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出來時,安胥站在窗前,負手而立,沒有說話。
景玉出來十幾分鍾後,安胥依然站在窗前,仍舊一言不發。
“安胥?”等了許久,景玉忍不住開口。
安胥轉過身,目光柔和地看着景玉,淡淡地笑道:“沒事,不想讓你忙而已!”
聞言,景玉突然很想哭,這段時間的種種變故好像都隨着安胥的一句“不想讓你忙”而煙消雲散,而她則在用理所應當的心態,享受着安胥本不必付出的給予!
景玉只覺自己的想法太荒謬,可細想來何錯之有?
安胥除了得到她這具身體的使用權外一無所獲,可他卻給了自己所能給的一切!
她痛經,他表現得比她還痛。
她緬懷愛人,他靜候不擾。
她要安靜他給,她怕孤單他陪,她發脾氣他縱容……
都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如果感情也能如此該有多好,她就能讓馬興鵬知道她欲哭無淚的心,也能弄清楚安胥波瀾不驚的外表下到底隱藏着怎樣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又不舒服了嗎?”景玉的沉默不語讓安胥不安,語氣裡盡是擔憂。
景玉邊搖頭邊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安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安胥,你愛我嗎?”
安胥有轉瞬的詫異,待反應過來後,也看着景玉的眼睛,認真答道:“愛!”
短促而有力,卻不乏溫柔與隨意!
景玉從安胥澄淨幹澈的雙眸看到安胥澄淨幹澈的心,儘管如此,卻還是忍不住繼續問:“會愛多久?”
安胥眼中閃過一抹痛,快到景玉難以捕捉,但面上卻仍舊保持微笑,笑得自然,笑得坦蕩!
安胥不急着回答,景玉也不催,兩個人就這麼微笑對視着。
終於,安胥動了動嘴脣,薄脣輕起……
“吃飯了!”羅雨的話生生打斷了安胥要出口的答案,它像把剪刀,生生剪段了兩人好不容易牽起的紅線。
景玉低頭、轉身,好笑自己小女兒心態!
安胥斂容、失落,心內的熱火跌至冰點!
羅雨意識到打斷兩人的交流,想躲回廚房卻爲之晚矣,因爲景玉已經來到餐桌前,大大方方落座,扭頭衝安胥笑道:“吃飯了!”
安胥點頭,身體像經過一場大戰似的疲憊不堪。
剛剛,差一點兒,他就又改變心意了!
安胥坐下後,看到羅雨站在一邊,淡淡地命令道:“你也坐!”
羅雨應聲坐下,拉過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碟子,悶頭吃起來。
景玉也沒好到哪去,機械地吃,僵硬地咽,食之無味。
安胥看着面前兩個彆扭的女人,不禁皺眉,“你們先吃,我去洗手間,不用等我!”說完放下勺子,起身去了景玉那邊的洗手間。
景玉望着安胥消失的方向發呆,突然之間,他們的相處好像又回到了初相遇的時候,處處透露着不自在。
安胥走後,羅雨用勺子敲了敲碟子,一臉哀怨地喚回景玉的思緒,“你也不捧場嗎?”
景玉回神,看着滿桌的碟兒,莞爾笑道:“我是太貪心了,怕吃了這個錯過那個,選擇困難啊!”
“想吃哪個就吃,難道還會有人嫌棄你嗎?”
說不定有人巴不得吃你吃剩下的呢,羅雨眼珠一轉,把後面的話咽回肚子。
景玉甜甜一笑,“真的?那我不客氣了?”說着推開手下的碟子,端過離自己較遠的一個碟子,是香蕉紫米。
因爲紫米有些黏,景玉換了一支叉子,她只是叉了很小一塊,放到嘴裡沒有下嚥便看向羅雨。
“怎麼樣?”再美味的東西吃多了也會變成習以爲常,所以羅雨迫切需要景玉給予的肯定。
“到底怎麼樣?”景玉不說話,羅雨不禁懷疑自己的手藝。
景玉笑着嚥下,由衷地讚歎:“好吃!”
入口的滑膩與馨甜是她小時候想象中的棉花糖的味道!
