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素未謀面的正室夫人

在吳爭起身離開之時,王之仁突然道:“你小子好福氣,有個賢內助。”

吳爭一愣,他沒有意識到王之仁所說的賢內助是錢瑾萱,還以爲說的是周思敏。

在王之仁的解釋之後,吳爭這才恍然。

雖說錢瑾萱這一系列的舉動,嚴格意義上來說,於事無補。

奸滑如王之仁者,豈能爲錢瑾萱的勸諫而改變心意,他口中一口一個世侄女,可心中哪會將錢瑾萱,這個錢肅樂的女兒放在看中?

一切,還是以實力來說話。

但吳爭心中確實有一種感動,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最重要的是,錢瑾萱看待事物的立場和對政治的敏感度,令吳爭非常欣賞。

所謂志同方能道合,在這一點上,錢瑾萱,入了吳爭的眼。

可以說,這一次會談是足以記入史冊的,這預示着三方鼎立、兩鰲頭相互制約、相互平衡的局面開啓。

而吳爭以一個後世人,相比當代人獨有的眼光,揭開了本來需要數百年才能被公認正確的道路。

而這,起始於今日這一次與王之仁的談判。

……。

這就是吳爭進入奉天殿,以兒戲的方式,將朱以海拽下龍椅的原因。

唯有此法,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兩股、三股勢力激烈地對撞,直至將殘明唯一的希望撞得粉碎。

吳爭不是聖人,無法做到以恩報怨,可吳爭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存異求同,先把韃子趕出去。

在這個理念之下,什麼都可以忽略,哪怕是自己的尊嚴。

只有江湖的俠者,方可快意恩仇。

引刀一快,不是自己這樣身份的人,可以肆意而爲的。

自我約束,自我管控,這是居上位者需要付出的代價。

當然,也可以不約束、不管控,那麼後果也很顯然,那就是敗亡!

離開奉天殿,吳爭面對着宋安“就這麼算了嗎”的問題,捫心自問。

可不就這麼算了?吳爭也有怨氣,甚至幾度想回頭,滅了害死自己即將出世孩子的朱以海。就這麼算了吧!

吳爭將怒氣、怨氣發泄在了生不逢時的宋安身上,直將他踹出了一丈遠。

……。

見到朱媺娖、吳小妹、周思敏三女,是在朱媺娖的馬車中。

這肯定是與禮制不合的。

可就算拿出後世放大鏡,也無法在萬軍叢中,找出一個敢直言吳爭逾矩的人來,除了鄭叔,這老閹物直拿着衛生眼看吳爭。

吳爭不管鄭叔心裡長了多長的亂草,就這麼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掀開了朱媺娖的車簾,鑽了進去。

車中的場面,確實旖旎,吳爭摟着周思敏,輕聲軟語的安慰着。

周思敏將螓首埋於吳爭的胸口,一抖一抖地抽泣着。

吳小妹本是要將頭轉過去,不想看這種少兒不宜看的場景,奈何轉過頭才發現,車壁距離自己的臉僅一寸還不到,只好再轉回來,面對着擁抱在一起的二人,心中唸叨着,眼不見爲淨。

朱媺娖,臉容莊重、肅穆。

她在吳爭第一次擡頭看她時,緩緩跪倒在車廂地板上。

二女俱驚。

只有吳爭泰然相視。

“吳爭,我求你了。”

就算朱媺娖自動退位,不再是監國之尊,可她畢竟是公主、帝女,曲膝下跪臣子,這說到哪都說不通。

然而,吳爭就這麼看着朱媺娖跪倒在自己面前,讓都沒讓,甚至連伸手做做樣子攙扶都沒有,生生地受了朱媺娖這一重禮。

“留魯王一條活路,朱家皇族,在這次劫難中流得血夠多了,請你看在先帝和宗廟的份上,別殺他。”朱媺娖說完,面朝地板拜伏下去,完成了這一禮中拜之後的伏。

朱媺娖的話沒有說錯,直到崇禎死社稷之前,朱家皇室的近支,已達十萬餘人,可在張獻忠的屠戮之下,黃河以北的皇族幾乎被屠盡。

而清軍南下,江南的皇族死得死,降得降,而降清的,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此時民間或許朱氏遠支不難找,可近支,還真是稀缺了。

吳爭冷冷地看着,他的心裡是麻木的,看着這個曾經與自己義結金蘭的女人,吳爭對她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失望、憐惜還有一份……理解。

吳爭接受的不是大明公主的跪拜,接受的是朱家皇室對自己的虧欠。

自己此生唯一的血脈,因朱家人的內訌而胎死腹中,這可是吳老爹唸叨了很久的吳家香火。

這一禮,吳爭受得起,受之無愧。

“起來吧。”吳爭輕聲道,“魯王之事,我已有定案,你儘可放心,他依舊可以在魯王之位上,好好活着。”

朱媺娖聽吳爭應下,心中鬆了口氣,可見吳爭甚至沒有起身扶她,眼中閃過一絲淒涼。

她明白,二人之間的距離是越來越遠,每一次自己要吳爭爲朱家做什麼,吳爭每一次答應都會讓二人之間的情份淺薄一分。

可自己能有什麼辦法呢?

魯王是她的祖輩(崇禎按輩份得叫朱以海叔),她真怕吳爭一怒之下,殺了朱以海泄憤。

而她更擔心的是,一旦吳爭真了朱以海,那麼二人之間就不得不成爲敵人。

所謂漢賊不兩立,立場不同,自然道不同不相爲謀了。

好在,吳爭答應了。

朱媺娖在感性的吳小妹起身攙扶下起身,重新坐了回去。

而這時,車外鄭叔的聲音響起,“錢氏求見公主殿下。”

朱媺娖一怔,看了一眼吳爭,而後恍然。

吳爭卻連頭都沒擡,只顧着與周思敏說話,走到周思敏不忍心朱媺娖受冷落,用企求的眼神示意吳爭。

吳爭才隨口道:“讓她進來吧。”

錢瑾萱此來當然不是求見朱媺娖,而是衝着吳爭來的,用意也沒什麼懸念,就是爲了她的父親。

錢瑾萱的進入,讓這車廂愈發擁擠了。

她甚至都沒法福身向朱媺娖行禮,也就只能用嘴說了,“瑾萱拜見公主殿下,見過靖海候。”

吳爭轉身,正面看着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正室夫人。

給錢瑾萱顏面,那等於給自己顏面,這一點吳爭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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