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官不急不躁的看着衆人,“如此,隋某先行告退。”
聚雅軒的酒師哼的一聲,過了不知多久,飯菜陸續送上。
“夥計們,開飯了!”因怕飯菜薰着了酒窖的原料,胡十九連同醉翁樓數人,都在房外隨意找了個地方吃飯。
“趙哥,你們坐過來一點!”胡十九招手向着蹲在牆頭下的趙六連同其他幾名夥計喊道。
剛纔聚雅軒酒師的話,並沒有影響李荷田的心情,他樂呵呵的坐在胡十九的右邊,一口菜一口飯吃的不亦樂乎。
小癩子同樣坐在胡十九的左邊,嘴裡叼着一根竹箸,看着趙六他們幾個發笑。
“來呀!”胡十九不停的招手,這下,連同其他幾名酒師也不由的向這邊看過來。
趙六滿面通紅,向着牆角里又挪了挪,“你們……快吃……別管我……”他說着,難堪的恨不得立刻回到房間,偏偏手裡還捧着一碗飯,周圍又有數雙眼睛盯着自己。
“哎呀!”胡十九看到其餘醉翁樓的夥計居然被趙六帶動,都蜷縮在牆角。急的乾脆放下飯菜,站起身走過去,一手拉着趙六,一手拽着另一名夥計:“癩子哥!阿田哥!你們過來幫忙!”
“別,別拉!”趙六從胡十九的手中掙脫,他剛要向後退去,只看到胡十九站住了,盯着他道:“趙六!”
“啊,”趙六答應道,胡十九這副模樣,讓他有點發憷。
胡十九奪過他手中的飯碗:“你要不過來,就別吃了!”
此時,其他幾名夥計陸陸續續的都被小癩子同李荷田帶了過去。
趙六隻是緊緊抓着衣襬,似乎下定什麼決心似的:“那我不吃了!”
胡十九愣住了,她本以爲趙六會中了自己的激將法,誰料,居然是這麼個反作用。
她意識到。自己對於趙六,或許是用錯了方法。
胡十九眼珠轉轉,笑眯眯的將手中的飯碗交給身後的小癩子。“沒事兒,癩子哥。你們先吃吧。我陪趙哥說說話。”
“趙六!”李荷田急的剛想上前,卻被小癩子不動聲色的拽住了。
“那行,給你們留着。”他拉着李荷田向後走去,“別太久,涼了可就不香了!”
“真是兒戲……”四周。有人低聲說道。
這裡不比自己的酒樓,錯過了這頓飯,還不知道下頓什麼時候纔有。更何況,今日一大早,安王就有令在先,不到斗酒那日,所有的酒師同夥計都不可離開這裡半步。
“怪不得昨晚那麼好,還特意讓咱們回去……”趙六還記得當時李荷田輕聲嘀咕着。
那傢伙,現在恨死自己了吧?
趙六也痛恨自己的懦弱,可他就是改不了。孫五在的時候如此,孫五走了之後,自己在醉翁樓還能好點,一到人多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就是覺得辛苦了這麼一天,最後,還要被說不配同酒師一起用膳。
他心裡,就說不出來的憋屈。雖然,這話不是胡十九說的。可他蹲在牆角的那會兒,也下意識的將胡十九等同於其他酒師。
“趙哥。咱們聊聊吧……”胡十九笑眯眯的拉着趙六,對剛纔那些惡意的嘲笑充耳未聞。
趙六卻似乎嚇了一跳,他剛想走向牆角,可又看到那裡已經空無一人。勞作了一日,他也已是飢腸轆轆。然而,就這麼過去吃飯,他……
“你別管我!”他粗聲粗氣的對胡十九說道。
“哪兒能呢!”胡十九笑嘻嘻的看着他。
看着這個比自己還要低上一頭的胡十九,趙六突然想起了當日。
這些天,所有的人都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十九老弟”“十九酒師”。連趙六自己也是如此。
然而,他此時卻記起來了,這個醉翁樓的“沈十九”,本名沈嘉寧!當日不過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她所受的不公,她所付出的努力,趙六全都看在眼裡,也許,就因爲她一直那麼笑嘻嘻的,沒心沒肺的“傻樂”着,趙六才忘記了,她是個女孩兒,是個爲了生計,不得不到酒樓來上工,甚至曾經爲了微薄的薪水,還差點和孫五打起來的女孩兒!
趙六的臉,越來越紅,自己真是魔障了!
“趙哥?”胡十九看趙六這麼定定的望着自己,也不由的有些心慌。難道剛纔的話重了?
趙六不同於孫五,他自私,懦弱,然而,胡十九相信,他的本質並不壞。
眼看趙六成了這般模樣,胡十九的聲音也越發慌了,“趙哥,你怎麼了?”
正在向着這邊打量的小癩子聽到胡十九的聲音變了樣,連忙放下碗走了過來。
“六子,你沒事兒吧?”小癩子也被趙六這模樣嚇了一跳。
趙六直直的看着胡十九,又是想笑,又是皺眉,那兩片嘴脣卻是上下翻動,可就是發不出聲音。
“哎!”小癩子一巴掌拍在了趙六的脊背上。趙六“噯”的吐出口氣,這才帶着哭腔說道:“十九!對不住!”
胡十九愣住了。
聞訊趕來的夥計們也愣住了。
小癩子看着不遠處慢慢走過來,想要看熱鬧的其他酒樓的人,故意大着聲音說道:“多大點事啊!菜涼了再熱唄!”
他說着,將趙六同胡十九一手一個的拉着到了醉翁樓的飯桌前,低聲說道:“都好好吃飯,等着看咱們醉翁樓熱鬧的人多着呢!”
他的這句話,就像是醍醐灌頂。
胡十九首先回過神,連忙說道:“是,是。來來來,大夥兒都坐下來吃飯!”
趙六本是神色惘然,聽到小癩子這麼說,又看到擔憂着的夥計們。他咧了咧嘴角,這一下,更是笑比哭都難看。
還好,接下來,他就迅速的端起一碗白飯,扒拉到嘴裡。而那些看熱鬧的人,自覺無趣,也便慢慢散了。
“趙哥,你……”李荷田坐在趙六的對面,欲言又止。
“啊?”趙六呆呆的擡頭看他,胡十九不由的心驚肉跳。生怕李荷田又說出什麼刺激到趙六的話來。
李荷田看了一眼衆人,有些忸怩的對趙六說道:“你拿了我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