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19

19chapter 19

兩母女親親熱熱說了會兒話,張蘭無意間一轉頭,看見倪珈,直接無視她手臂上的繃帶,皺了眉:

“誰準你擅作主張把珞珞關到南山基地去的,他又不是犯人!上次你慫恿奶奶拿出那顆藍鑽,居然都不跟我說一聲,那件事纔剛過去多久?一轉身你又幹這種事!你看這些天,珞珞都瘦成什麼樣子了!我不准你再這麼做了!”

“媽,也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倪珞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卻不看倪珈。

“我看倪珈就是喜歡控制家裡的人!”莫允兒悲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在所有人面前,哀哀憐憐地望住倪珈,“可是倪珈,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爲什麼不讓我進家門呢?你要是對我有什麼不滿,你說出來啊,我都會改的!你不要這樣對我好不好?”

倪珈聽得肝顫兒,這女人有完沒完?

她無比委屈的話把所有人都收服了。

寧錦年面色鐵青,他怎麼也沒想到莫允兒這種淑女會有如此身世坎坷命途波折的一面,她這種委曲求全的隱忍,太讓人心碎了啊!

可惜他現在只是個旁人,沒有立場來保護這個可憐的女孩,只能怨恨地把拳頭捏碎。

而張蘭,本來在家裡要討好倪珈就讓她不爽了,現在又見莫允兒這麼傷心,當即臉色就沉了下來,對倪珈幾乎是命令的口氣:

“你去跟奶奶說,你和莫允兒做朋友了,以後,莫允兒隨時想拜訪都能來!”

倪珈微眯着眼,張了張口,斟酌着。本想說些尖刻銳利的話,終究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最終採取了最溫和的方式,無聲地否認。

張蘭等了一會兒沒反應,怒了:“你聽見我說話沒有?”

她深蹙的眉心刺激了倪珈,後者淡淡一笑:“聽見了!”

“聽見了就馬上給奶奶打電話!”張蘭脾氣不好地下通牒。

倪珈沒看她,卻望向莫允兒可憐兮兮的小臉和滿是得意的眼睛,斬釘截鐵吐出一個字:“不!”

末了,一字一句地補充:“今天不行,明天不行,以後永遠都不行。奶奶說的,”倪珈望着莫允兒,脣角綻出一抹絕美而狠毒的笑顏,

“奶奶說過的,我這真鳳凰回巢了,她這隻雜種的麻雀,就別想再回倪家!”

冷氣嗖嗖地席捲了整個病房。

一旁的醫生和護士傻了眼,一個一個,小心翼翼往門口挪,尼瑪這麼年輕的小女孩就這麼嚇人,這裡的一個個看着都不簡單,馬上有世界大戰了啊!

醫生和護士們一溜煙地竄了出去,病房內的幾個人卻完全還沒有回過神來。

宋妍兒震傻了,倪珞有些蒙,

寧錦年震驚了暴怒了悲憤了卻無能爲力了。

莫允兒驚呆,她在說什麼?

她是鳳凰,自己卻是麻雀?還是雜種的麻雀?好個倪珈,你就是這麼貶損我鄙視我瞧不起我的嗎?

莫允兒此刻心裡是前所未有的羞恥與憤怒,她原以爲可以藉着張蘭來壓制倪珈,沒想卻反而遭受更大的羞辱。

倪珈眼中深刻的不屑與鄙夷,像鞭子一樣抽打着莫允兒的臉,雜種麻雀?奶奶居然在她面前說她是雜種麻雀?

莫允兒雙拳緊握,指甲幾乎把手心刺穿,在寧錦年面前丟這樣的人,她真恨不得撲上去和她廝打。

只是一轉頭,看見寧錦年也氣得手臂上青筋暴起,莫允兒卻奇怪地有種因禍得福之感,看來,倪珈對她的羞辱喚起了他的保護欲呢!

而張蘭震怒了,倪珈不僅不把她放在眼裡,還這樣侮辱莫允兒,簡直是不知好歹欺人太甚。她猛地站起來,揚起巴掌就朝倪珈扇過去。

宋妍兒嚇得尖叫一聲,倪珞也怔住。

可倪珈,眼瞳一暗,居然瞬時就迎上去,大步一邁,面容冰冷,緊緊逼近張蘭。

這女孩兒突然之間帶着不顧一切的駭人氣勢,張蘭看着她冷漠的眼眸和冰冷的面頰,竟莫名手抖,揚起的巴掌,怎麼都落不下去。

倪珈擡着臉,細眉一動,居然笑了起來:“都說父母對子女有教養之恩,所以子女要不懷怨言地承受父母的打罵。”

張蘭更加心虛,她不僅沒教過她,沒養過她,就算是她搬回來的這幾個月,她也從來沒有把她的事放在心上過。

倪珈這句話無疑刺到了她的羞愧心,她又怒又氣,這死丫頭是怎麼回事,怎麼專門爲難她!

