”
柳飄飄將壓抑在心裡的話,猛地全倒了出來。即便對方是程少華,也毫不客氣地怒喝了出來。她喘着粗氣,一手捂着額頭,眼裡飽含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地傾瀉而下。她支撐不住身體的重心,猛地蹲在地上,將頭埋在膝蓋中,抱頭痛哭。
她這段時間的心情,又有誰能理解。曾經幾度,她快被自己逼出了精神病,可若不是家裡人的聲音安撫着她,她又如何能支撐到現在?
在她最需要關懷的時候,除了家裡人再沒有旁人,在某一個時刻,她就已經明白,這輩子除了家人,除了她自己,誰也不能依靠。
可是她如今的模樣,並不是她想要的樣子呀!
她曾經那麼無憂無慮,可以抱着王弟撒嬌,可以天真地崇拜方沁,可以膽怯地避開一切牛鬼蛇神,可以羞澀地默默喜歡一個人……
可時至今日,她的心,除了冷漠,竟然什麼也沒有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她,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這樣的一條命,誰又認爲她會珍惜?
柳飄飄哭得天昏地暗,終於擦去眼淚站起來。卻沒料到,程少華竟一直守在旁邊。
“程先生不好意思,剛纔失態了。”
恢復了冷靜後的柳飄飄,望向程少華的眼神裡,再度沒有了溫度。
這般故作堅強的姿態,卻讓程少華無端生氣。他可寧願她像剛纔那樣失態,畢竟還能感覺到屬於一個女人的脆弱。
轉身離開的時候,程少華竟沒有半點的猶豫。坐在駕駛座上,從後視鏡裡看着埋頭站在原地的柳飄飄,他猛地踩下油門。虧他還擔心地跑過來特地看望她,結果人家根本就不領情!
心裡隨時這般氣,程少華卻突然給助理打了一個電話。
另一邊的柳飄飄遊蕩回史密斯的家,夜色將晚,剛開燈卻看到客廳裡凌亂的衣物,隨即,便聽到臥房裡傳來異樣的聲音。尚未關緊的門,閃爍着兩道交織纏綿的影子。
柳飄飄一怔,隨即輕手輕腳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將東西簡單收拾一下,拎着行李箱往外走。
剛想給史密斯留個言,身後卻傳來史密斯的聲音,“你要去哪兒?”
側目看去,史密斯穿着一條平角內褲,氣喘吁吁地站在走廊上。原本微胖的身材,此時卻顯得肌理分明,四肢鼓動的肌肉,更是優美的線條,勾勒出他完美的軀體。
腦中一閃而過和程少華纏綿的那一夜,柳飄飄失了神。找回神思,她立馬低下頭,收起便籤紙,說,“危險接觸了
,我自然是該回家。”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門口時,史密斯攥住了她的胳膊,他看過去,卻見她眼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謝謝你。我不僅和方沁一樣狡猾,更和她一樣,只喜歡自己喜歡的人。”
隨即,他注意到她的餘光瞥向臥室。而臥室裡的女人,更在這時走了出來,看見史密斯攥着史密斯,皺着眉上前問,“史密斯,這個女人是誰?”
幾乎就在同時,柳飄飄拔出了自己的手臂,放下鑰匙推門離開。
女人討好地纏着史密斯,卻沒料到,房門剛關,她就被史密斯推倒在沙發上。原以爲史密斯會再接着來,卻沒料到他撂下一個“滾”字,就頭也不回地回了臥室。
女人怔愣許久,才終於明白是什麼狀況,不服氣地想要回到臥室,卻發現房門已經被史密斯反鎖,而她的衣服,被丟到了門口。
柳飄飄拖着行李箱,下樓後打了一輛車回到清雅苑。一路寂靜,並沒有程少華說的那麼嚴重,危險的氣息,壓根就不存在這裡。
她輸入密碼進入內裡,卻意外發現客廳燈亮着。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只見方沁的房門裡亮着燈,兀地放下了心。
將行李箱放回房間後,她簡單洗漱,躺上了自己的牀,疲憊很快席捲全身,眼皮不自覺便耷拉下去。
這一覺她睡得極其沉,若非連續不斷的門鈴聲,恐怕她還會繼續睡下去。迷迷糊糊起牀走出房間,餘光一瞥,發現客廳坐着人,嚇得當即大叫。
而對方看到她更是驚叫一聲,二人異口同聲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短暫的對視後,兩人同時眨巴眨巴眼。
“一星期前。”
“昨晚。”
客廳裡的人,正是蘇晴晴。
柳飄飄聽到她說的抵達時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蘇小姐怎麼一個星期前就來了?”
