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果然沒有白來的輕歌曼舞。
月色西沉，月中人告辭歸去，楊戩駐足亭中，凝視着最後一抹月色，心中不免泛起了層層抑鬱。
“真好，”蕭蘭感慨一聲，靠在亭柱、蜷着右腿，遙望月中美人，“若我是男子，定要窮盡心思，一親嫦娥仙子芳澤。”
楊戩沒好氣的懟了她一句：“還一親芳澤，你可知給我惹了多少麻煩！”
蕭蘭眨眨眼，隨即明白了點什麼，“嫦娥仙子難道暗中勾搭你了？”
“我！”楊戩差點一巴掌拍出去，把這個磨人的小公子拍回她祖母身邊。
蕭蘭見狀忙道：“是她有事相求才現身相見？許諾了你什麼好處？又是哪般事由？該不會……”挑挑眉，蕭公子嘿嘿一笑，“以身相許了？”
楊戩被氣的直翻白眼，“我沒應她。”
“爲啥不應？”蕭蘭頓時氣結，滿臉恨其不爭，“那是嫦娥仙子啊！三界第一美人，傳說就連玉皇大帝都覬覦她美色！你幹嘛不答應？”
“我樂意！”
楊戩哼了聲，坐回石桌飲酒，任憑蕭蘭問嫦娥仙子所求何事，楊戩卻是守口如瓶。
嫦娥今日前來，所求不過楊戩入天宮之後的照應。
瑤池金母不知爲何，將嫦娥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已不止一次明裡暗裡欲要加害，嫦娥仙子並非不願離廣寒宮，有一半的原因是不敢離廣寒宮，只能在月宮枯守。
楊戩打心底都沒想去天庭混日子，天天看自己老舅臉色哪有在山中逍遙快活來的自在，這事當然不能一口答應。
不過他也沒把話說死，只是說若今後嫦娥仙子若遭受不公不義之事，他確實有能力相助，定不會袖手旁觀。
嫦娥得了這應允，走時明顯比來時欣喜許多。
瑤池金母也就是王母娘娘，這稱呼大多是上古末期的修士稱呼王母所用，現在所提的已經不多了。
她爲何要害嫦娥？
難道玉帝老舅和嫦娥真的有……
“不說就不說，我回去睡了，你讓人收拾這邊吧。”
蕭蘭一臉不爽的轉身而去，楊戩倒是來了興致，取出一枚玉符，此事問問呂純陽便可知大概。
呂純陽可是當年的天庭重臣，這些玉帝辛秘肯定了解。
等玉符飛入雲中，楊戩扭頭看了眼亭中杯盤狼藉之景，輕笑了聲，喊來在府中巡邏的一隊兵衛，便自行回了書房。
嫦娥……
倒也算忙裡偷閒，大戰前放鬆下心神吧。
平心而論，這仙子的姿色、儀態毫無瑕疵，又有一種聖潔光輝縈繞，讓人起不了齷齪的念頭，卻總有一種想將她據爲己有的衝動。
紅顏大多禍水，英雄七八難過。
這邊剛批了幾個書簡，就聽門外有通令兵大喊：
“報——東城門外有異樣，武成王請丞相前去相商！”
異樣？
楊戩起身，神識已經掃過界牌關。
晨光中，城外突然瀰漫起層層黑霧，黑霧之中似有道道身影，但神識漫入黑霧中，卻根本不見一人。
黑霧之中，草木開始漸漸枯萎，仿若被抽離了生靈之力。
林中的走獸蟲鳥，但凡沾染了黑霧，就如醉了一般搖搖晃晃摔在霧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死亡、化作枯骨。
甚至枯骨都不放過，直接變作骨粉，被風一吹，捲入了黑霧之中。
界牌關東側，黑霧橫亙數百里之地，堵住了周軍東進的一切路徑，還在朝着四面緩緩蔓延！
城樓上，黃飛虎面色陰暗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黑霧在不斷擴散，再有數十里就要漫入界牌關中。
“何時出現的？”
楊戩的嗓音在後面傳來，黃飛虎明顯鬆了口氣，扭頭看向楊戩，低頭行禮，“丞相，半個時辰前我得了斥候稟告。”
“師兄！”
“大師兄！”
韋護與黃天化趕了過來，楊戩見狀立刻道：“你們來的剛好，我去試試這毒霧，你們在關上爲我掠陣。”
兩人同時點頭，也在用神識探查黑霧各處，並未發現什麼埋伏。
小心爲上，楊戩穿了傲雪寒，提着長槍，飛到空中之後俯瞰黑霧，方纔緩緩下落。
沒有預料中的攻勢，身入黑霧中，楊戩感覺到周圍冰冰涼，彷彿有一根根針對自己玄體刺來，又被玄體之外的玄罡直接震碎。
黑霧不能近楊戩的玄體，楊戩只能主動擡手，散去指尖的玄罡。
一縷黑霧立刻鑽入楊戩的指尖，但鑽入之後立刻被玄體震散，化作一縷元氣補入了玄體之中。
顯然，這毒霧傷不到自己。
但能鑽入他玄體，很大可能會對黃天化、韋護等人造成麻煩。
