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許立峰聆聽的迴應,柳飄飄垂了垂眼,說,“我曾經喜歡過一個遙不可及的人,可是意識到兩個人不可能後,就主動放棄了。後來,我意外到了他的公司上班,結識了公司裡的另一個男人。在一些事情之後,我們在一起了。可是,後來他選擇辭職跳槽,希望我放棄現在的工作。我因爲自己的私心,留了下來,從而和他產生了分歧。現在兩個人的關係極其僵硬,偏偏,我曾喜歡的那個人,變成了我的直屬上司……在工作中,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我才知道,他放棄了曾經擁有的一切來到杭城,想……和我在一起。”
柳飄飄竭力將事情簡單化,許立峰卻從中聽出了些端倪,對於現在的兩個男人,她的態度其實很明顯。
“假設曾經的男人是C,現在的男人是N。你的內心,仍然喜歡C,卻害怕因爲自己的自私傷害到N,從而產生糾結,是嗎?”
柳飄飄點頭,許立峰說得一點也沒錯。
“看來,N對你的感情,不差你對C的感情那麼深。”
回想起那晚江奇霖的反應,柳飄飄頷首,“可以這麼說。”
“人世間最難的想來都是感情。你不想去傷害其中的任何一個人,但卻免不了會因爲錯誤的選擇,傷害其中一個人。這道題裡,你只有三個選擇。”
聽到許立峰如是說,柳飄飄立馬揚起了眼,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
“選擇一,拒絕N,接受C,N傷心,你如願以償;選擇二,拒絕C,接受N,爲了你的不自私;選擇三,同時拒絕N和C,你既不能得償所願,也不能不自私。”
許立峰的話,客觀得不帶有一丁點兒的情感。像冰冷的刀,一下一下刮拉着柳飄飄的心,她忍不住捂住心口,覺得那裡好痛。
她長長地呼吸着,將腦海裡模擬的畫面都揮散,望着許立峰,說,“在選擇之前,也許我應該先消除我的陰影。”
不確定的聲音裡,帶着絕望。
許立峰知道,她在心裡選擇了三。看來童年的陰影,對她造成的傷害超乎尋常的大。聯想之前柳飄飄說過的話,許立峰得出了結論,“你是想保護他們倆?”
柳飄飄點頭。
兩個人,她誰也不想傷害,也不想他們被別人傷害。
“你打算怎麼做?”
柳飄飄望着許立峰,沒有立刻說話,許立峰卻從她的眼裡看出了決絕,“你想幹什麼?”
“許醫生,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來診所,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柳飄飄站起身,對許立峰嚴肅地鞠了一躬,離開了診所。
許立峰望着她決絕的背影,沉默着。良久之後,將目光移動回桌上的記錄冊,在末尾寫上一個“待”字。這真是他自出師以來,第一例未治癒的心裡患者。
診所一向尊重患者的意願,既然她自己已經表達清楚意思,診所也會按照規定,將她的治療終止,檔案歸檔。
離開診所的柳飄飄望着外頭的天,並沒有覺得心裡舒暢,卻也不再那麼堵塞。眼下,她需要做的事,是幫助程少華度過難關,自此之後,
才能走得安心。
思及於此,柳飄飄心裡動了一個念頭,拿出手機,撥打了許久沒來過的陌生號碼。
電話接通後,對面傳來張勇嘲諷的聲音,“喲,主動打電話給我,有錢了?”
柳飄飄此時心中平靜地像一汪死水,壓根不會被張勇的故意挑釁搞得情緒激動。她平靜地說,“工資明天到,我先給你一半,一個月後,我跟你離開杭城。”
聽到柳飄飄如是說,張勇也嚇了一跳,“你跟我離開?”
“是啊,你不是要我養你?”
張勇忽然樂了,在電話那頭哈哈笑着,“算你還有點兒良心。一個月就一個月。”
她不想去想象張勇現在有多高興,越想越噁心。
掛了電話後,柳飄飄打車回了家。沒想到方沁竟然在家。
“飄飄。”
柳飄飄被方沁叫住,停了下來,轉而走向客廳。在回來的路上,她也大致有了想法,這次,她唯一能夠求助的人,就只有方沁了。
望見桌上的報紙,柳飄飄知道方沁是也知道了豪庭的事兒,坐下來等她問。卻沒想到方沁說的是另外一回事兒。
“飄飄,關於江奇霖和那個女人的事兒,我調查清楚了。”
江奇霖和鍾雲……
她都打算放下,還重要嗎?
