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 黛玉收到了樑琨的飛鴿傳書:
“三宗罪,心慈手軟;四宗罪,命犯桃花。”
黛玉看了, 幾乎要氣笑起來。這人臉皮委實厚, 白白攪和了人家姑娘的婚事不說, 還好意思到處炫耀, 簡直可氣可恨可笑!
看完, 隨手便在燭火上燒了。
紫鵑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憋笑,忍不住湊上來笑道:“這次來請的什麼罪, 快跟我說說!”
黛玉笑道:“還不是因爲雨蓮那丫頭的事兒,他倒好, 一個‘命犯桃花’就搪塞過去了。可見是個不負責任的。”
紫鵑聽了笑道:“這事兒原也不怪他, 可叫他怎麼負責任呢!”
黛玉“哼”道:“就算他沒有這意思, 平素裡定也沒有把握好尺度,不然雨蓮那傻丫頭也不會動那心思。你想啊, 連雨蓮這麼不開竅的人都動心思了,換作別的姑娘家,肯定不知被騙到什麼地步呢!”
“呃……”紫鵑尷尬,“沒那麼誇張吧?姑娘你不就是很清醒的例子?何況王爺都過了弱冠年紀了,也沒聽過他之前惹過哪個姑娘家, 姑娘你還是第一個吧!”
“哼, 誰知道呢!”黛玉嘴上雖然不承認, 但到底心裡也動了動, 畢竟紫鵑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這人日後還會不會命犯桃花呢。若是一輩子總這樣, 那也夠讓人頭疼的!
此後幾日,各方皆靜悄悄的, 一切似乎相安無事。只是黛玉知道,無論樑琨也好,宋雨蓮也罷,都各自忙得腳不沾地。與之相比,她這邊倒是難得的清靜了。
這一日,纔剛起來,門外便有小丫頭來報說,霍家夫人又差人來送信,說娶親的日子定在半個月後,請姑娘務必半個月內搬出去,因爲這宅子還要披紅掛綵佈置一新,否則將是大大的不吉。
紫鵑聽了,一臉詫異道:“這是什麼話?不是隻訂親嗎?怎麼又成娶親了?”
小丫頭搖頭道:“這個不知。”
“唉!”紫鵑急得團團轉,忍不住罵道:“什麼人嘛,之前明明說好的一月期限,這會子又找理由縮到半個月,這不是明擺着給咱們出難題嗎?”
黛玉在屋內聽了,走到門口冷笑道:“急什麼,不就提前十來天嘛,咱們成全她!”
紫鵑搖頭道:“可半個月的時間新宅子哪裡能完工呢?就算請的是王爺府上的能工巧匠,也不可能半個月就修完一座宅子!”
黛玉道:“這個倒在其次了。——其實,咱們都是外行,之前都疏忽了,新宅子建成之後很是需要晾曬一些時日的,不然裡面潮氣太重,人住進去很容易染病。”
“啊,那可怎麼辦?”紫鵑一聽更急了,“難道咱們還須另找一處宅子過渡一下?”
“不用!”黛玉道,“我都想好了,咱們那宅子附近景色不錯,視野也開闊,咱們就讓李貴先搭些帳篷來住。好在現在天氣不冷不熱正適宜,咱們就先湊和着在帳篷裡住兩個月,等天一涼就搬進新宅子裡了,豈不正好?”
“搭帳篷?”紫鵑愣了愣,問,“帳篷難道就不潮溼?”
“還好吧,至少比新建的泥瓦宅子強,畢竟不是泥水混的。你看那些在邊疆征戰的將士們,哪個不住帳篷?邊疆風大雪大,氣候可比咱們這邊惡劣多了!”黛玉淡定道。
紫鵑聽了,半晌沒有言語。最後,只得嘆息道:“我們這些下人住帳篷也就罷了,姑娘身子本來就弱,再住那四面透風的帳篷,可怎麼受得了?”
“我現在的身子已經康復得差不多了,你們不必擔心,就是又得需要搬家,很是得勞累一翻了!”黛玉道。
“搬家我們倒不怕,就是心疼那買帳篷的銀子!”紫鵑一臉鬱悶,哀嘆道,“本來蓋那宅子咱們就夠捉襟見肘了,如今又要添這麼一筆不小的開支……”
“帳篷不用買,直接去九爺那裡借就成了。”黛玉道,“他的人大部分都從北疆回來的,肯定不缺帳篷。我一會兒寫張借據給你,你帶着去見他。他看了借據,八成是會借的。”
“如此甚好!”紫鵑長舒一口氣,“至少咱們還能省不少銀子。”
黛玉點頭,很快到案前寫了一張借據遞給紫鵑。紫鵑看也沒看就塞進了袖子裡,然後又跟雪雁交代了幾件事項,這纔去前院找喬丁套車去了。
綺翠山莊內,樑琨正與如妃敘話,桐林讓小丫頭傳話說是紫鵑姑娘來了。樑琨訝然,這可是黛玉自打回來後第一次差人主動來找他,想來一定是有要事相告。於是急忙辭別瞭如妃,大步流星去了。
身後的如妃無奈地對趙嬤嬤道:“看見了吧,這個混小子是動真格的了。”
趙嬤嬤笑道:“這樣也好,王爺身邊的確缺個知冷知熱的人呢!”
