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自謙打開病房‘門’的時候,月柔正盯着窗外發呆,這是個不怎麼好,也不怎麼壞的天氣,‘陰’天沒有太陽。 他有些‘激’動地走到‘牀’邊,握住了她的手,“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孩子……”
他‘欲’言又止,月柔搖了搖頭,“我知道了,孩子死了,我恢復了全部的記憶。”
或許是白珊事先告訴她的那些真相刺‘激’了她,讓她在昏睡中想起了一切。
祈自謙還沒來得急說什麼,病房的‘門’卻被人推開了,站在外面的人是一臉憔悴的衡逸新,月柔的話他顯然是聽到了,一臉的震驚與慌‘亂’,站在‘門’口不知道該走該留,月柔的視線移到他臉上,輕輕地喚他,“逸新哥哥。”
她的手勾了勾,示意他進來,衡逸新卻因她忽然改變稱呼,呼吸一窒。
祈自謙退出房間,輕輕幫他們帶上‘門’。衡逸新走到月柔身邊,輕輕地將自己的手伸過去,手被她握住了,她臉上綻開比任何時候都要甜美的笑,可那笑意的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卻讓他害怕,想要逃避。
“記得溫謹十八歲那年,逸新哥哥也是這麼抓着月柔的手,要月柔不要哭,說永遠都不會傷害溫謹,要月柔相信你。”
她臉上有着回憶的神‘色’,她的話,卻衡逸新身子一顫,他道歉:“對不起。”
月柔是不會撒謊的人,她這麼說,事情定然發生過,他當初承諾不會傷害溫謹,結果,還是拿了溫謹的生命做了墊腳石。
“逸新哥哥恢復了多少記憶?還有很多都沒想起來麼?”
“嗯,只記得一個片段,在我房間和母親吵架,被溫謹撞見。”
“原來是這樣。”她望着他,細細貪婪地望着他,眼淚滑了下來,手擡起來就擦,可是怎麼擦都擦不掉,衡逸新就站在‘牀’邊,看着她痛苦的掙扎着,忽然之間攥緊她的手,俯身下去,‘吻’住了她,兩人嘴‘脣’相貼的那刻,都愣怔住了。
無比熟悉的氣息,無比親近的姿勢。
月柔想起溫謹就覺得自己無比的罪惡,她曾經也這麼和溫謹親近過,並且一輩子都想和他在一起,結果卻嫁給了溫謹的哥哥,還把他忘記的一乾二淨,哪怕現在,也不想推開他,竟然還‘迷’戀着他的味道與親近。
可是……這不應該,這是錯愛,是得不到大家祝福的愛,是被詛咒地‘亂’愛。
她的痛苦他都知道,他們都一樣,衡逸新忽然想拋棄所有的一切,自‘私’一回,帶她走,遠離這些道德與親情的枷鎖。
“我愛你。”他說了出了心裡話。
“我知道。”她哭着迴應,在心裡補了一句,我也愛你,可是我也愛溫謹,你也曾經那麼愛白珊,你的記憶還沒恢復,等恢復了,你就會知道誰纔是你應該珍視的人,誰纔是最需要你的人。
衡逸新摟着她,狠狠地親‘吻’着她‘脣’,眉眼、鼻尖、‘舔’舐着她不斷滑出來的眼淚。
“溫謹十八歲生日那天,我聽到逸新哥哥與催鳳怡吵架,逸新哥哥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傷害溫謹,這份心,月柔真的很感動,逸新哥哥說病情加重的事情不能告訴白珊,因爲不想讓白珊難過、痛苦,還說有一種可以忘記痛苦記憶的好方法。”
逸新哥哥,白珊……
月柔口口聲聲的逸新哥哥,讓衡逸新‘混’‘亂’的心冷靜下來,也讓他明白,月柔是在拒絕他的親近,她用的是另一種方法。
“對不起。”他只能道歉,擡起手捂住她的眼睛,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病房間。
衡逸新走後,月柔又開始盯着窗外發呆。
祈自謙仔細地看着她臉,企圖想得知她內心想法,月柔卻一片平靜,他嘆氣,開口問道:“恨逸新嗎?恨催鳳怡嗎?恨白珊嗎?”
