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了哪兒?”
許立峰笑笑說道,“不急,你先聽我說。”
停頓了一下,許立峰接着說,“今早我來上班,遠遠看到一個穿着白色睡衣的女人蜷縮在樓下。走進了看,發現是熟人。她一身寒露,感覺到我的靠近,擡起頭,哀慼的眼神現在還在我腦海中迴盪。我接受過不少的心理病患,可她,是最讓我費心的一個。層出不窮的心理問題積壓在一起,讓她沒有喘息的機會。幸好,她抱有最後的理智,來找了我。
她是我今天第一個接診的心理病患。兩個小時,在她身上,我發現了嚴峻而棘手的情況。她的意識,被人嚴重篡改,導致她隱藏的第二人格會不受控制地佔據主體。時間從短暫的一瞬間延長到以小時計算。她的情況十分嚴峻,徵求了她的意見,我給她服用了致人昏迷的藥物。”
許立峰話說到這兒,方沁已經按耐不住,將辦公室裡裡外外看了個遍,卻沒看到柳飄飄的半個影子。
“我說過,她已經離開了。”
這意思不明的詞語,令方沁心裡恐慌。
“她去了哪兒?”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她作爲我的病人,我有權尊重她的意見,爲她保密。不過她託我,如果你們找過來,告訴你們,她很安全。”
“沒人在她身邊,誰能保證她的安全!”
方沁第一次覺得許立峰做事如此草率,忍不住怒吼出聲。
“方大小姐,請你不要質疑我的職業素養!病人交代的事情,我從不敷衍應對。”
許立峰嚴肅起來,問題升級到他的職業問題,便是如何也不能強忍的。這是一個他所敬愛的職業,他也一直致力要做到盡職盡責。縱使和方沁有私交,也不認爲她能如此褻瀆自己的職業!
這一點,方沁自然沒有許立峰想的這麼多。反倒是覺得這個人可笑至極。私人的事情,竟然想用他的職業來搪塞。
“許立峰,這件事,不是你和你的職業能夠負責的!那是一條人命,更或許,關係到兩條人命!”
許立峰承認自己的情緒過激,閉眼冷靜下來,深呼一口氣,對上方沁堅決的目光,嘆道,“我只能說,她現在很安全。根據她的意見,現在她在你們任何人身邊,你們都不安全。”
“所以,你是以什麼身份什麼資格對她進行人身隔離?”
冷漠的質問,讓許立峰一時愣神。什麼身份?
本想開口反駁方沁,話到嘴邊,他卻不得不謹慎。現而今的法律,以正當理由,被隔離者危急社會公衆,相關部門出具緊急措施證明,隔離者才具有法律允許的權利對被隔離者進行人身隔離合法。除此以外,任何形式的隔離屬於侵犯被隔離者人身自由,等同非法拘禁。
“這是她自願的。”
“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說明。否則,我現在就可以向警方舉報你!”
“方沁,你別太過分!”
“過分?你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嗎?柳飄飄做了什麼你知道嗎?如果不解決好這些事,她一樣是犯了法,你再包庇,也是包庇罪,罪上加罪,你以爲你逃得了干係?”
方沁說出的話越來越誇張,許立峰真覺得自己今天出門可能
沒看黃曆,竟然撞到了她的槍口上。
對於法律,許立峰自然是學習過。明白方沁說的話的嚴重性。
對於柳飄飄出現時奇怪的穿着,他當時也存有疑心。在進行催眠時,他也嘗試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卻意外發現,她強大的戒備心外,還存在一個帶有攻擊性的第二性格。一通較量下來,初始時的懷疑便被拋到了角落。這時候方沁提起來,他自然有了警覺。
冷靜下來後,問道,“她做了什麼?”
方沁毫不保留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告訴許立峰。看到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凝重,眼色裡還藏着幾絲猶疑,她等着他的決定。
柳飄飄有了下落,零創意的事情已經解決,她有的是時間跟他耗。
“在海玻璃。”
良久之後,許立峰說出了埋藏的秘密。
這倒是方沁沒有意料到的,轉個身,柳飄飄竟就在她能夠觸及到的地方。沒想到那裡,只是因爲江奇霖,她從心底認爲,柳飄飄不會去找江奇霖。所以毫不猶豫排除了海玻璃。
“你給她用的藥什麼時候過效?”
說起這個,許立峰慎重地吸了一口氣,說道,“說不準。”
“什麼叫說不準?”
“每個人的情況不同,服用後的藥效也不同。”
對於許立峰的解釋,方沁一點也不滿意,當即懟道,“所以你是在不知道藥效如何的情況下對她用了藥?”
許立峰無法反駁。
方沁冷笑,“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職業?恕我直言,你才褻瀆了心理治療師這個職業!”
“隨你怎麼說,你現在去找她,她也不一定是醒着的。”
“我不着急找她,倒是你,難道不準備把她的記錄冊拿出來讓我看看?”