“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來了,忽然就想來了。聽小方方說她去昆城玩,我就直接過來了。原本還想跟你一塊兒吃吃喝喝吶,結果待了這麼幾天你也不在。電話也打不通,我還好奇呢。要不是小方方說你沒事兒,我都快報警了!”
蘇晴晴說起來很嚴重,臉上的表情卻格外輕鬆。
“對了,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有幾個不知好歹的記者竟然找上了門,被我打跑了。不過聽他們的口氣,好像就是來找你的,你最近招惹什麼人了嗎?”
聽着蘇晴晴機關槍一樣的問話,完了柳飄飄只是搖搖頭,“沒什麼事。蘇小姐知道阿沁姐什麼時候回來嗎?”
“唔……就這兩天吧,等她回來,我又該走了。”
“喔。”
“咦,你不去上班嗎?”蘇晴晴注意到這時候的時間,忽的問道。
卻不想這話像一根刺一樣,猛地紮在柳飄飄心口。她低垂着頭,原本就興致不高,這下變得更加沉默。程少華走後不久,她就收到了一條新公司的面試信息。然而她並沒有參加過任何公司的招聘。
略微查了一下,那公司隸屬於程氏集團,是在杭城的子公司,一家服裝設計公司。
想起她一怒之下口無遮攔的話,再看這條面試消息,柳飄飄只覺得可笑。
難道現在的她可憐到需要別人施捨工作?
面對這樣沉默的人蘇晴晴一貫沒有應對的辦法,想說點兒什麼又覺得無話可說,只得尷尬地坐着,假裝注意力不在柳飄飄身上。
“對了,之前我聽小方方說教練家裡出事兒了,現在怎麼樣?”
周遭的氣氛是在是過於尷尬,蘇晴晴思來想去,終於找到了一個不算敏感的話題。
沉默的柳飄飄終於有了點兒正常人的表情。
“最大的麻煩也解決了,應該沒什麼事。”
好吧,問一句答一句,很明顯就是沒有聊天的意思。蘇晴晴癟癟嘴,將桌上的零食一通收拾,隨即鑽進主臥換了身衣裳,中間插縫出來問柳飄飄,“出門嗎?陪我逛街!”
迎上蘇晴晴殷切的目光,柳飄飄鬼使神差點了頭。只是現在的她無心打扮,之隨意穿了套秋裝,披了件風衣。
蘇晴晴皺了皺眉,卻也設呢麼都沒說。拉着柳飄飄出門後,便往杭城最繁華的地方轉悠。在杭城大廈裡,更是大買特買。
柳飄飄坐在沙發上,興致並不高,只是附和着蘇晴晴,偶爾給個建議。臨近中午,她又跟着蘇晴晴找了個法式餐廳吃飯。
去洗手間的路上,卻意外碰到了陳青。
隔空對視的那一眼,柳飄飄感受到一股寒意。
“每一次見你,你都會換一個模樣,倒是比百變女王還厲害。”
陳青一邊洗手,一邊給出評價。
柳飄飄嘴角尷尬地扯了一下,卻怎麼也笑不出笑容。打開水龍頭,任由細細的水流沖洗着手心手背。
“陳秘書還好嗎?”
“我現在已經不是陳秘書了。”
聽到這話,柳飄飄的手停了下來。她直起身望向陳青,眼裡充滿了迷惑。
陳青的嘴角帶着笑容,卻是最標準,最沒有情感的笑容。
“你果然很厲害,比我想象中還厲害。現在雲創一團糟,我藉機跳槽,現在是一家貿易公司的經理。說起來,還真是要感謝你纔對,否則,我這大半輩子,估計還得當個小小的助理。”
“您這不是在數落我嗎?”
陳青瞥了一眼低垂着頭的柳飄飄,笑着理了理耳邊的頭髮,隨即抽了一張紙擦乾淨手上的水漬,說,“我可沒有那意思。只是你還年輕,如果就因爲這樣的打擊墮落下去,才真是對自己不負責任。職場上最終活下來的人,臉皮都厚比城牆。”
這是柳飄飄第一次聽到陳青說出這麼古怪又嬉皮的話。她的眼中閃了一下光,陳青卻沒有多說什麼,與她對視時,眼眸中閃爍着期待。
望着陳青自信離去的背影,一直沉迷在之前帶來的打擊中的她,好像找到了一點點亮光。
也是啊,她如果這麼快就放棄了自己,那以後的漫漫人生怎麼辦?這世上不幸的人原本就千千萬,她還能爲自己的不幸而懲罰製造自己不幸的人,可不就是比別的不幸者幸運?
帶着這一份眷顧,她又怎麼能夠辜負家裡人的期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