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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位桃花夫人, 無論是絕色的容貌還是出現的時間都能同桃花姬對應上,又同樣以“桃花”爲名,極有可能就是桃花姬化名的。而要想確認桃花夫人的身份, 只需要弄清楚桃花林裡是否真的埋有這位桃花夫人的屍骨就行了——若非遭到令人神魂俱滅的重創, 妖修是不會死亡的, 他們生來就有比人類更長的壽命、更強的生命力。

不過, 這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個不小的問題。畢竟人已經死了這麼多年, 墳墓的具體位置着實難以確定,桃花林那麼大,難道要刨個遍不成?再說了, 真要重新把墳墓掘出來,若是衣冠冢也就罷了, 若是當真挖出一具白骨, 無疑是對死者極大的冒犯。

好在此番出門也算是有所收穫, 再加上食爲天的飯菜味道的確不錯,顧南的心情還是不錯的。他心情好, 姜皓雲自然也高興,飯後又帶着他在城中逛了一個下午,但也沒有再收集到關於桃花姬的線索了。

眼看夕陽西下,兩人才並肩往回走,到客棧時寒川和姜語冰已經回了, 正在房中交換自己收集到的消息, 在房中被關了半日的鬧鬧抱着不知誰給它買的蜜桃吃得正歡。

見姜皓雲和顧南迴來, 姜語冰和寒川停止交談, 紛紛轉頭看過來。

姜皓雲走到桌邊問:“如何?”

姜語冰和寒川對視一眼, 開口道:“桃花姬的確曾在洱城出現過。五十年前她化名桃花夫人,在城中開了家舞樓, 收留那些孤苦無依的女子,教她們排練一些歌舞表演給城中那些達官貴人看,好讓她們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混口飯吃。”

顧南脫口而出:“怡紅院?”

姜語冰點頭:“沒錯。”

姜皓雲問:“可今日我們在酒樓,那小二卻告訴我們,桃花夫人乃是怡紅院的一名舞姬,並且不到二十歲就香消玉殞了,屍骨就埋在城南的桃花林中。”

寒川道:“語冰之前在城中所探到的消息亦是如此,但依照如意樓查到的消息,那家怡紅院其實是桃花夫人一手創辦起來的,只是明面上交由她請來的一個老鴇管理罷了。她也並非是真的因病去世,只是不想再拘再此地,便假死以脫身。”

姜皓雲聽他說出“語冰”二字,頗有些不適用,其餘幾人卻都沒什麼反應。顧南問:“那如意樓可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裡?”

寒川搖頭:“如意樓探查消息的手段再厲害,也終究只是普通人罷了。”

姜皓雲問:“你如何能確定,桃花夫人就是桃花姬?”

寒川道:“我在如意樓見到了桃花夫人的畫像,確如傳說中的桃花姬那般,右眼眼角處有三道淡淡桃花痕。”

姜語冰又道:“我今日還去了趟巡撫府,想查查卷宗,但卷宗上卻沒有記載此事。”

姜皓雲道:“這倒也不奇怪。官家的卷宗大多隻記本地發生的案件,似桃花夫人這般的風塵奇人的事蹟,大多是靠普通民衆口口相傳,才得以流傳下來。”

姜語冰問:“如今怎麼辦?雖是查到一點線索,可桃花姬早已假死遁去,如今不知又在何處了。”

姜皓雲卻道:“有線索終歸要比沒有好。桃花姬設了這假死的局,卻沒有把關於自己的一切抹去,或許就是想讓找她的人有跡可循。那位‘桃花夫人’既然是‘葬’在城南桃花林,或許可以前往一探。”

於是夜裡,四人就帶着抱住姜語冰不撒手的鬧鬧,一道去了城南桃花林。

今日並非初一、十五,所以夜裡的桃林人並不多,滿樹的桃花在月色中顯得分外清麗,少了幾分妖嬈的粉,多了幾分素雅的白。鬧鬧一道桃林就這些桃花吸引了,在林子裡四處亂跑,顧南知道它不會跑丟,也就懶得管它。

姜皓雲低聲問:“可知道那個假墳在哪兒?”

寒川道:“就在桃花廟旁。”

顧南也想起小二也曾說這裡有個桃花廟,求姻緣很是靈驗,就四處看了看,指着一處道:“應該是那邊。”

姜皓雲順着顧南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見那處燈火明滅,隱約有人影往來。四人走過去,果然就見到了那座桃花廟。

桃花廟前有不少遊人,其中又以少女居多,她們大多一手提着花燈,另一隻手拿着一枝桃花,有的是獨自一人,也有三五成羣結伴而來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語笑晏晏,嬌嗔可憐。這些少女多是城中居民,到了春心萌動的年紀,就照習俗來此求個姻緣,盼着此行能遇良人,好將手中的桃枝送出去。

姜皓雲一行都是修仙之人,容貌氣質比起普通人而言本就出衆許多,又是城中新客,少有人見過。那些少女們見寒川和姜語冰走在一道,就將他們倆當作是一對,而且寒川身上寒意又重,自然而然就讓她們熄了心思。