是那個瘟神搞的鬼？
呂嶽上次受傷那般重，但偷摸佈置這般毒霧也不用太強的法力，憑呂嶽用毒施瘟的本領自然能輕易做到。
在黑霧中擴散神識，楊戩不斷飛行，思索弄走黑霧的對策。
這霧能滅絕生靈，又能將生靈屍體腐蝕，化成新的毒霧，這才這般迅速蔓延到了幾百裡的範圍。
用風吹？
吹去哪？這裡是五關之地，界牌關後到穿雲關前，總共有十多處人族大城、數百村鎮……
等等，大城！
楊戩突然一驚，神識原本只是在黑霧中隨意瀰漫，此時卻在黑霧之中瘋狂搜尋。
幾個呼吸，楊戩‘看’到了黑霧正中心的情景。
那裡是一處一河而建的人族大城，城牆高八丈，城頭飄着無色的旗幟，這是表明大城沒有商軍駐紮，對周軍不抵抗便歸降。
城中，屋舍皆空。
房中被褥塌着，鋪蓋大多是展開的；街上，打更的梆子在地上橫躺，幾件空蕩蕩的衣衫在梆子旁靜靜躺着。
早早擺好各類食材的菜市同樣空空蕩蕩，只剩幾片枯黃的菜片隨風飄動，每處攤位後，都有幾件堆在地上的衣衫兮鞋靴……
楊戩拳頭攥緊，若非玄體強橫，怕已被自己攥出血來。
一城盡亡！
大城周圍幾處城鎮也不得幸免！
同時，楊戩的神識又捕捉到了黑霧中其他三處大城的位置。
四城皆空！
這裡已經是南洲繁華的地段，人口稠密，楊戩根本不敢去想，這樣一座大城以及周圍村鎮，原本容納了多少凡人。
這黑霧能不被察覺，突然有這般規模，正是因吞滅了四城百姓！
下毒者，必然是在四城同時投毒！
楊戩精神一恍，仿若聽到了無數冤魂在頭頂慘嚎……
“呂嶽！滾出來！”
怒吼聲劃破天際，卻沒得來半點回應。
楊戩衝出黑霧之地，神識掃過，直接衝向了黑霧邊緣的又一處大城。
黑霧距那處大城已不過數裡！
楊戩並未失去理智，疾飛同時對界牌關吼了一聲。
“天化！快請門中長輩前來相助！”
黃天化與韋護也已用神識看到了黑霧籠罩之地的慘狀，也是眼泛紅、心有怒意，卻只能壓着怒氣連發玉符求援。
憑他們之力，很難將數百里範圍的黑霧控住，只能多來些闡教仙人相助。
楊戩衝到那處大城前，擡手灑出一道道玄氣，直接將大城四處城牆包裹了起來，藉此抵禦黑霧侵襲。
“開城門！吾乃周國丞相楊戩！快開城門接納城外百姓！這黑霧有劇毒！”
寥寥幾句，驚醒了滿城百姓，還好本城城主不算昏庸，按楊戩所說立刻動員軍民，大開城門將城外百姓還在熟睡的挨家挨戶敲醒。
還好黑霧此時蔓延的速度很慢，楊戩趕來後沒有再增傷亡。
但沒等楊戩鬆一口氣，東天金烏升起，天地間刮過一陣要命的東風。
楊戩瞠目欲裂，連忙趕回界牌關上空，體內玄氣源源不斷涌出，在界牌關前百里佈置了一層薄薄的‘膜’，將被風吹動的黑霧穩穩的抵住。
漫天盡是灰濛濛的光亮，黑霧瀰漫之處和界牌關前的清明天地形成鮮明對比。
城中百姓引爲奇景，卻不知這黑霧對他們而言是何等劇毒之物。
“去將李靖喊來！用他玲瓏塔去四處救人！”
“去催催門中仙人，他們何時才能趕來！”
楊戩連連下令，而後便坐在城頭之上閉目打坐，迅速填補玄氣空缺。
他必須時刻提防截教仙來襲，那呂嶽不惜祭了數百萬凡人，就爲了造這黑霧，決然會有下一步動作。
界牌關之西，數道流光劃過，直接落在了城頭上。
來的卻非闡教仙人，而是見此地出了狀況而趕來的呂純陽與白澤，姚恭麟與張伯時也跟來相助。
“這毒霧……”白澤咂咂嘴，“截教這是自取衰亡之道，這般大傷天和，多少氣運夠他們揮霍的？”
楊戩聞言睜眼扭頭，喜道：“你們怎麼來了？”
呂純陽背劍而立，傲然道：“我輩自當行俠仗義！”
白澤嘿嘿一笑，“救人能賺功德，功德能養氣運啊，小老兒來混混功德，不可嗎？”
“多謝前輩與呂兄仗義出手，”楊戩面色鄭重的做了個道揖，“此霧該如何化解？”
此時東風正勁，楊戩佈置的玄氣牆還算穩固，也不用擔心黑霧朝着別處蔓延。
呂純陽道：“不若用什麼法寶收了，送去混沌海？”
“哪般寶物能用？”白澤皺眉問了句，楊戩在玄龜帶中翻找，當真沒幾件能吸納毒霧的寶貝。
就算有，也不可能吸納這麼多。
“前輩可有辦法？”
“當用陣勢封了這毒霧，剛好，我便通這般陣法，”白澤大手一揮，一枚玉符飛到楊戩手中，“這是陣圖，拿走不必謝。”
楊戩只得苦笑，對白澤拱拱手，立刻開始詳細參閱。
西面，一道道流光疾飛而來，昨日剛回去的闡教仙人們，又風風火火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