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懷了孩子
窒息感傳來,大手壓在頸動脈上,猩紅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情義。
許奕蕭的臉已經由白轉紅,汗順着額頭滴在老大的手上。可他愣是哼都不哼一聲,靜靜望着他,似乎在等他擠出最後一口氣。
眩暈,黑暗,眼前已經是模糊的影子。多少年了,這種死亡的窒息感陌生又熟悉。
很早以前許奕蕭就在想,有天爲白立雪報了仇,他一定要好好睡個覺,去全世界旅行,去吃各種美食。找一個他愛的姑娘,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再要一個可愛的小公主。
他要把所有的愛都給予他的妻兒,絕不會讓他們受半分委屈。
可現在一切都將在這裡落下句點,以老大的個性,若下了殺機絕無生還。
就在這時,忽然老大手下一鬆,將許奕蕭推到了地上。
“你知道你爲什麼招人煩嗎?明明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明明可憐的臉垃圾都不如。可卻要把自己當做救世主。你以爲你救了喬家,那女人就會感謝你?別做夢了,她兒子身上流着喬家的血。就像媽一樣,無論談叔對她多好,她心裡想的唸的還是喬明遠。”
說罷,邁着步子重重關上門離開了公寓。
許奕蕭一手撐着地,不斷乾咳着,每咳一下沒有癒合的肋骨就扯的整個內臟連着疼。
不受歡迎,垃圾不如。沒錯,老大說的沒錯,這就是他的標籤。
過去的多少年裡,他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咬牙走過來。他根本不是救世主,他也會累,會痛,會受傷。可爲了白立雪,爲了換自閉症的老大,他只能堅強。
他知道,白立雪不喜歡他,因爲他是恥辱。所以在他被寄放在談爸爸家的親戚那改了許姓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動過換姓的念頭。
因爲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姓什麼,爹不疼娘不愛。說的就是他吧?
他從來沒有指望過袁央會接受他,甚至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個溫暖的家。雖然有着出色的外表,有着不菲的身價。
但是他骨子裡自卑,甚至是自我厭棄。就如當初和童鳳雪在一起時,當他意識到童鳳雪真的愛上他時,他便怕了。
現在姜青青也亦是如此,他無數次想要擺脫她。可那小妮子像是喝了膠水,緊緊粘着他。
劇烈喘息着,身心無法言喻的疲憊。喬明遠死了,他的任務結束了。終於可以離開江城了。
“談,通知老四和雲升。咱們可以回本部了。”
掛下電話,躺在冰冷的地上,眸中沒有焦點。沒有想到幾年的博弈,無疾而終。說實話,他喜歡和喬澤鬥智鬥勇的生活,讓他感覺自己是個人,而不是一個殺人機器。
他答應喬澤沒有證據前,不對喬明遠出手,他保護着唯一給過他溫暖的鄰桌。
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有活着的激情。是活在陽光下的。回到本部後,他將再一次跌入黑暗。
雖然他已經極力扭轉暗夜,但以前殘留的問題並不能一次性處理掉。而且還有一部分比較支持老大,本部現在已經有兩極分化之勢。
但若不回去,老大和西西里聯手,早晚會收了暗夜。到時候恐怕又是一場血戰。
喬家,靈堂設在主宅後的小樓。喬澤知道,喬明遠盼了三年等待白立雪的歸來。
可白立雪僅是在拍賣會上出現了一次,匆匆留下一個倩影,便無影無蹤。
他裝修了小樓,寂寂寥寥。整個人都失去了鬥智,再也不是叱吒商界的喬老虎。
過了三年隱士一樣的生活,每天下棋澆花,連新聞和財經報紙都不看了。
這是他的懺悔,聽姜博騰說當年因爲事業,他忽視白立雪太多。以至於最後白立雪失蹤,他纔開始後悔當初對事業的執着,對喬家家主之位的執着。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失去白立雪後喬明遠更加拼命的工作。想要借忙碌的藉口,忽視心裡的傷痛。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喬明遠雖然不是英雄,卻也是江城的商業奇人。大概他們那個年紀的人才知道,當初喬家已經是奄奄一息,若不是喬明遠恐怕喬家早已成爲歷史。
黑色的帷布,將小樓染上一層肅穆之色。
白色花,黃色的菊,童芳一身黑色,哭暈了幾次。
喬澤和艾薇並排跪在一側,不停的磕頭謝客。童鳳雪和姜青青,喬馨然也披麻戴孝跟着一起跪。
喬明遠膝下只有喬澤一個兒子,可他對童鳳雪,喬馨然,姜青青都當做女兒一般。死者爲尊,她們三個晚輩自然是要盡最後的孝道。
這時,沈聽語和沈墨凝被傭人帶進了靈堂。沈聽語素來端莊,沈墨凝再蠢,也分得清場合輕重。
兩人皆是一身黑,上香,燒紙。待沈墨凝跪下磕頭時,忽然帶着哭腔一嗓子扯道:“爸,您還沒有來得及看您小孫子一眼,怎麼就走了?”