“謝謝你阿沁姐,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和江奇霖,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方沁猛地站起來,不可思議地望着柳飄飄,“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這兩天。”
方沁不可置信,柳飄飄竟然能夠這麼淡定。她忽然有點兒不知從何說起。
“飄飄啊,之前的事兒的確是咱們沒有調查清楚,才產生了誤會。這事兒,其實是那個叫鍾雲的女孩子一廂情願。她喜歡江奇霖,給他出了個損招,名義上是兩個人假裝在一起,激起你的嫉妒心,讓你重新回到他身邊,實際上卻是對江奇霖展開猛烈的進攻。江奇霖那個人腦子跟屎一樣,沒看出來鍾雲的陰謀也就算了,竟然還十分配合,導致現在這種局面。這個事兒我已經跟阿磊說了,阿磊也決定好好跟江奇霖聊聊。你們倆好好的,別因爲這就……”
“阿沁姐,我有話對你說。”柳飄飄聽到方沁說這麼多,也沒什麼情緒波動,打斷了她的話,頓了幾秒後,說,“你知道你和程少華的婚約,是怎麼有效取消的嗎?”
方沁更沒想到柳飄飄竟然會在這時候提到這個問題,“飄飄,現在是你跟江奇霖的問題。等等,你不會真的和程少華……”
柳飄飄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盯着方沁說,“他離開了程家。方程式和豪庭是程家給他的。”
只簡單的兩句話,方沁愣住了。她自小在豪門長大,又早早接觸過家裡的產業,對於世家大族裡的道道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程家和方家一樣,宗旁頗多,而程少華作爲程老爺子最得意的孫子,在程家本就是四面受敵。加之他的父母早逝,能夠仰仗的人就只有程老爺子。
當初程老爺子應下和方家的婚事,一方
面的考慮就是爲這個孫子找一個靠山,在他百年之後,也有能力和其餘的人抗爭到底。儘管方家不如程家,但在這上面,卻能夠敵得過任何一個單獨的程家的人。一旦得到方家的助力,程少華的地位可謂是穩固如泰山。這些年來,程家的人也因爲忌憚方家,從來不敢找程少華的茬。
然而他卻一意孤行取消了和方家的婚事,還離開了程家,這不是擺明了給程家居心叵測的人整他的機會嘛?
比如報紙上報道的事兒。
一開始她就覺得奇怪。以程少華的能耐,怎麼可能讓自己手下的公司發生這種事。現在想來,純粹就是豪門之間的暗箱操作。只可惜他們陰謀得逞,現在方程式和豪庭酒店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危機。
“飄飄,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儘管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方沁還是沒有掉以輕心。
“他親口說的。”
柳飄飄口中的“他”,是程少華無疑。而程少華從來不說假話,也更沒必要拿這個事來誆騙柳飄飄。
所以,從一定程度來說,她能夠獲得婚姻自由,也是程少華拿自己的未來換取的?
當初她和方家要斷絕關係可是在帝都鬧得沸沸揚揚,然而程少華和程家的事兒,卻沒有一點風聲,想來是被程老爺子給壓了下來。想到當初自家老爺子氣的進了醫院,她猜測程老爺子也差不多了,可能兩個老頭都在醫院裡抱怨他們這兩個不肖子孫。
“這事兒我不能看着不管。”
聽到方沁主動說這句話,柳飄飄鬆了一大口氣。
有方沁幫忙,這件事應該不會那麼嚴重。
方沁的行動速度很快,她當天就聯繫了方雄和顧磊,毫不隱瞞地將柳飄飄說的事告訴了二人。雖然兩個人都不太待見程少華,但作爲對手,還是比較可敬的。加上他還算光明磊落,又在最重要的時候鬆了方沁和顧磊這麼一大份好禮,兩個人也覺得該伸出援手。
有了技術人才,再加上方沁自己的人脈,一場爲豪庭事件挖掘真相的行動就這麼悄悄地展開。
睡醒後的程少華,躺在牀上,一隻手搭在額頭上,緊皺的眉宇將他的痛苦表露無遺。他一向是個剋制的人,從來沒那麼放縱過。想起昨天在就酒吧裡爛醉如泥的樣子,他不禁失笑。
吐過的他,是清醒的。可偏偏,任性地想要將心裡的話都告訴柳飄飄,他不想再藏在心裡,太累了。萬萬沒想到的是,兩個人竟然會走到那一步。
想到柳飄飄的滋味兒,他的嘴角忍不住翹起。
只可惜這件事可不能讓她知道,不然得多尷尬,他的形象,恐怕全都要毀了。
揉了揉額頭,程少華起了身,在簡單的洗漱後,穿上外套一如既往地上班。關於豪庭事件,他在事情發生的那一刻,就猜到了背後有人,只是他還不確定是誰在動手,需要靜觀其變。
對於程少華來說,當他藉機明白了柳飄飄的心意後,一切都不算問題。想要解決這件事,不算很辛苦,只是要費一些時間,順便幫程老爺子清理一下門戶。正好借這次的機會,一網打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