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靜悄悄的,與我們猜測的人聲鼎沸、大漢林立截然不同,這種肅靜反倒讓我們有點不安。
一進門,一個穿着中山裝的中年人迎了上來,這人五十左右歲,濃眉大眼,頭髮整齊,衣裳潔淨,看上去和那些正劇裡面的清廉幹部差不多。中年人臉上的笑容很謙和,老遠就伸出手來對我們說:“三位小爺英雄了得,趕快進屋喝口水吧!”
我看此人和我想像中那種大奸大惡的面孔截然不同,便問道:“您是族長?”
“哈哈哈,什麼族長啊,都這年月了,還說什麼族長啊!不過是鄉親們客套客套那麼一說罷了!”中年人一邊說着,一邊把我們讓進客廳。
木木悄聲說:“此人謙和得體,但是一看就是城府極深之人,你還是要小心爲上!”我點了點頭。
衆人落座後,垂眉老頭給大家倒上茶後就站到一邊去了,中山裝開口道:“剛纔我有點小事,誰知道村裡人還持着過去山南山北對立那一套,讓幾位受驚了!”
我大方一笑說:“沒關係,百年恩怨,哪能說解就解,我能理解。不過這次我們四人是爲朋友而來,還希望族長高擡貴手,放了我的朋友,我們將不勝感激!”
中山裝說道:“嗨,其實這在我看來也不算啥大事,奈何村民抓住這事不放,我也不好獨斷專行,所以才請幾位過來一續!”
我看此人果然老奸巨猾,話中隨意溫和,可卻滴水不漏,便說:“那麼敢問族長,我朋友犯了什麼大錯,竟然會惹怒這麼多村民呢?”
中山裝笑了,說道:“我叫段愛國,熱愛祖國的愛國。相信你們的長輩也提起過吧,我的祖爺爺就是段大寶,也曾經是今天的肖家鎮人。至於那些舊年恩怨我就不說了,新人莫講舊事。但是關於段家祖墳你們該有所耳聞吧,也就是當年肖敬軒老爺子慈悲,賞了我家的那一塊墳地,至今還在東川。這不,上月我率領族人幾十個男丁前去祭祖,結果竟然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盜墓賊。族人自然是憤怒不已,便動了幾下手,這不,還強行把那個胖小哥帶了回來。我琢磨着事情總要解決,便和胖小鬼談了談心,他說他有三個小弟住在肖家營,找其中的凌大仙即可,所以在下冒昧差人去請了你們!”
我心道,這個褚達福,真是賊心不死,怎麼找中廷衛司墓卻找到人家段家祖墳去了?難不成又惦記上人家祖墳裡的寶貝了?如果你真有賊心也行,可你別露出大尾巴啊,結果被人還逮着正着,這真是狐狸沒抓到,還惹了一身騷。現在把柄在人家手裡,還不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嘛!
我正琢磨着接下來該怎麼辦,段愛國卻說道:“實不相瞞,我這人也算是受了幾天新式教育的,對什麼祖墳風水那一套不太在意。不過爲了平息民怨,也不得不有所反應。這樣吧,這位胖小哥還是個孩子,我準備放了他,只要他以後好好做人就行……”
竟然就這麼簡單?我趕緊接口道:“族長如此開明,不計較我兄弟的錯誤,我真是無以爲報,回去一定嚴加看管他……”
“不,不,不。凌大仙謙虛了!您們的本事我都知道了,您不是說無以爲報嗎?我呀還真有件事要麻煩你們!”段愛國打斷我的話,徑直開口道,說完便低下頭去喝起了茶,好像知道我們一定答應一樣。
我就說天下沒有這麼容易的事,這傢伙果然還是有事要利用我們。可是爲了死胖子,仍舊帶着笑容假裝很感興趣地說道:“應該的,族長您說吧,我看看是什麼事,能辦到的我一定去辦!”
段愛國忽然猛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爽朗地笑道:“小夥子,我就等你這句話呢!要說這事說難也不難,我就是想讓你們用自己的本領,爲我捉幾隻墓鼱來。”
“墓鼱?”
“對,墓鼱!這小東西是一味藥材,不瞞你們,我先天患有夜遊症,據說吃了這東西就能痊癒!”段愛國激動地說道。
我心裡暗想,找我們就是爲了捉幾個小動物?絕不會這麼簡單吧!
這時候木木則走過來,伏在我的耳旁說道:“凌肖,這事你萬萬不能答應。”我說:“爲什麼?”木木繼續說道:“這墓鼱可不是一般的動物,他外號叫做厲鬼梳子,專門以厲鬼身上的寄生蟲爲生……”
我大吃一驚,喊出聲道:“那麼就是說它住的墓裡一定有厲鬼了?”