“真的?你再嚐嚐這個,這是最接近竹飯的味道!”羅雨獻寶似的把手邊的蘋果薏米推到景玉跟前。
景玉叉了一塊放到嘴裡,沒有剛剛的滑膩,甜味若有似無,細細咀嚼後一股果香充斥齒間。
一時間景玉想不出恰當詞彙來形容它的美味,一句“好吃”匆匆敷衍後,又去品嚐其他的!
景玉邊吃邊惋惜:“這麼好吃的東西安胥竟然不愛吃,可惜了!”
羅雨笑而不答,專心吃飯。
“哎,那個給我留點!”眼看一碟山楂黑米要被羅雨消滅,景玉顧不得嘴裡的飯,含糊說道。
羅雨徹底無語,把碟子往前一推,質問景玉:“你太貪心了吧,你告訴我我可以吃哪個?”
景玉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着羅雨,滿是委屈地嘀咕:“是你做得太少嘛……”
“哪裡少!四個人吃都綽綽有餘,吃撐了難受的是你!”
景玉被說的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突然像是想到什麼,景玉昂首挺胸,大手一揮,慷慨宣佈:“你隨便吃,我守着你,還怕以後吃不到!”
羅雨臉上的玩笑不見,胃口全無,她真想告訴景玉沒有下次了,她也想求求景玉爲了下次留下來,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做!
。。。。。。
安胥回來時,景玉已經吃完,正趴在桌上研究殘敗的戰場,“羅雨,水果都不見了呢!”
“吃好了?”安胥站在桌邊,心情不錯地看着景玉。
景玉聽到安胥的聲音才發現安胥回來了,想起身卻被安胥不大的力氣按在椅子上。
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狼藉,景玉壓低了頭,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都動過了!”
“沒關係。”安胥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坐到景玉身邊,拿起勺子,專挑最破敗不堪、不成原形的吃,還吃得津津有味!
套用中國人的用餐習慣,安胥的行爲並無異常,可景玉卻漲紅了臉,總覺得安胥是故意爲之!
“下午我要帶羅雨出去,你一個人可以嗎?”安胥目不斜視地用餐,體貼地化解了景玉的尷尬。
“我沒問題。”景玉別過頭小聲說,心裡輕鬆了不少。
突然手背一熱,那是安胥掌心的溫度,“有事打電話,別一個人硬撐!”手背上的手漸漸收緊,泄露出主人的不安。
景玉點頭,笑着回說:“好,你放心去吧!”
。。。。。。
天空碧藍,陽光甚好,最宜清茶作伴、書香解憂!
景玉卻睡得昏天暗地,睡到夕陽西下!
茫然地從牀上爬起來,景玉暗歎自己也成了牀榻的座上之賓!
還好夕陽正美、晚霞最燦,她睡的還不算太過分。
懶懶地坐到陽臺的吊椅上,景玉半斜半倚,靜靜地欣賞落日的餘暉。
陽光好像被過濾過似的,暖得細膩,柔得似紗,給吊椅上的常春藤的葉子度了一層金邊!
夕陽一點點消失,天邊火紅一片,景玉愈發懶散不想動,可肚子卻在這時不爭氣地唱起反調,咕咕地叫了起來。
看看幾米開外的廚房,再望望遠處的晚霞,景玉想還算了,她也做次大羅神仙,不食人間煙火一次吧!
說不定安胥和羅雨就快回來了,呃,要不要打電話問問?告訴安胥自己餓了?
景玉搖頭,甩掉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蜷着身子縮在吊椅裡,吧唧着嘴蕩來漾去。
“叮咚!叮咚!”突然,門鈴響了。
景玉直起身,眼中閃起亮光,他們回來了!
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門前,景玉來不及看門鏡就拉開了門。
“景小姐!”
景玉愣了,不是安胥,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你是誰?”
“霧。”景玉不解,霧又說:“羅霧。”
景玉恍然,羅雪羅霜、羅雨羅霧,不必費心去想也能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誰!
“少爺要晚點才能回來,讓我給您送晚飯來!”
“哦,進來吧!”景玉沒有發覺自己說話時語氣裡的失望,只是突然不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