撕心裂肺的哭聲,震動了整個靈堂。來的賓客自是有頭有臉,江城的大門大戶。
紛紛望着沈墨凝,沈聽語立在一邊面無表情,好像根本不準備去扶。
艾薇擡起臉,眼睛又紅又腫,眸中的傷心已經滿的快要溢出。可她從昨天到今天也只是默默流淚,連哼都不曾哼一聲。
跪在一旁的喬澤也擡起臉,看着沈墨凝,猩紅的眼中騰起一抹怒氣。
“白蛇,把她帶出去!”
白蛇難得穿着黑色西裝,清冷的表情在西裝的襯托下帶着幾分俊朗。
他走上前拉住沈墨凝的胳膊,還沒使勁就聽沈聽語道:“阿澤,孩子是你們喬家的。就算你不要,我們沈家也不能瞞着。畢竟你們喬家人丁稀薄,可別在你這裡絕了後。”
說着彎腰拽起沈墨凝的另一條胳膊,軟聲道:“走吧,這種場合孕婦不宜久待。”
沈墨凝甩開白蛇的手,站起身。看着喬澤,一臉心痛。
“阿澤,我先回媽媽家了。你要節哀,我和寶寶等着你。相信爸爸在天上看見,也會開心的。”
可這時,一邊被傭人照顧着的童芳忽然站了起來。
“凝凝,你真的懷孕了?”
“乾媽,已經兩個月了。”童芳悲慼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了光彩,似乎所有的傷心頓時變成了開心。
她立即上前拉着沈墨凝的手,溢着淚說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你爸爸最大的遺憾就是臨走時都沒有盼到喬家的孫子,這真是老天的恩賜。張嫂,快把少夫婦扶到主宅去休息。聽語,你也留下吧。喬家現在白事在身,不方便照顧凝凝,就勞你辛苦了。”
沈聽語搖搖頭,看了一眼沈墨凝,目光停在童芳臉上。
“都是一家人,這麼說不顯得生分了?”
喬澤幾乎要按耐不住,可艾薇卻一把按住了他,朝他搖搖頭。
那麼多人在,沈墨凝演戲也好,真的也罷。所有人都聽進了耳裡,若是現在喬澤出口否認,被看笑話的還是喬家。
喬明遠一生愛面子,這時候被人恥笑,恐怕到地下也不得安寧。
“不是我的。”垂着頭,喬澤回握住艾薇的手。寬大的孝袍挨着,外人並看不見下面的動作。
艾薇沒有動,回來這麼久,她第一次沒有反抗喬澤。
雖然沈墨凝的話也讓她很吃驚,可是這次不知爲何,她倒願意相信喬澤。
以沈墨凝的個性,懷了孕早就拿到王牌了。還至於去撞她嗎?
“喬澤,爸爸需要一個體面的告別式。”淡淡提醒着,感覺到喬澤漸漸收緊大手。
從沒有一刻,感覺他們的心如此近。喬澤輕輕嗯了一聲,兩人都低着頭,再也不說一句話。
沈墨凝離開時回頭掃了他們一眼,裝了雷達似得眼睛,頓時察覺出端倪。
其實她也不過是猜測,雖然知道喬澤會因爲孝順不揭穿她,可他竟然平靜的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
兩個人捱得那樣近,那個本該屬於她的位置。
想着沈墨凝就恨不得衝過去,推開袁央,自己跪在喬澤身邊。
“沈小姐,您住的那間客房一直有人打掃,您和沈夫人先在那裡休息一會。我在去收拾一間客房。”
“張嫂,我肚子裡懷的可是阿澤的孩子,怎麼說我現在也是喬家的兒媳,怎麼能住客房?”
張嫂臉上騰起一抹尷尬,她在喬家做了快有二十年。幾乎可以說是看着喬澤和袁央長大的。
對袁央,她十分喜歡。雖然喬澤面上冷,但她是過來人。少爺心裡有誰,旁觀者可是看得清楚的很。
這沈家小姐,從小就仗夫人的喜歡欺袁央。一直打少爺的主意,這一次誰知道是真是假。
“沈小姐,您知道少爺的脾氣,我也不敢自作主張。要不等老爺出殯後,少爺閒了在說?”
“張嫂,看來你們喬家現在只有少爺,沒有夫人了啊?”沈聽語站在那,自然的女王範。表情淡然,氣質閒定。
哪怕一個音節都不曾高一分,已經讓張嫂心肝打顫。雖然喬家的人都知道,童芳已經沒有什麼地位。可她是少爺的母親,少爺現在是喬家家主。
而他們也只是喬家的傭人,哪裡有資格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