月柔只是沉默,然後搖頭。
車禍是意外,如今活下來的逸新是最受折磨的人,對弟弟的愧疚與對月柔的愧疚,還有對失憶前的愛人邵白珊也存在着愧疚,他想恨造成這一切‘亂’愛的罪魁禍首的母親,可把自己拉扯大的母親也不容易。
母親只是愛他愛到不擇手段,甚至殘忍的傷害自己另一個兒子,母親心中不可能沒有痛,她只是選擇讓她痛會輕些的兒子。
他是母親與父親唯一的血脈,是他的命根子。
他們沒了錯,白珊也沒有錯,她只是想用盡全力捍衛自己的幸福,逸新曾經是那麼愛白珊,哪怕自己病危離死不遠,也瞞着她,僅僅是不想讓她難過,他寧願每日獨自面對病魔,獨自承受着即將死亡的這個恐懼。
月柔也想去恨死去的父母,是父母讓她背叛了心愛的人,甚至愛上了溫謹的哥哥,他們爲利益與權勢,毀了四個人的人生,活下來的人積累了滿身的傷,更想去恨婆婆催鳳怡,是她下命奪走了溫謹的生命。
可偏偏,也是她讓溫謹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人,讓她與溫謹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她依稀記得,溫謹生前很愛他的母親,愛到母親要用他的生命卻救哥哥,他也從未過怨恨過,他只是很難過,因爲他只是母親生下的道具。
他說這條命是母親給的,她要用來救哥哥也理所當然。
溫謹都沒有恨過,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恨?這一刻,月柔發現自己在這世上沒有了存在的意義,孩子沒了,愛人沒了,親人也沒了,沒有人需要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甚至,她的存在會讓更多人左右爲難。
她會讓衡逸新愧疚與痛苦,會成爲邵白珊眼中的一根刺,因此,她很自然的想到了死,離開這個另人傷感的世界。
衡逸新離開醫院後就沒再來過,偶爾會打電話給祈自謙問情況,他怕月柔會做傻事,要他多注意,祈自謙說沒問題,因爲窗戶被鎖緊了,他出‘門’時,也會將‘門’鎖緊,房間裡也不會放危險的東西。
月柔的身體慢慢恢復,他會將她接回家,好好照顧她。而月柔,吃飯、睡覺、說話,一項都沒有拉下,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白珊也打過一個電話給他問情況,祈自謙如實所說。
這天,陽光明媚,是個不錯的天氣,月柔住院半個月了,卻也被關在病房裡半個月,平日裡她沒有意見,自己偶爾會在寬敞的病房裡走動一下,可今天,她主動想去曬太陽,祈自謙在辦公室接到月柔的電話時,非常的開心。
掛掉電話,兩分鐘就趕到月柔的病房,打開病房的時候,她坐在‘牀’上朝他伸着手,笑眯眯地說:“自謙,抱。”
祈自謙呆愣在‘門’口,這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想像的情景,月柔竟然會向他討抱?他敢打賭,哪怕以前的衡溫謹也沒經厲過這種幸福,那時候的月柔還不會這麼笑,更不懂得怎麼去笑,哪怕向溫謹討抱,怕也是面無表情的。
這麼幸福的事情忽然落在他身上,讓他莫名的有些害怕,直到眼前的月柔因得不到他的迴應,有些失落的垂下頭時,他纔打消了那個不好的念頭,一定是想太多了,月柔只是努力迴應他的好吧,他這麼想着。
“說不準會曬黑的,怕不怕?”
中午的太陽很毒的,這丫頭竟然挑這麼毒辣的時候。
他笑着走近,手伸過去,將瘦弱的小身子攔腰抱起,月柔伸着兩條光潔的胳膊勾着他脖頸,沒有回話,只是搖了搖頭。
祈自謙忍不住湊頭親‘吻’了她額頭,她竟然笑眯眯地回了他額頭一‘吻’。
在他想要親親她‘誘’人的嘴‘脣’時,她卻垂下眸子,拿臉蹭了蹭他脖頸,像個小貓咪似將腦袋擱置在他懷裡不動了,閉上了睛睛。
他輕笑了聲,剛纔太心急了,嚇着她了吧?
祈自謙抱着她出了病房,不顧醫院工作人員的各種眼神,一臉坦然與淡定。兩人進電梯直到一樓,原本想帶她到前面坐,月柔卻指着後面,“自謙,月柔想去醫院後面的湖邊坐坐,那裡有椅子,還有很多漂亮的‘花’,湖裡有魚麼,金魚有沒有?”
這雙漂亮的眼睛,閃着漂亮的光彩,祈自謙笑着回話,“有,當然有了。”
兩人說着話,如此親密的姿勢,讓原本打算來看月柔的衡逸新心情複雜,月柔顯然是打算接受祈自謙,努力想要忘記自己,那他還來做什麼?他的出現只會擾‘亂’她的心,衡逸新眸光沉痛,移步,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到衡逸新離開,白珊也從躲藏的柱子後面走了出來,看到月柔與祈自謙如此親近,她很開心,看到衡逸新轉身離開,她很放心。
月柔坐在後面的湖邊,表現的也很開心,她臉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細汗,祈自謙正忙着拿着帕子給她擦汗,她正很有興致的伸着胳膊指着湖面,那是成羣遊過的各種顏‘色’的魚,“自謙,快看,好多魚。”
“嗯,是啊,好多魚哦。”他擡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隨口回道。
九月的天氣,大中午的還是很熱的,祈自謙穿着白褂子背都汗溼了,可看着月柔這麼好的興致,跟本就不忍打擾她,難得她今天這麼開心,一會看看魚,一會又指着岸邊的各種‘花’,她的視線最後落在岸邊的大石頭上。
這次倒沒有叫喚,只是盯着石頭若有所思,那快大石頭上綁着很粗的麻繩。
“石頭與繩子是停船時用到的,繩子的另一頭可以拉着船,這樣船就固定住了,不會滑遠,月柔想坐船麼?我去借來好不好?”
她搖搖頭,伸手輕輕摟着他胳膊,“自謙,月柔好渴,要喝水。”
他伸手‘揉’‘揉’她腦袋,寵溺着說:“等着,千萬別‘亂’跑,我去給你買。”
她很乖的點頭,鬆開摟着他的手,男人一步三回頭似乎有點不放心。
月柔卻趴在椅子上,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他,他只想快些買水回來,腳步有些急。卻沒料到,這次冒然的離開她,會讓自己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