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墨盯着老者,心中若有所思。
“民心,這就是民心!”
就連一個瞎子也知道,這世上誰是好人,誰是惡人。
可嘆那些貪官污吏,土匪強盜卻仍不自知,根本不把百姓放在眼裡。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早晚有一天,等到他們感知到百姓的力量時,就是他們大限臨頭之時。
龐武陽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待遇,在楊墨心底激起了軒然大波,使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水匪們越是兇狠,反而越不足慮。
他們對百姓兇狠,就註定得不到百姓的擁戴。
真正值得擔憂的是,水匪們比朝廷對百姓還好,反而得了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去了民心的朝廷,又能苟延幾日?
可笑鄭國公呂文德糊塗的要緊。
爲了撈錢,居然敢置百姓的死活於不顧。
原來權相賈似道利用打算法挾制地方官員。
使下面的人全都要依附於他。
否則下面的軍政要務就開展不了。
到時,賈相再以一頂尸位素餐的帽子,戴到這些官員們頭上。
就能徹底把這些人掃地出門,換上他賈家的人。
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爲穩固自己的勢力,地方大員們就會挖空心思自己撈錢。
呂文德培植地方水匪勢力,不顧百姓死活,也要壟斷北河沿線木材貿易。
不顧襄陽城的安危,也要與異族開放邊貿,目的正在於此。
你打算法再是精明,也算不到兩國貿易的榷場中來。
通過瞞報和少報榷場中的稅收,襄陽府一年就能夠收上來數以百萬計的財富。
還有像南嶂北河上的木材生意,這種官匪合作的項目,無形中又能夠給他們提供大量金錢。
不然,呂文淵又從哪裡變出這麼多錢來?
又是鑄火炮,又是在三門外營建屯兵子城。
此舉雖然能讓襄陽府暫時不缺糧餉,也成功避免了朝廷打算法的掣肘。
可楊墨心裡反而更加擔憂起來。
鄭國公呂文德雖有諸多不得已之處,卻並非一定要涸澤而漁。
他爲了撈錢,已經置百姓的死活於不顧。
從南嶂一縣就可見一斑。
恐怕如今的襄陽府治下,早已是民不聊生。
百姓們心裡都積蓄着一腔怨怒,敢怒而不敢言。
只等一個小小的火苗,就有可能燃起燎原大火。
呂文德涸澤而漁焚林而獵的做法,早晚要出大事。
若不是其弟呂文淵還算明智,努力在二者之間保持平衡。
在撈錢的同時,兼顧民生。
戰端一旦開啓,襄陽城恐怕立刻就要朝不保夕。
老百姓爲侵略者扶梯子的事,華夏幾千年來,並不鮮見。
如今的楊墨也總算看出來了。
這個平行世界,很像是他那個時空的南宋末年。
他雖然對歷史瞭解不深,卻也大概知道前世那個時空,南宋一朝的慘痛結局。
十萬軍民厓山一役蹈海殉國。
漢人從此淪爲下等賤民。
華夏文明經此一役,險些覆滅。
後世更有居心叵測之輩,聲言華夏正是在這一戰沉淪入海,早已覆滅。
楊墨雖然身爲一名理工男。
每每聽到這些話,都忍不住破口大罵。
更是痛心疾首,恨不得穿越回去。
憑藉一己之力,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因此,只要能幫到呂文淵的地方,他都竭盡所能。
只可惜朝廷腐敗,朋比爲奸。
就連呂文淵這樣想爲國家做點實事的官員,都不得不遊走於朝廷律法的邊緣。
還能指望其他官吏好到哪裡去?
楊墨對他們的做法,絕不敢苟同。
他深知最堅固的城堡往往都是由內部被攻破的。
國家存亡,在乎民心向背。
民心一散,就算再堅固的城牆,再寬闊的護城河也休想守住。
鄭國公呂文德,表面上是在爲襄陽府積蓄錢糧,努力維護襄陽城的守備。
其實和賈氏一黨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他們都是在侵蝕這個國家的基礎。
鞏固自己的家族勢力。
只有呂文淵等少數派,還單純的在想着爲朝廷效命。
只可惜,他們卻不得不依附於家族和權貴。
服從了他們的利益,才能爲國家和百姓做點事。
何其悲哀,何其不幸!
無意間想通了這些,楊墨真想現在就去襄陽城,跟呂文淵好好聊聊。
爭取能夠說服他,再讓其去說服自己大哥呂文德。
從此後,以民生爲第一要務。
以如今大胤朝堂的複雜局勢,襄陽城若再失去民衆的支持,戰端一開,城池必失。
“先生,咱們快到了!”
山茅見楊墨一路行來神思不寧,一直留心着他的安危。
這時眼見縣衙就在視野之內,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楊墨猛然醒悟,擡頭一看。
就見縣衙門口烏泱泱站了好大一片。
縣裡的十幾個頭面人物,幾乎全都到齊了。
他們簇擁着知縣鄭仕弘,個個都是一臉喜氣。
楊墨打馬直走到縣衙門前,方纔翻身下馬。
鄭仕弘帶着一幫豪紳官吏們,一齊迎上前來。
滿臉堆着殷勤的笑意,拱手說道:“爵爺一舉驅逐賊人頭領,爲我南嶂百姓除一大害,立下如此奇功,實在是可喜可賀呀!”
“大人繆讚了,若無知縣大人運籌帷幄,小生又怎能建此奇功?小生不過是跑跑腿罷了,若論功勞,都在大人身上。”
楊墨似笑非笑的拱了拱手。
心裡不禁腹誹,都是千年的狐狸,你也別想獨善其身。
是你放走了秦子穆在前,就休怪我楊墨要拉上你做墊背。
秦家產業你也分得一份。
秦家人也還等着你親手發落。
你若敢庇護秦家人,有全縣百姓看着。
你若是真發落了秦家人。
秦子穆回來,必定不肯與你善罷甘休。
鄭仕弘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趕緊打了個哈哈,一把捉住了楊墨的手。
“先生,你我如今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如今你抄了秦子穆的家,殺了他的夫人秦呂氏,何苦還要繼續給呂家賣命?”
“呂家兄弟二人,雖有不合,畢竟是親兄弟。先生在他們兄弟面前,不過是顆棋子。”
鄭仕弘湊近楊墨身邊,壓低了聲音,邊走邊自顧自的嘟嚷着。
楊墨只當沒聽見,跟着他徑直入了縣衙後堂。
縣裡十幾個頭面人物也一齊跟了進來。
把看熱鬧的百姓們全都隔在了外面。
起初衙役們連山茅都不讓進來。
山茅怒目而視,張誠纔不得不讓他跟着一起進來。
一進縣衙後廳,鄭仕弘就把楊墨讓進了客位。
楊墨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了下來。
他剛剛坐定,縣裡的豪紳們就一一賠着笑臉,上前見禮。
每個人手裡還捧着一本札子。
見禮之後,就把札子放在了他身旁的茶几上。
楊墨很是好奇,這些人搞什麼名堂。
信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札子,翻開一看,他頓時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