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俏芙蓉一枕黃粱,慧纆兒暗送秋波
小靈子做事盡心又勤快,沄纚對他是讚不絕口,纆兒繡了些荷包裁了些布料準備給他作衣裳,偶然想到容墨堂那日來春草殿時,身上的衣角破了一個口子,這也難怪,他又年輕沒成個家,到底是注意不到這邊角的細活。
纆兒便替他縫了身衣服,趁着取藥功夫往太醫院而去。
外頭的太監正看着爐子上的藥,宮女們搗鼓晾曬着簸箕裡的藥材,容墨堂在裡頭書房寫藥方。
纆兒來了,與太監宮女們笑一番,知道容墨堂此時不忙,便往裡頭而去。
容墨堂見纆兒前來,忙問:“可是娘娘有事吩咐?”
纆兒笑着搖頭:“只要娘娘有事我才能來嗎?喏,那日看你衣角破了,便替你作了身衣裳,快試試合不合身?”
容墨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卻盛情,遂放下手中的紙筆,起身謝道:“有勞纆兒姐姐了。”
纆兒捂住笑道:“快試試吧。”
容墨堂將衣裳穿上,正正合適。
“瞧瞧,真真是人靠衣裝啊。”纆兒邊替他整理腰帶便稱讚道。
“多謝娘娘心意。”容墨堂合手謝恩。
“是我替你作的,娘娘不知道呢。”纆兒說道緋紅了將自己一直翡翠耳環丟下便跑了出去。
看着害羞跑掉的纆兒,撿起她不慎落下的耳環,容墨堂心底隱隱泛起一絲欣喜。
女君將燕王妃軟禁中寧宮,任何人不得探視,燕丞相因謀逆造反已獲罪,明日便斬首示衆。
從前和燕王妃走得極近的吳充依這些日子奪得遠遠的,唯恐沾染上同黨之嫌。
燕家丞相府風光不在,女王下令將其府抄家上下變賣充軍,曾經佔據三條街的丞相府如今已成一片瓦礫。
燕丞相之子燕子龍也在戰中死在了靖王的矛下。
шшш▪TTKдN▪co 中寧宮,後宮中宮,如今已然是絕巷的冷宮。
沄纚的孩子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懷中。骨肉終於團圓了。
念着燕王妃對自己的兒子有過幾日照拂恩惠,沄纚便前往中寧宮去看看她。
中寧宮裡除了紅月,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被遣散到其他宮裡當差,偌大的寢殿裡如今冷清得如雪洞一般。
燕王妃見了沄纚,冷笑道:“母子團圓,探順貴妃你好得意啊!”
沄纚笑道:“原本就是屬於我的孩子,現在回到我身邊,我有什麼好得意的。倒是娘娘,中宮嫡妃,多年來何等的風光?倒是讓我羨慕不得有娘娘這樣的孃家。”
燕王妃神情痛楚,訥訥道:“我從前沾了多少孃家的光,如今便受了多少孃家的恥,有何可羨慕的。”她以爲沄纚的話盡是諷刺,殊不知沄纚曾經多羨慕這份親情。
沄纚理了理衣襟,笑道:“不管怎麼說也要謝謝娘娘對我王兒的照拂,自然要來看看的。”
燕王妃冷笑道:“何必要貓哭耗子?不過,你要謝本宮的不該如此,若當初不是本宮將你舉薦王爺,不是本宮保你在宮中太平,你如何能步步高昇?還誕下了兒子,探順貴妃,三品順貴妃,何等尊榮?難道你不應該感謝本宮嗎?”
沄纚不疾不徐道:“幫我?當初我爲何被降位份,難道娘娘沒有動心思?我爲何能生下孩子?難道不是娘娘身體虧損,生不出兒子利用我生子?還有緋兒險被剁手極刑,難道不是娘娘作祟?娘娘監視春草殿不是爲了對付我?難道是在幫我?自從孩子被娘娘搶奪後,娘娘恐怕是沒有一天不想叫我死吧?”
燕王妃被沄纚嗆得說不出話,片刻,纔不屑又傲慢道:“能替本宮生孩子,能得到王爺的寵愛,已是你萬大的福份,是你不識好歹叫本宮容不下。”
沄纚搖頭,“都什麼時候了,娘娘還擺嫡王妃的架子。”
燕王妃身體怔住,整個人瞬間失魂落魄,眼神空蕩。
沄纚起身要走,又像是忘了什麼回頭道:“燕丞相和燕將軍都去了,娘娘節哀。”
纆兒和小靈子將門打開,門外的紅月急忙的往屋內跑去,好像生怕沄纚吃了她家主子似的。
一陣撕心裂肺,哀毀骨立的哭叫聲從背後傳來,聽得叫人後背生寒。
沄纚輕嘆了一口氣,坐上回宮轎攆行在宮道上。
突然,一身着灰煙色宮服的宮女“撲通”一聲跪在轎攆前。
“奴婢參見娘娘。”那宮女俯首道,這聲音沄,認得的,是從前燕王妃賜的宮女蕪嫣。
沄纚撥弄着水蔥管淬着杏花色的長甲,不緊不慢道:“這不是從前伺候過本宮的蕪嫣嗎?”
