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八 放生
人間帝國王朝的興替遵循着某種規律，而往往許多仙道之士其實並不能看慣春秋，心願未竟之前，自身就隕落於劫數之中。
一個強大的帝國，傳承七八代就算了不得，而七八代興許就有萬年。仙道，能有幾個撐過萬年？
因此王朝的興替，除非是關乎仙道中的氣運糾葛，否則很少有仙人願意插手。而人間要入仙品極其艱難，仙人對世俗不屑一顧，不願把時間和功夫花在這上面。
襄助一國，能得到什麼回報？沒有回報，浪費的時間和精力拿什麼來彌補，劫數來時如何渡過？
仙道人士不願插手，神道卻要寄託於人間，因爲這樣的修行者需要數量驚人的信徒和教衆，推廣一教，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依託於國家政權，官令普及，才能從容施展。然而他們希望得到好處卻又不願意自己把太多的時間都浪費處理這些事上，願力信仰過多，便自虛無中生出神祇來處理平時的許多諸如回願祭祀這樣的事，自己就能安穩修行。
人類創造了神，自然要想出制神之術。大銘國的屠神策，就是專門應對神祇的法陣。
若求功效大，自然需專一。神祇難以滅殺，卻也不是沒有弱點。人類要以凡人之力對抗神祇，自然需要在剎那決出勝負，時間越長變數越大。屠神策專凝對付神祇，施展開來就讓扶餘國的神祇受制，但相應的，這股力量只對神祇有效，小丫頭尹霜落就沒有感受到任何不適。
“人類的創造力真是無窮無盡，從虛無中創造了或者說選擇了神祇，但也有剋制神祇的方法。神祇的力量遠勝人類，卻不得不依託於人類……”
大銘國的主帥褚梟解釋過後，楚平這才上前，看着帳頂垂落的光柱中束縛的神祇，仔細端詳。
扶餘國的這位神祇在光柱中如琥珀，定格在某個剎那，長髮泛着水銀般的光澤，凌亂飛揚，面容姣好，本極豔麗的容貌因爲其清冷的氣質而顯得只可遠觀，眉心有一道豎紋，宛似硃砂描繪，腥紅如血。
“早就聽說扶餘國供奉一位血月女神，因此早有準備，想不到扶餘國竟然真的派你來刺殺我，手段未免下作了些！”褚梟盯住血月女神豔麗又清冷的容顏，發出冷笑。
“神的威嚴，不容褻瀆！”光柱中的女神散發出強大的意念，透過光柱傳遞出來，已經變得極其微弱，卻依然被在場諸人感知。
“哼，高高在上的神，如果被剝光了呈現在兩軍陣前，不知這算不算褻瀆呢！”褚梟發出冷笑。
血月女神面色一變，全身散發出劇烈的神力波動，一層層七彩的流光震盪，光柱只是微微搖晃，沒有一絲的渙散。
楚平心底嘆了口氣，不得不說，褚梟的這個提議未免太過惡毒但絕對的行之有效。
踐踏尊嚴，尤其是上位者的尊嚴，將神靈拽下神壇，讓昔日在其眼中如螻蟻般的凡俗**，還有比這更絕妙的侮辱方式麼！
“凡人，你殺不死我，如果脫困出來，如果不讓你受盡酷刑再死我就不是血月之神！”女神容顏微微變色，發出恐嚇。
褚梟哈哈大笑，“事到如今你還敢威脅我，神的腦袋裡想的都是什麼，分不清形勢麼！戰敗扶余，取締你的教衆和信徒，到時候你的力量來自何處？又憑什麼向我報復？在這之前，先讓數十萬的將士看看女神的潔白身軀，戰功顯赫者，可以獎勵與女神共度春宵的機會。人神交媾，不知會不會誕下嬰孩兒呢？”
“你……”血月女神花容失色，再也無法保持冷靜，眼眸裡甚至透露出幾分懼怕。
楚平微生不忍，便出言道，“你若是肯自行散去意識，這具分身的力量爲我所用，便放你一條生路。”
所謂兔死狐悲，大家都是長生路上的人，褚梟的想法太過惡毒了些，楚平便出言相幫。更何況，如血月女神這般純粹強大的願力信仰，極爲珍貴，不知多少年月才積累這麼多，對楚平來說也並非不可用。信仰化神通，也是一種利用。
更重要的是，意識脫離後楚平放其迴歸，日後她仍能從虛無中再次生出，比起被困光柱能否脫困不知，這已經算是極好的選擇了。
同樣的，若非自己跟尹霜飛的突然出現，她刺殺褚梟的計謀早已實現，到時就算暴露了形跡，主帥一死中軍大亂，能否啓動屠神策還是兩說，對褚梟來說，破掉扶餘國的神祇之身，這也已經是極大的收穫了。
血月女神不言，褚梟臉色有些陰沉。