許立峰警惕地往後伸直腰背,嚴肅地說,“這個不行。”
“怎麼,又是你那可笑的職業堅守?”
“方沁,我的職業不可笑!”
“我知道,我從頭到尾都在數落你,並沒有貶低你的職業,你難道聽不出來?或者說,你應該回美國再深造幾年。”
想到剛纔的失誤,他不再跟方沁硬碰硬,來回踱步了兩分鐘,對方沁說道,“這件事我認爲需要慎重。如果柳女士被查出有精神疾病,那麼,就不算是故意傷人,她沒有意識控制自己的行爲。現在她的兩種意識都已經沉睡,更不能對她做出判斷,所以,檔案資料,沒必要給你看。”
搬出專業的意見,方沁倒是沒像剛纔一般咄咄逼人。她坐在沙發上,背靠着沙發背,翹着二郎腿,雙手交疊輕鬆地抱在胸前,不說話的樣子,反而讓許立峰更加坐立不安。
這種無形的施壓,作爲心理治療師,他很清楚方沁的意圖。然而越是清楚,越是壓力比山大。
“好吧,方沁,我妥協。”
僵持不下,許立峰率先立了白旗,在方沁露出得意的笑容前,他話鋒一轉,說道,“記錄冊沒辦法給你看,不過我可以把我得到的信息告訴你。”
“無所隱瞞?”
“無所隱瞞。”
方沁揚了揚下頜,示意許立峰繼續。
從許立峰的交代來看,柳飄
飄的情況的確已經接近精神疾病的邊緣。如果不注意,便會越過界限,成爲精神病患者。到那個時候,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知道了柳飄飄的行蹤和情況,方沁滿意地離開了心理診所。她不急着去博遠醫院,開着車,慢悠悠回到清雅苑。她累了,很累。需要睡一覺補充能量。反正現在柳飄飄的情況急不來,她也該放鬆一下自己。
考慮到精神不濟,方沁車子開得很慢。回到清雅苑時,已經過了中午。肚子咕嚕嚕叫起來,她纔想起,從早上到現在,她還沒喝一口水,進一粒米。看看小區前後,她默默地掏出手機點了最快的外賣,隨後慢悠悠上樓。
當她打開門,脫掉高跟鞋,拖着疲累的身子往臥室走時,顧磊出現在了面前。她揉了揉眼皮,滿心以爲是自己的錯覺。直到顧磊企圖上前觸碰她,她猛的渾身一顫,瞬間精神。
“你幹什麼!”
顧磊的手僵硬在半空,收也不是退也不是,緊皺着眉頭說,“怕你摔倒,扶一下。”
“不用,請你現在馬上離開。”方沁冷着臉站到一邊,讓出到門口的一條路,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
顧磊站在原地,沒有走的意思。過了一會兒,他從懷裡摸出一封封口的信封,遞向方沁。
方沁蔑了一眼,問,“什麼東西?”
“這是我欠你的。”
方沁冷笑,一臉都不願意多看顧磊一眼,“大家都是成年人,說什麼欠不欠的。也是那時候我沒提前說,我早就有分手的打算。只是氣不過,被甩的那個人竟然是我方沁。”
說着這番話,方沁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心抽疼,疼的流血一般,但是表面上,卻絲毫不露。能夠修煉到這個地步,她也很佩服自己。
“沁沁……”
“夠了!”好不容易壓下心疼的滋味兒,顧磊的這一聲親暱稱呼,險些讓方沁崩潰,她怒吼一聲制止他還沒說出口的話。幾秒的緩和後,她冷笑道,“你的現任女朋友現在孩子都沒了,你卻跑來跟我這個前女友糾纏不清。我該誇你心大還是你本性薄涼?”
顧磊望着她,一雙眼睛深情又愧疚,對於方沁的嘲諷,卻不能開口反駁。長嘆一氣,他垂下頭,無力的辯解道,“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是嗎?那我是該恭喜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合着當初你跟我分手選擇她,只是因爲你以爲她懷了你的孩子?難道在你顧磊的心裡,誰給你懷了孩子你就要對誰負責?”
“不是……”
“有什麼不是?你顧磊不就是這麼認爲的嗎?能夠毫不猶豫踹開我,難道還有別的解釋?什麼忍辱負重,不放心她,那我請問你,現在她的孩子沒了,你爲什麼不陪在她身邊?”
“我……”
“你,你怎麼了?顧磊,倘若你今天不來,我對你或許還存了幾分念想。但你實在太讓人失望,也狠狠打了我的臉。現在立刻馬上出去,否則,我立馬報警!”
顧磊半張着口,想說的話一句也沒說出來,本想着事情都到這一步,索性說個清楚。卻沒想到,在觸及方沁眼中的決絕和恨意時,再說不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