張蘭的手還揚着,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倪珈卻沒有再給她考慮的機會,收起早已僵硬的笑容,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

她獨自走在醫院擁擠的走廊上,心裡空空蕩蕩。消毒水或許太濃了,刺激得她的鼻子都痛了,痠痛痠痛的。

對她來說,家人的愛,不是天然而然的,要靠自己努力爭取。只是,她有些想不通,爲什麼即使是靠後天努力賺取,都是想象不到的艱難。

倪珈下去停車場,走了沒幾步,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倪珞。

倪珈剛纔好不容易纔勉強忍住眼淚,此刻根本連假笑都裝不出來,空空漠漠地問:“你來幹什麼?剛纔看來,你應該是很討厭我的吧?”

倪珞也臉色不好,和她一樣,裝都懶得裝,語氣硬邦邦的,像要砸死人:“我說了,要陪你一起來醫院,一起回去的!”

倪珈稍稍一愣,怔怔看住他。

倪珞剋制了一會兒,可他畢竟是個喜形於色的人,臉上隱忍的怒氣再也遮不住:“倪珈,你爲什麼要這樣對身邊的人?”

倪珈扭頭,望着遠處的提示燈標識,漆黑的眼睛倒映着亮閃閃的光,沒有焦點:“因爲我原本就是黑心的壞人啊!”

這種回答讓倪珞都不知如何應對。

“如果,我和莫允兒之間,選一個去死,你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我吧!”倪珈平平靜靜的,沒有一點兒情緒。

“我……這……”倪珞又要暴躁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詭異問題啊,他不舒服地皺了眉,“你亂說什麼?怎麼會毫不猶豫?”

“是啊,深思熟慮,然後選擇我去死!”倪珈笑了笑,“有什麼差別嗎?”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聲音在空空的停車場裡迴盪:“不用勉強陪我了!我認得回家的路!雖然,那裡,其實也不是我的家……”

倪珈獨自一人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王司機開着車,緩緩地跟在後邊,亦步亦趨。

吹了近一個小時的晚風,心裡的憋悶還是積鬱着,舒解不開。倪珈經過街心花園時,索性坐在白玉臺階上,把頭埋在腿上,緊緊抱住自己。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剛纔在醫院裡,不該那麼囂張,不該那麼肆無忌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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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子的對抗與發泄,並沒有讓她心裡有多好受!

媽媽本來就不喜歡她,現在一定更討厭她了;還有倪珞也是,他雖然搗蛋又渣渣,可他還是個心思很單純的男孩。

剛纔,譏諷莫允兒,挑戰媽媽的時候,她的臉一定很醜陋,恐怖又嚇人的醜陋,一定嚇到倪珞了。不然,他也不會那麼沉默又無奈地含着怒氣。

倪珈默默地想,她其實不需要他們喜歡她,她在乎的,只是如果失去了可能的盟友,多了強大的敵人,她會過得很累,僅此而已。

可是,這種安慰真是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

倪珈埋着頭,閉着眼,沉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怎麼突然感覺如此挫敗,有種找不到方向的感覺?

她靜靜抱着自己,沉沉的,什麼也不想,像是要睡去。沉寂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突然傳來一個略顯冰涼又清朗的男音:

“誰惹你傷心了?”

她突然有一種跨越時空的感覺!

寧錦昊?

適才所有的糾結與孤獨像是有了一個發泄口,她心緒萬千地猛然擡頭。

就見繁星璀璨的夜幕之下,那男子眉眼清逸,透着非凡的矜貴之氣。一張臉很是好看,尤其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彷彿比他身後的夜空還要深邃,像是會把人吸進去。

只是,倪珈眸中的水光瞬間黯淡,怎麼會是他?

越澤?

越澤原本是要趕飛機去倫敦的,只是,汽車在十字路口的紅燈停下,他無意間目光掃向窗外,就看見街心花園的石頭臺階上,蜷縮着一個女孩。

吊帶雪紡衫,水洗鉛筆褲,左手的白色帶血繃帶,不是白天見到的倪珈,又是誰?

他記得她說有事的,卻不知她爲什麼一個人坐在那裡,埋頭抱着自己,寂靜無聲,像是一尊雕塑,沉默而又安靜的雕塑。

長長的臺階上,人來人往,偶爾有人投去詫異的目光,她卻獨自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什麼也沒看見。

好奇怪,

看着,有些莫名的悲傷。

越澤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當城市的燈光再次在玻璃窗上流轉時,他鬼使神差地喊了停車!

