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總,醫院傳來消息,陸琪峰醒了。”冷嬈想了又想,選擇了最保險的理由。
兩個人皆是一僵,同時鬆手。
陸曉明瞪了一眼陸連城:“這筆賬我會再算!”
他走後,陸連城捏着自己的拳頭咔嚓作響,冷嬈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看清楚一個事實。
“連城哥,我們海外的資金還動用嗎?”
“暫時不用了”
冷嬈眼中閃過一絲的欣喜,這是這些天以來,陸連城第一次發出了停止的信號。
看來,這個陸曉明還是有點影響力的嘛。
傍晚時分,窗外雲捲雲舒,頭頂上的蒼穹,泛着灰藍色的光,悽悽切切地照耀在城市之中。把那僅有的幾根枯草,也吹進了遠處高樓林立的水泥工廠。
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空,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壓抑得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掩去了剛剛的滿眼猩紅,淡漠的站在私人別墅中,等待着的,是wk集團風雨欲來前的掙扎。
客廳之中沒有開燈,所以窗外的景緻一覽無餘。
白千尋的車停在不遠處,而她本人此時正頂着風向別墅的方向走來,穿着薄薄的開衫,風吹起來的時候,她裡面的菸灰色長裙飄揚起來,連帶着她的髮絲,整個人都顯得凌亂。
以前的陸連城,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在風裡飄搖。
天灰濛濛的,十分得冷,冷嬈替他關上客廳的落地窗。
擡起頭,發現烏雲密佈,這雨勢來的迅猛,但也卯足了勁沒有落下。
“冷嬈,不用開燈。”陸連城雖然沒有轉身,但已經像是能夠看到她要做的動作一樣,阻止了她開燈。
他手中的紅酒搖晃着,折射出詭異的色彩,就在的視線範圍之內,一個人站在樓下的柵欄外面,一直在等。
“我剛剛和她說了,可她不見你就不走。”冷嬈在黑暗中嘆了一口氣:“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性格,真不可愛。”
陸連城點頭,他倒是也覺得這樣的白千尋只會讓他更加心煩,一點都不可愛。
“冷嬈,你知道爲什麼雷陣雨多發生在傍晚嗎?”他看着白千尋在冷風中搖搖欲墜,倒是頗有閒心地和冷嬈科普起來。
冷嬈震驚地勾了勾脣角,對着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爲什麼?”
“白天的空氣中有很多水汽,當地面在強烈的太陽照射下溫度升高以後,水汽被強大的上升空氣推送到高空,形成了大塊的積雨雲。它們在雲中隨着雲體的發展而增大,當上升氣流無法托住它們時,就降落到地面上,形成雨。”陸連城喝一口酒,壓住喉嚨處的腥甜。
冷嬈看着他,一點都沒有覺得這是在科普。
“有時候,積雨雲的強烈的熱力對流,造成了積雨雲擾動很厲害,會產生閃電現象。並且由於積雨雲是一塊接一塊地移過來,所以雨量的變化很大,形成雷陣雨。”陸連城看着窗外天上的烏雲在疊加舞蹈,早已按耐不住將被釋放的心情。
地上的人們迎來的是天色變暗,陰沉壓抑,陰天,總有種失落的感覺,心情也隨之下沉,陰天,是人們靜靜思考的好時機,陰天,總是預示着要下雨。
不一會兒,雨就從天而降,打破了這種沉悶。
“下雨了。”他輕聲說。
冷嬈震驚地看着窗戶,上面果然有水珠落下,這場雨悄然而至。
她心驚,不好,白千尋!
可是真正應該緊張的人正在悠閒地喝着紅酒,她倒是緊張地攥緊了手。
陸連城看着窗外的那個女人,她就像是一滴水,可以潤萬物,但是卻避免不了被強大的上升空氣推到她從來沒有領略過的高空。
現在的白千尋不僅僅是在和他較勁,更是和自己在賭博。
她所承受的高壓是無法想象的,如今,終於到了最後的時刻,所以,陸連城在等她爆發。
十幾分鍾過去,閃電接踵而至,傾盆大雨像是把天真的開了一個口子,瞬間把白千尋打的搖搖欲墜。
“讓她走,告訴她,我不可能見她。”陸連城杯中的酒已空,最後幾滴也因爲傾倒的慣性,落在鋪了羊毛地毯的地面上,顏色荼蘼,氤氳開來。
冷嬈收緊自己的披風,站在別墅的大門口,命令別墅的傭人去傳達消息。
她看着這個女人,風雨飄搖的小草一樣,從骨子裡散發出的堅毅讓人看了總是覺得和這暴風雨有幾分的切合。
“冷小姐,她不願意走。”傭人立即跑回來,說話的瞬間,天空劈開一道閃電,轟隆隆地聲音讓冷嬈心裡一陣發麻。
她下意識轉身看向二樓客廳中的陸連城的方向,黑漆漆地看不見表情,只能看見頎長的身形此時正與白千尋一上一下的對視。
雷陣雨就要來了,兩個人壓抑瞭如此之久的心結,是否能夠解開,已經不關她的事情了吧?