蕪嫣忙擡起頭來,難掩欣喜:“正是奴婢,娘娘真是好記性。”
沄纚慢悠悠道:“請過安了退下吧,回去伺候你主子。”
蕪嫣有些尷尬笑道:“娘娘忘了,燕王妃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奴婢早就不伺候她了,奴婢如今在賤者庫當差,不知怎的,常常總想起從前在春草殿當差伺候娘娘的日子呢。”
纆兒鄙夷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燕王妃既是你的原主子,想來你自然是更記得的。”
蕪嫣忙解釋道:“燕王妃如今是戴罪之身,奴婢縱然卑微也知忠於王爺忠於女王,如今怎會對那罪婦念念不忘。奴婢之心還望娘娘明鑑。”
“又是個朝三暮四見風使舵不要臉的賤胚子。”芙郡主正從宮道旁的石獅子後走了出來。
看來她是準備去看燕王妃,不過遇到了沄纚,又不敢被人知道,只好先回避,只是正好碰見了這幕,心中氣不過便走了出來。
纆兒,緋兒等忙向她行禮。
蕪嫣有些心慌,雖然燕家獲罪,可是芙郡主可仍舊是北淳國的四郡主,方纔那話外人聽去倒不怕,只是真真的被她聽了去,恐怕會結下過節。
蕪嫣忙道:“不過是和順貴妃敘敘舊,郡主誤會了。”
“放肆。”緋兒喝道:“什麼叫敘舊?順貴妃何等尊貴,你又是什麼身份?居然敢以下犯上。”
慌亂之餘言語又造次,蕪嫣忙掌嘴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見芙郡主方纔已聽見她的話,沄纚便打算將蕪嫣交給北淳芙處置,正好也回絕了蕪嫣方纔言語間的極力討好。
沄纚示意纆兒起身,離去。
“你這該死的賤人,母妃一失勢,你便忙着踩她以便撿着高枝去飛,可見平日裡你們都是些朝三暮四,誰都可作其主的東西。”芙郡主罵道。
因言語間夾槍帶棒,意有所指,身後的太監宮女便嚇得都跪下不敢言。
前朝,在鬱貴妃家族的串唆沐家極力要取消沐長山和芙郡主二人的婚事。
慶王雖然深知芙郡主的心意,心有不忍,可沐家再三一意孤行,慶王也別無他法。羣臣以爲只要是郡主和沐家結親,對於北淳朝都是一樣的。
女君一早便想拉攏鬱家,如此便順水推舟,一力推崇此事,親自下旨將五郡主北淳棠指婚給沐長山。
爲了怕夜長夢多,便儘快擇期完婚。
芙郡主得知此事如晴天霹靂,縱然她一心相信沐長山一定不會順從的,一定會爲了二人的婚事盤鬥到底的,可是婚事被取消了這些天,她卻得不到沐長山的半點消息。
這頭芙郡主越發憔悴,那頭棠郡主沉侵在出嫁的喜悅中,每日鬱清宮都要被賀喜送禮的人踏破門檻。
“母妃總算是做到了,讓我的女兒嫁給了自己的心上了,生在宮裡的郡主幾個能嫁給如意之人,是我的女兒天生的好福氣。”鬱貴妃喜難自禁。
棠郡主一臉嬌羞:“母妃。”
鬱貴妃捏着女兒小臉:“今日我已經問過女王了,說是將婚事擇在下月初。”
棠郡主驚喜道:“這麼快,這麼快我就要嫁給長山哥哥了嗎?”
鬱貴妃嬌嗔道:“瞧你,都要作新娘子的人了,也不知道害臊不怕人笑話。”
棠郡主道:“我有這麼好的母妃,誰敢笑我。”
春草殿,門外宮女回話:“六郡主求見。”
沄纚道:“傳。”這個節骨眼上來找自己,看來也沒有別的事情了。
翡郡主火急火燎的走進來,隨意的示了個禮便道:“我上次幫了娘娘那麼大的忙?娘娘如今是不是要幫幫我?”
沄纚笑道:“此話不通得很,郡主何曾有幫過本宮什麼?本宮更犯不上幫郡主。”
翡郡主跪地道:“現在只有娘娘能幫我了。”
從前趾高氣昂的六郡主,在玩笑間便可以隨意擺弄自己的人,如今跪在地上苦苦求自己,真叫人感慨世事多變啊!
沄纚坐下身來,不疾不徐道:“先起來吧。”
翡郡主欣喜道:“娘娘肯幫我?”
沄纚嘆了口氣道:“就算本宮肯幫你,也要先知道沐長山的意思。”
翡郡主道:“娘娘未必不知道長山哥哥他心裡的人是四姐。”
沄纚道:“這不就好辦了,你先回去靜觀其變,自然有你的好處。”
翡郡主不解了,可見沄纚答應肯幫她,也不好多問,便先行告退。
中寧宮,已哭瞎了眼的燕王妃聽聞了此事,心中更是雪上添霜,沒有留下隻字片語,趁着紅月出去打水,便在鳳凰長樑上一頭碰死了。
慶王念她多年來侍奉得體,也並無太大的差錯,又誕下四個郡主,終究也是夫妻一場,保留了她嫡妃的名號,准許入皇陵安葬。
嫡王妃薨逝,按制要守喪一年,可因女君不願擱置棠郡主的婚事,便只將她靈柩停放弔唁三日便入葬。畢竟紅白之事不宜太近,恐沾染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