但再看到姜皓雲和顧南兩人,她們又眼睛一亮。這兩人身邊沒有帶女伴,雖也有可能有妻眷,但機會終究要比那帶了女伴的大得多,而且左邊那個氣質溫潤,右邊那個容顏絕世,都是人中龍鳳……

姜皓雲一行來到桃花廟前,先是到一旁的桃花夫人墓看了看。

那墓就在廟邊上,只一個小土坡稍稍修葺了下,墳前立了塊碑,上書“桃花夫人之墓”六個大字。不少少女從廟裡出來便會到墓前拜一拜,若是沒遇到心儀的男子,就會把手中的桃枝放在墓碑前,以示祭奠。

這墓看上去很普通,顧南圍着轉了一圈,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來,反而被周圍熱情大膽的姑娘們打量得有些不自在。

姜皓雲將他拉到自己身邊,擋住其他人的目光,對寒川和姜語冰道:“到廟裡看看吧。”

於是一行人就擡腳往廟裡走。

廟裡進出的竟是女子,偶有男性家人陪同着一起來的,也都是在門口候着,並不會進到裡面去。他們四個一進門,就引得廟中的女子紛紛側目,有些已經拜完桃花娘孃的女子也不急着離開,就站在一旁盯着他們竊竊私語。

廟的正中是一尊桃花娘孃的石像,石像前擺了三個白瓷瓶、兩個蒲團,瓷瓶裡稀稀疏疏地插着桃花,蒲團用來供遊客跪拜。廟的左邊還擺了個賣香囊小攤,攤子前坐了個白頭道姑,一身清心寡慾的道袍看上去跟這小廟裡的其他人和物都格格不入。

那道姑見到他們四人,微微皺眉,起身往這邊走來:“四位來這廟裡,也是爲求姻緣麼?”

她的話音剛落,恰好看到顧南轉過頭來。那道姑見到顧南的容貌,一時驚在原地:“你——”

姜皓雲上前一步,將顧南護在身後,那道姑卻已經平靜下來。她仔細打量四人,緩緩道:“四位修者,請跟我來。”說罷就先往石像後面走去。

姜皓雲四人相視一眼,跟在她身後。

道姑領着他們從桃花廟的後門離開,到一個小院子裡。

姜皓雲警惕地看着她:“你是何人?”他方纔觀察了這人一路,並未發現有任何與修者相關的信息。她身上既無靈氣,也無法寶,姜皓雲猜不到,她是怎樣察覺到他們修者身份的。

那道姑卻不看他,只盯着他身後的顧南:“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談話?”

哪想顧南還未開口,姜皓雲就道:“休想!你究竟是何人?”

那道姑見顧南抓着姜皓雲的手臂,並沒有要答應她的意思,想了想又道:“公子不必擔心,我與你是同類。”說罷,她的手撫過腰間青玉,一枝桃花就憑空出現在她手中。

寒川皺眉:“你是修者?”他看得分明,那枝桃花正是此人從青玉里取出來的,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卻沒有感受到一絲靈氣流動。

道姑見顧南還是不說話,就嘆口氣,將桃枝遞過來:“也罷。你們來此,是爲了尋桃姬娘娘吧?這桃枝能爲你們指引方向。”

姜皓雲將信將疑地看着她,並沒有伸手,他身後的顧南卻在此時探出身子,接過桃枝。

姜皓雲一驚:“小南!”就要劈手去奪那桃枝。

顧南朝他一笑:“沒事的,雲哥哥。我能感受得到,這個東西……沒有危險。它好像很喜歡我。”他說着,那桃枝在他手中動了動,顧南把桃枝放在攤平的手掌上,就見那桃枝轉了轉,然後又緩緩停下來,開了花的那端恰好指向西南方向。

“這是……”姜語冰奇道,“在爲我們指路?”

道姑頷首:“正是。”

寒川不解:“爲何幫我們?”

那道姑卻道:“並非幫你們,我只是相幫這位公子罷了。”她說着看向顧南,語重心長:“人世複雜,人心易變,公子且小心些,莫教人騙了去。”

走出桃花廟,他們依然沒能弄清那道姑的身份。顧南無法把那桃枝收到須彌戒中,只好拿在手上,卻不想引得無數女子暗自懊惱。

一個大膽的女子見姜皓雲手中還空空如也,一橫心,跑過來,紅着臉把手中的桃花塞到對方懷裡,然後就羞答答地垂頭跑開了。姜皓雲一頭霧水,看了看手中的桃枝,就見上面還綁了個小小的錦牌,一面繡着“城南杜府”,另一面繡着“映月”二字。

旁邊有女子見了,也學着前一位女子那般,把手中的桃花塞到姜皓雲手裡,姜皓雲猝不及防被塞了個滿懷,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身邊有個書生道:“這位兄臺好福氣,這麼多佳人傾心與你,卻不知兄臺屬意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