於是,他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人已經到了她面前。

可她小小的一團,仍舊是埋着頭,一動不動,都不像是個活物。

他站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這種行爲很可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俯視了她好一會兒,又有些好奇,她怎麼有那個耐心在這裡坐上這麼久呢?

這與他印象裡那個刻薄嘴毒又善耍小聰明的女孩,不太像呵!

半晌,他問了她這句話,而她很快就擡起頭來,於是,一瞬間,他看到了這個女孩毫無防備的一面。

夜色把她的小臉襯得格外白皙,乾乾淨淨,簡單而純粹,沒有堅強,沒有凌然,沒有自信,沒有高傲,沒有淡漠,甚至,沒有美麗的清華。

她如水的眼睛,黑白分明,只有毫不掩飾的欣喜,像是小孩子一樣,脆弱而無助地,期盼着。

即使只是一瞬,他也怔住,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然而,轉瞬間,她目光中的一切瞬間消逝,歸於平淡,又換上了平常一貫淡靜的樣子。

那種快速的轉變,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彷彿她以爲,他是另外一個人,結果,卻讓她失望了?

他看着她,淡淡道:“你在等人?”

她搖搖頭,不帶丁點兒的猶豫:“沒有!”

然後,

沒有然後了。

兩人靜靜看着對方,都沒話說了。

倪珈找話題地問:“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越澤:……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他摸了摸鼻子,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還挑了她會感興趣的話題:“剛坐在車上,本來想打電話問你什麼時候要運設備的,沒想到,居然就在路邊遇上了!”

這個話題果然成功吸引了倪珈的興趣,她馬上站起身,說:“當然是越快越好了,當然,也要看你們那邊的機械師什麼時候方便。”

“嗯,我再看一下,到時候聯繫你。”他很順其自然地說,“啊,對了,沒有號碼。”

倪珈於是拿出手機,交換號碼,換完之後,還很有禮貌地說:“越先生那麼忙,只用讓下屬的人和我對接就行了,不用親自過問的。”

越澤點了一下頭,目光又落到她手臂上,問:“醫生說嚴重嗎,傷口?”

倪珈摸了摸手臂,答:“嗯,沒事!”

自從他出現之後,她就一直保持着禮貌而矜持的距離,笑得很好看,卻很公式化,回答問題也是,必要的工作上的事,就說得詳細,稍微和私人觸上一點兒邊邊角角的,就一兩個字應付過去。

呵,奇怪的女孩子!

越澤不是什麼擅於活躍氣氛的人。

倪珈也毫無意見,就這樣讓沉默繼續着,彷彿比起和他聊天,她寧願選擇尷尬的沉默。

直到手機響了,接起來,居然是倪珞。

“倪珈,你在哪兒?”他的語氣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

倪珈整個人都在那瞬間軟了下來,不知爲什麼,突然有些委屈,嘴一癟,就衝他沒好氣地嚷:“你管我在哪兒?”

倪珞疑問:“你難道不怕我晚上去泡吧?”

找踢啊!

倪珈翻白眼:“七號大街,街心花園!五分鐘不來,後果自負!”

倪珞:“切”,掛了電話。

倪珈放下電話,脣角不自覺地就染了一抹笑,這臭小子,還是有點兒良心的。她美滋滋地笑着,這才發現越澤還在旁邊,於是瞬間整理了情緒,不喜不悲的樣子。

只是,這種小兒科的情緒變化,對他來說,破解毫不費勁好嗎?

看來,這小女孩兒和男朋友吵架鬧彆扭了呢,一鬨就吃了糖一樣開心,還真是有趣。

越澤很淺地彎了彎薄薄的脣角,說:“我先走了!”

倪珈歡歡樂樂地衝他擺擺手,招財貓一樣。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飾自己最純粹的笑容。

越澤眸光稍稍一凝,轉身離去。

五分鐘後,倪珞還真來了,極其彆扭地抱怨:“瘋了,早知道這麼麻煩,我就不會答應說陪你去醫院了又陪你回家。說話不算數的人是小狗,我不想當小狗才來找你的!哼,以後我絕對不會輕易答應你任何事情。”

尼瑪我可沒說你是小狗,我也沒逼你答應我什麼事啊,這完全是你自己一個人在自說自話好吧!

倪珈哼哧笑着,跳起來箍住倪珞的肩膀,揉他的頭:“想姐姐就說,裝着牛逼哄哄酷拽霸的樣子給誰看啊!”

倪珞的海拔又被她拖低,幾乎炸毛:“你這動不動就動手的習慣改改成不?哎哎,放手哎,哎,叫你放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