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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後沒多久司徒師姐就出去了一趟, 說是有人來拜訪。”顧南解釋,“但她出去後,我卻沒有聽到交談聲, 一丁點兒也沒有。後來司徒師姐回來, 我問她來的是誰, 她語焉不詳地說是個師弟。”

姜皓雲不解:“這個說法有什麼問題嗎?”

顧南道:“以前每次我問她, 她都會告訴我是哪個長老門下的弟子、叫什麼名字, 如果有什麼八卦趣事,也會一道說給我聽。所以她那樣一說,我就覺得有些奇怪, 後來一出來看到你等在門口,我就差不多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就想詐你一下。”

“所以說, 你剛纔問我的時候, 其實自己也並不十分確定?”

顧南笑眯眯地點頭:“不過看你的反應,我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姜皓雲既懊惱又無奈, 顧南沒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他,挑眉問:“之前說好送我過來之後你就回玉虛峰的,爲何半路又折回來?”

姜皓雲無意瞞他,遂將自己遇見封雪嵐的事同他說了,顧南聽完便心生警惕:“這同你折回來又有什麼關係?總不會是你因着她這一席話動了心, 覺得自己對她有愧, 想要跟她一生一世吧?”

“怎麼會?”姜皓雲聽完他這話, 不由失笑, “我是因爲她說她苦戀我近十載, 由此想起一些往事罷了。”他和顧南自清河鎮一別,分離又何止十載?若非因着顧南那次失憶, 只怕到現在兩人還是一道一魔互不兩立,顧南更不會像現在這般同他親密非常。

顧清河不會記得他,不會信任他,更不會愛上他。即使姜皓雲拋棄一切,只怕顧清河也只會將他當作是愚蠢的登徒子吧!

只是,這些話姜皓雲卻是不能對顧南說的。姜皓雲笑了笑,掩去自己眼中的複雜神色,道:“我和小南相識至今已十載有餘,可我卻是半個月前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幸得你待我的心意也是如此,否則我不也同她一樣,苦戀而不得嗎?”

顧南握住他的手:“不會的。你對我這樣好,我的心又不是鐵打的,怎麼會沒感覺?”

姜皓雲將顧南摟得更緊些:“可我還是覺得幸運。兩情相悅如此難得,我不想同你分開太久。”

顧南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眼看着清元殿已經近在眼前,顧南才輕嘆一聲:“算了,咱們回清虛峰吧。”

姜皓雲勾起嘴角:“不借鶴了?”

顧南瞪他一眼,氣鼓鼓道:“不、借、了!”

之後的第二天和第三天,顧南都沒有再外出,只從書房裡翻了幾本自己感興趣的古籍帶回房間裡看。姜皓雲在房中修煉,顧南就拎把椅子坐在窗前安安靜靜地看書,等姜皓雲修煉完。

寒川連着失蹤兩日,到第三天上午纔回,一回來就要去後山找玉墨子,恰好被坐在窗前的顧南瞧見。顧南攔下他,跟他說了師尊閉關煉藥、玉墨子在爲其護法的事,這才得知寒川之前是被玉墨子派出去辦事了。

顧南見他隻身一人,就問:“姜師姐沒有跟你一起去嗎?”

寒川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沒有。墨……前輩讓我一個人去。”

“咦?是什麼要緊事?”顧南覺得奇怪,“還順利嗎?”

“前輩說始牙山巔有一株九命靈芝大約這兩日就該成熟了,讓我去好生守着,等它成熟了便採回來。”寒川說着,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個錦盒,打開給顧南看,“我在那邊待了兩日,今晨纔將它採了帶回來。”

那錦盒是個難得的法寶,能讓裡面裝着的藥草全都鮮活如初,顧南看了看裡面的九命靈芝,道:“二師兄這兩日守在始牙山上辛苦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這藥放在這錦盒裡也不會壞,等到明日師尊出關再拿去給玉墨子前輩也不遲。”

寒川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同意了顧南的話,不過他並非那種願意讓自己閒下來的人,因此他並沒有如同顧南所說的“回去休息”,而是徑直去了悟劍坪。

第四日一早,姜皓雲、顧南和寒川都早早趕到了丹鼎房附近,玉墨子依然紋絲不動地守在門口。峰頂上的天空中聚了不少紫色雲霞,這是極品丹藥將成的預兆。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些雲霞才漸漸散開,玉墨子走到門口,只聽“吱呀”一聲,清虛真人從丹鼎房中緩步走出。

姜皓雲、顧南和寒川齊齊行禮:“師尊!”