“去把她叫進來,就說陸先生願意見她了。”這還是冷嬈第一次爲陸連城做決定。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大雨中,傭人的傘在奔跑的時候不受風力,衣袖都翻卷起來,可想而知,已經在大雨中站了十幾分鐘的白千尋,是懷揣了多大的勇氣。
冷嬈在她身上看見了似曾相識的東西,在她的印象中,陸連城也是這樣的。
遠處冷雨中,傭人勸說無效,與白千尋甚至小小地拉扯起來,倔強的白千尋看見冷嬈站在別墅的門口,就是不肯進門。
怨恨地看着二樓的窗戶,像是和裡面的人無聲地對峙。
冷嬈冷哼一聲,抓起旁邊的傘衝進雨裡。
“準備車,馬上送她走!”冷嬈厲聲吩咐道,傭人看她來了,於是趕緊去準備。
白千尋看着走近的女人,純黑色的包身裙,玲瓏有致,烈焰紅脣,即便是穿着拖鞋,依舊是赳赳氣勢。
她冷聲說道:“今天見不到陸連城,我是不會走的。”
“跟我進去。”冷嬈轉身,要帶着她進別墅。
該死的雷陣雨,此時即便是披了披風,她還是冷的,再看看弱不禁風的白千尋,她恐怕此時陸連城也該心疼了。
“我不想在那個別墅和他說話。”
冷嬈氣得翻白眼:“不是我說你!你怎麼這麼倔!”
“不要你管!”白千尋淡淡地語氣,已經很虛弱。
不等冷嬈用強制地方式帶她進別墅,白千尋就已經支撐不住了,眼睛漂亮地翻轉,等冷嬈爲她撐傘的時候,白千尋已經支撐不住倒在了水汪之中。
這四周沒有什麼建築物,更沒有遮擋的地方,過往的人,冷嬈牙一咬,將手中的傘扔開,將白千尋扶起。
她到底還只是女人,沒有這麼大的力氣,再加上暴雨迅速打溼了她的衣服,讓冷嬈徒添負擔。
就在她眼前朦朧一片,要喊人來幫忙的時候,看見陸連城從別墅中跑出來。
腳上甚至沒有來得及穿任何東西。
大雨淋溼了他的襯衫,澆溼他所有的僞裝,他俯身將白千尋抱起,快速走回別墅。
冷嬈撿起旁邊的傘,站在雨中倒也不急着打傘或是進屋擋雨,她張開雙臂,衝着大雨舒心暢快地一笑,反正已經被澆溼了。
她只是在這一刻,看見一個已經活了的陸連城。
一個,她不再糾結了的陸連城。
等冷嬈洗了熱水澡換衣服,姍姍來遲的時候,陸連城已經爲白千尋擦拭了身子,換好了乾淨溫暖的衣物。
“心疼了就不要再擺出這樣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冷嬈靠在門邊,對陸連城說。
守在臥室牀邊的他,頭髮還是溼漉漉溼的,冷嬈上前走幾步,手冷不丁地碰到他得頭髮,皺眉抱怨道:“我特意給你們單獨相處的時間,你倒好,折磨完她又折磨自己了。”
陸連城沒有說話,站起身來要離開。
“連城哥,你不要再錯下去了。”冷嬈覺得心中的空洞在一點點地擴大,她深吸一口氣,還是說:“你可以讓女人哭,可以讓她受委屈,但不要讓她沉默無言,因爲沉默是一種最深的傷痛,無言是一個女人最悲的哭聲。”
陸連城不爲所動,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道:“等她醒來以後,直接送回陸家老宅。”
“她如果不走呢?”冷嬈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女人,此時白千尋還是緊緊抿着脣的,冷嬈苦笑:“因爲和你演了幾場戲,她現在已經恨透了我。”
陸連城看着昏迷中,白千尋蒼白的雙頰,眼角還殘留着剛剛夢魘時留下的眼淚。
“連城哥,你我都知道。大人哭與孩子哭,從來都是不一樣的。孩子們哭是因爲他們知道哭會令他們得到想要的。而大人們哭,通常是因爲永遠的失去,不可能再得到了。”冷嬈抓住陸連城的手臂,不讓他就這樣離開。
“冷嬈,你覺得我還能回去嗎?”陸連城苦笑,將冷嬈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拿下:“看不清的東西就讓它繼續模糊下去吧,有些事,有些愛看得太透徹反而會受傷害。”
窗外的雨漸漸轉停,一室的安靜,白千尋睜開眼睛,頭痛好多了。
剛剛夢中的時候,她明顯能感覺到自己頭痛欲裂地快要死去,一雙手給她帶來過溫暖,爲她換上馨香溫暖得衣服,爲她掖好被角。
“連城?”
臥房中守着的人放下書,站起身來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