再回頭看段愛國,正一臉笑容看着我們呢……
段愛國毫不在意,笑着說:“這位兄弟的性子我喜歡,直來直去。不過我看我還是先忙其他事情去吧,等你們商量出個結果來,再讓九伯來通知我。”他話音一落,垂眉老頭馬上點頭稱是。
我知道,這時候我們根本就沒選擇,就算是這傢伙張口要天上的星星,我們也得比劃比劃。此刻段愛國對我們的心思瞭如指掌,他知道我們一定會同意,之所以說是有其他事情要出去一會,不過是想給我們施加壓力。所以我立刻將段愛國叫住,說道:“您就甭忙別的去了,我們答應便是了!”
段愛國立刻轉過身來,興高采烈地說道:“凌爺年紀雖小,但是這豪情老夫也自愧不如。剛纔那位兄弟說你們幹這事就像當我的馬仔,實際上還真談不上,我覺得最多也就算作鷹犬而已。不過你們放心,這鷹犬隻是當一次,而且事成後,我不但把朋友交還給你們,還給你們一部分錢作爲報答!”
垂眉小老頭趕忙說道:“既然如此,我趕快叫人準備一桌酒席,給四位算是接風洗塵,也算是鼓舞一下士氣。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正是月圓之夜,所以今晚大家立刻行動!”
這一老一小兩個龜孫,一唱一和,真是迫不及待啊,恨不得我們立刻下墓。我一邊心裡罵道,一邊說道:“族長,我想在下墓之前,先看看我的朋友!”
段愛國立刻答應,然後對垂眉的九伯說道:“你安排一下,讓胖小夥晚上和大家一起吃這頓踐行宴!”
下午的時間,一直都是九伯陪着我們,不僅給我們找了住處,還按照我們的要求給我們配備了各種所需的道具。接觸一段時間發現,這老頭其實倒是蠻溫和的,還特意問問我們,要不要黑驢蹄子,他可以給我們備上。我笑道,您還真是把我們當盜墓賊了,我們是燕山道徒,也可以說是術士,捉鬼就像你給族長當秘書一樣是工作,不過您的好心我們心領了。
雖然當着段愛國的面小老頭唯唯諾諾、恭恭敬敬的,可是當我私下裡說他是段愛國秘書的時候,他的臉上卻多少有些尷尬和不悅。我覺得這有可能是我們可以利用的一個機會,便對老頭說道:“九伯,按理來說,你輩分和年齡都比族長大,爲什麼他是族長而你要爲他服務呢?”
老頭嘆了口氣,說道:“誰讓咱是老太爺偏房所生的旁枝呢!再說了,這鄉村破族長有什麼意思,我一點也不在乎,不過是因爲還在這片地方住着,有份差事罷了……”
“呦,聽您這意思你這是嚮往城市生活啊!”一白在一旁湊趣道。
老頭認真地說:“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老漢我?告訴你,咱兒子爭氣,本碩連讀,在城裡有正經工作,連房子都是單位分的,就差裝修了,讓我去好幾次了,可是……”
“可是什麼?”我問道。
九伯嘆了口氣,說道:“算了,不說也罷,誰讓人家是族長呢……”
收拾得當的時候,這老頭大概是感覺我們和他聊得來,悄聲說了句:“小子,你們還年輕,到了盜墓裡可要小心後悶棍啊!”我剛想細問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可老人說完轉身就走了。
晚宴的時候,除了段愛國、九伯,桌上竟然還有兩個人。這兩人身材不高,面色黝黑,但是卻非常結實,一打照面就能聞到一股土騷味。我悄聲對三人說道:“不是說捉墓鼱嗎?怎麼來了兩個地老鼠?看來此次下墓目的並不是那麼單純啊!”
等大家落座後,九伯朝着門外吆喝了一聲,白胖子便被四個小夥子五花大綁推了上來,白胖子一見是我們,眼淚刷的一下掉了下來。十多天沒見,這小子瘦了整整一圈,兩隻眼睛被打成了熊貓,鼻子、嘴角的血痕還在,那副慘樣讓人既感到滑稽,又感到心疼。這羣王八蛋,看來真是下毒手了!
段愛國見到胖子,一臉驚詫地朝着幾個小夥子罵道:“你們幾個臭小子,怎麼把人折騰成這樣……”
我實在厭惡這傢伙一本正經瞎掰的樣子,便趕緊打斷他說道:“族長不要追責了,咱們趕快吃喝,完事我們立刻出發!”
白胖子被安排坐在我身邊,這小子剛坐下就低聲對我說道:“老肖,你可得救我啊!”
我罵道:“廢話,不救你我來幹什麼?我說你怎麼就管不住你的賊手呢?怎麼就非得盜墓?”
胖子擡頭看了看,見所有人都在吃吃喝喝,便對我輕聲說道:“你大爺,我不說我不是盜墓賊了?我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到中庭中衛司墓了,就在桌對面老傢伙的祖墳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