玉墨子上前一步,卻被清虛真人一個眼神止住了接下來的動作。清虛將煉成的丹藥交給顧南,叮囑道:“這藥能重塑你的木靈根,但在木靈根重塑的同時,也會牽動你體內的靈氣,造成靈氣流的紊亂。你服藥後,一定要控制好經脈中的靈氣,絕不能任由靈氣在你體內亂竄,以至於功虧一簣。”

“是。”顧南上前接過藥。

清虛又轉頭交代姜皓雲:“他服藥後,你就在旁邊守着他,你們倆的靈氣本是同源,倘若他實在自己無法調理,你可以幫他一把。但這法子也十分兇險,稍有不慎你們二人的修爲都會功虧一簣,不到迫不得已的境地,萬萬不可使用。”

姜皓雲忙點頭:“是!”

玉墨子見他將事情都交代完畢,就開口道:“咱們先回洞府一趟。”

清虛點點頭,先一步朝自己的洞府走去,玉墨子跟在他身邊,忽又想起什麼,轉頭叫寒川:“寒川也來。”

寒川恭恭敬敬地應了聲,趕忙跟了上去。

姜皓雲同顧南迴了房,讓顧南到牀上坐好,看着他將那藥丸一口嚥下就閉了眼,自己就守在一旁。那藥剛吃下去時並沒什麼感覺,但過了片刻,顧南臉上的神色就變得不那麼輕鬆了,姜皓雲心中也頗有些緊張,卻又不敢出聲,怕影響到顧南。

再過半柱香,顧南的額頭上就開始冒出細如牛毛的汗水,原本舒展開的眉頭也緊緊蹙起,看得姜皓雲又着急又心疼。他有心相幫,又怕幫了倒滿,一雙手伸出去一半又收回來,腦海裡天人交戰。

和修復經脈一樣,重塑靈根也是一個十分煎熬的過程,姜皓雲在房間裡守了半個時辰,卻彷彿過了三天三夜一樣。他想幫顧南擦一擦額上的汗,又擔心會驚擾到顧南,連清淨符也不敢用。守在一旁乾着急了許久,等到姜皓雲終於忍不住想要過去幫忙的時候,顧南忽然全身一鬆,長長地舒了口氣。

姜皓雲忙扶住他的肩膀,輕聲喚他:“小南?”

顧南靠在他身上,沒有迴應,也沒有睜眼。

姜皓雲就急了。他握着顧南的肩膀輕輕晃了晃,聲音也比之前大了些:“小南?!”

在他焦急又擔憂的目光中,顧南緩緩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姜皓雲被他看得有些心悸,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停了下來:“怎麼了?”問完後,濃濃的擔憂之情又涌上心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顧南聽了這話,臉上驟然露出一個笑來:“沒有。我很好,不必擔心……雲哥哥。”

姜皓雲猶不放心,抓過他的手腕,往他的經脈裡注入一道極細的靈氣,仔仔細細地探查了一遍,確認他的經脈無損、木靈根也已經長好,才鬆了口氣。

顧南道:“我都說沒事了。不過……”

姜皓雲的心又一下子提起來:“不過什麼?”

顧南對他一笑:“我感覺我快要築基了。”

築基對於修者而言,是繼引氣入體之後的第二道坎,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築基之後就能脫離凡胎俗體,無需再以五穀雜糧爲食,不畏嚴寒酷暑,壽元亦增至一百五十年。

如果說引氣入體是初虧仙徑,那麼成功築基就意味着一個人正式踏上修仙之路,此身脫離六道輪迴。一個人築基之後,就算日後修爲難以寸進,在經歷天人五衰之後,等待着他的都只有身死道消這一個結局,所以築基就是擇了修仙之道,自此無可回頭。

顧南體內存有姜皓雲原來緩慢輸送過去的靈氣,原本就有相當於煉氣後期的修爲,如今靈根重塑,要築基也並非什麼稀奇事兒。他是單木靈根,修煉的《太素經》是玉墨子偶然得來的木系極品功法,按理說築基應該不成問題,不過姜皓雲依舊有些擔心,心裡盤算着該用哪些藥材符咒到崇陽長老那兒兌一枚上品築基丹回來。

顧南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坐在牀上將經脈內的靈氣運行一週天後,就起來問:“我去向師尊稟報一聲,以免他和前輩爲我擔憂,雲哥哥要同我一起去嗎?”

姜皓雲回過神,點點頭:“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