楚平沒有去看褚梟的臉色，他高興與否，管自己什麼事！只是這些人間王朝竟然能夠對付神祇，難免沒有鎮壓仙人的法子，楚平早就悄無聲息的關注着帳中人的念頭波動，只要有人動殺念暗使手段，自己跟尹霜飛不等對方有所動作，立時就會離開，而且離開之前也不介意發出幾個破壞性強悍的大招。
褚梟倒真有幾分梟雄的胸懷，雖然心中不樂，卻也沒跟楚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葛，不旋踵便笑着道，“一任仙長安排吧！”倒是被屠神策困住的血月女神，神情數度變化，最後一聲嘆息，“罷了，你若有這本事，且來拿去好了！”
女神祇彩光流舞，一道銀光從頂門飛出，身體便如失去了操控的木偶，煙霞消散，重歸平靜。
楚平一步踏出，手臂穿過屠神策，一把抓住了這具神祇的身軀。
“小心！”
尹霜飛顯然沒想到楚平如此大意，神靈的身軀豈是等閒。那是由無數人狂熱執着的願力和念頭匯聚而成，紅塵顛倒萬世輪迴，心志不堅只要稍稍一碰就會墮入錯綜迷亂的幻象裡，再也脫身不出來。就算尹霜飛自恃道心如磐石，也不敢大意。她本以爲楚平只是施展計策，不戰而屈人之兵，哪隻竟然真的是想要這具神祇的身體！
轟！
手掌才接觸流光溢彩宛如七彩水晶的女神之身，楚平最後一刻的記憶竟是血月女神帶着冷笑的意識顯化，剎那間無窮幻象和狂熱的衝擊直達元神，宛如潮水拍打礁石，碎開的水花每一粒都是一個紅塵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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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女神本也不是什麼好心，就算是位列仙品的仙人，終究是修行殊途，如此大意就敢吸收神之身軀，不是找死是什麼！
然而讓她震驚的是，楚平的眼神只是剎那間的迷離，旋即就恢復清明，手心裡似有一個無底的黑洞，鯨吞牛飲，漫天彩光悉數沒入他的手臂。
楚平手臂一震，屠神策如何禁得起他的震盪，光芒倒灌，匯聚的光流沿着來路便退了回去。
“雖然你未必是好心，但我還是依先前所言，放你回去！”
血月女神只餘一團靈光，眸光中有驚訝，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楚平，“我們還會再見的！”
楚平擺了擺手，卻見眼前的空間扭曲，讓人以爲塌陷了下去，這位女神祇的靈念就消失不見。
“兩位仙長於危難時伸出援手，不如暫在軍中安身，容我厚德相報。”褚梟抱拳，哪裡還有先前絲毫不愉的樣子，只是道謝。
不等楚平說話，尹霜飛便應承了下來。
兩人本來就是想要借紅塵迷亂之氣來躲避青烽和尹霜落的追蹤，哪裡有就此離去的道理。何況尹霜飛小丫頭心裡也自有算計，雖然血月女神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心裡卻沒有絲毫擔憂。
軍中簡陋，褚梟給兩人準備的地方卻並不簡單，甚至算得上奢華，只是兩人對這方面也沒甚講究。待無人之後，尹霜飛終究是忍不住好奇問道，“你怎麼吸收一具神祇的肉身而無事的，神祇之身，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煉入法寶，你這樣貿貿然，不小心就會墮入輪迴，再也尋不回自己本來面目，可知？”
楚平微微一笑，那樣龐大的信仰和願力，狂熱而純粹，堅定又執着，對仙道中人來說，確然是玷污元神的一等一利器。念外雜念，猶如洪水猛獸！
但楚平卻早有經驗，甚至憑藉信仰化出神通！最重要的是，識海混沌深處的古井鎮壓這等東西再順手契合不過，那些狂躁的精神力量才沾上楚平的元神，立時就被導入了古井深處，化成自己的力量！
之所以索要血月女神的身軀，固然是耗費對方的力量，楚平也想給自己增添一樣防身的本領。信仰所化之神通雖曰念力，更像是不能解釋的一種本領。跟摩訶無量倒是有些相似，心到力至，卻又不憑藉精神力或是真氣，完全獨立於楚平的仙道修爲之外！但最重要的一點，神祇也是仙品的一種，中蘊仙氣，破除魔甲五層封印，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