“好是好,我就怕他考慮不周,反倒給兩邊都惹麻煩。”如妃嘆息了一會兒,方吩咐道,“你去通知長盛,讓他回京去找太傅,就說我說的,讓太傅費費心,在林姑娘的家族親戚中物色一個可靠的人選先提拔上來,以備不時之需。”
“是,還是娘娘想得周到。”趙嬤嬤答應着剛要轉身,如妃又喊住了她,“此事先不宜聲張,尤其是琨兒,我倒先看看他自個兒想得什麼萬全之策!”
“是。”趙嬤嬤這才轉身去了。
前廳內,樑琨讓人把紫鵑領上來,便問:“出了什麼事?”
紫鵑行完禮後,把黛玉寫的借據掏出來遞給了桐林,方道:“霍家老夫人派人來知會我家姑娘,說他們家半月之後就要佈置新宅,讓我們半月之內必須搬出去。我家姑娘就想到新宅子那邊搭些帳篷來暫住……”
“搭帳篷?這不是胡鬧嗎?!”樑琨把黛玉的字條往案上一擱,氣悶道,“師孃真是越老越糊塗了。這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於人,可讓人怎麼尊重她呢!”
紫鵑知道樑琨與張氏的關係,不但不抱怨,反而安慰道:“王爺請勿動怒,我家姑娘說了,這是人家的大喜事,不能因爲我們就耽擱了。好在如今是初秋,天氣不冷不熱的住在帳篷裡倒也有些意思,順便還能釣魚賞花肆意遊玩呢。”
“那是你們姑娘找的託辭!”樑琨無奈道,“釣魚賞花想什麼時候去都成,用得着住到那荒郊野外去?再說了,那帳篷也是混住的?小廝們住住也倒罷了,你們姑娘怎麼能住帳篷?簡直是胡鬧!”說完,便吩咐桐林道,“你去吩咐一下,讓人把東邊的的那兩三座閒置的院子收拾出來,好準備林姑娘隨時搬進來。”
桐林剛要答應,紫鵑就忙阻攔道:“王爺,還是不要麻煩了,我家姑娘既打定了主意,恐不會輕易改變呢!”
“這個不勞你費心,我會寫張字條給她。至於帳篷也會如約借的,好預備着給下人們住,你只管回去覆命就是。”說完,仍舊命桐林去安排了。
樑琨的態度早在紫鵑的意料之中,她暗自竅喜着拿着樑琨的字條告辭出來了。
在回去的路上,紫鵑想着這些日子偷着給人做衣裳,針線都不夠用了,就讓車伕順道把車趕到了針線鋪子,她親自到鋪子裡挑了各色彩線並其他雜七雜八的一大堆。
纔要付錢時,猛聽到兩三個中年婦人圍在一起邊挑線邊議論,說什麼霍氏醫館的坐館大夫要娶親了,可惜回不來,老夫人特地請了淳親王替霍大夫拜堂成親,這是多大的面子呀,孫家也算因禍得福了云云。
紫鵑聽了,着實唬了一大跳。想着樑琨好歹也是個親王,怎麼能隨隨便便替人拜堂成親呢,這皇家祖制上可允許?再說了,此事究竟尷尬,日後跟自家沒有關係還好,若真有了關係,自家姑娘豈不着惱?
這樣想着,急忙付了錢,匆匆忙忙往回趕。
修竹院內,黛玉接過紫鵑遞過來的字條看了看,上面寫的無非是勸黛玉不要去住帳篷,他已替她備好院落等等,黛玉轉手就燒了,並對紫鵑道:“你說得對,我就算在外另賃宅子過渡,也不會住到他家去。不過他能這樣替咱們着想,我已經很是感激不盡了。”
紫鵑點頭,很快又到外邊差人去通知李貴去辦,她則又回來斟酌道:“纔剛我回來時,順路到鋪子裡買了些針線,隱約聽到別人議論,說霍大夫因有要事成親之時趕不回來,將由淳親王代兄拜堂,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哦?”黛玉果然吃了一驚,“居然會有這等事!”
紫鵑尷尬道:“是啊,我也唬了一跳。本以爲是謠傳,誰知鋪子裡三三兩兩的都聚在一起議論,還篤定說是從霍家傳出來的一定不會有假。所以,我想着,此事該跟姑娘透個氣。”
黛玉沉默了一會兒,方點頭道:“我知道了。”
“那姑娘怎麼想呢?”紫鵑問。
黛玉笑笑道:“此事有我有何干系?我又能有什麼想法呢?左不過是人家兄友弟恭之事罷了,外人插不得嘴。”
“這倒也是!”紫鵑無奈道,“不管那張夫人怎樣,霍大夫總還是王爺的親師哥,替師哥拜個堂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黛玉點點頭,似乎是認可,也就沒再說話,自行起身到後院賞那早開的菊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