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話說賈琮攛掇蜀王建一所綜合性大學,蜀王見他語調頗有深意,忙說:“請先生詳談。”

賈琮乃道:“王爺,歷朝歷代皆有人才,而少有不閒置人才的。總少不得廉頗老壽春、賈誼說鬼神。何故?”

蜀王道:“君主不賢,不會用人。”

賈琮道:“緣故之一。若君王果決,自會用賢臣。可世上哪有代代君王都果決的,總有些耳朵軟的太子即位。廉頗、賈誼原本都可以得用的,他二人俱是毀在黨爭上。”

蜀王連連點頭:“黨爭爲朝廷大患。”

賈琮道:“能成黨的,其中必有人才。朝廷之上,不是東方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而東風西風皆有人才。這還是文臣裡頭。文武兩班也是日夜相爭的。王爺,國家小有國家小的好處,容易捏成一團。文武看似兩班,文官的坯子學點子兵法,保不齊可以出一個難得的軍師;武將子弟讀點子四書五經,不至於莽撞不知禮數。而西洋的那些,雖教出來的多是匠人,但凡能出一個劉子揚也值了。古人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理工科特別鍛鍊邏輯能力。蜀國最好的子弟,不論文武,何不聚攏了一處唸書習武?早些認識、早些熟悉、早些交上朋友。”

蜀王聞言思忖良久,問道:“西洋的那些都是什麼?”

賈琮道:“王爺若有興致,晚生一樣樣說與王爺聽。學了那個,有一節好處是明晃晃的:不會像方雄那樣被和尚道士胡謅幾句就上當。”

蜀王遂有了興致,身子略略前傾。賈琮乃數理化生一樣樣說與他聽。從計算糧草軍械、西洋火.炮開炮角度,到街頭行騙小把戲、遇上天災如何賑災。“其實這些東西古人都研究過,只是少有編到一起的,也少有正經人家的子弟去學。人總是知道得越多越不容易被騙。”

蜀王笑道:“若是人人都知道了,耍把戲賣藝的豈不是沒了生計?”

賈琮道:“數百年只用一套騙術,太無聊了。讓他們改進一下也好。”

蜀王道:“只是少年人在一處,難免分幫結派。若是早早結怨呢?”

賈琮道:“少年人能有多少恩怨?雞毛蒜皮罷了。縱然打過架,長大後再回想還是美好的。”

蜀王瞧了他一眼:“你纔多大?一副老人家的調子。”

賈琮道:“我雖不大,我老子與那些親兵叔叔早年也是打過架的。對了,王子騰叔父的孫子如今在念尋常的小學,只是家中也有先生罷了。”

“哦?王子騰是何意?”

“讓王家大侄子知道些人情世故。”賈琮道,“王家富庶,王家嬸孃又是個慣孩子的。”乃眨了眨眼,“王大哥當真是個純紈絝

。”

蜀王道:“他家還罷了,孤的孩子念不得尋常學堂,恐怕出亂子。”

賈琮輕聲道:“難道不送去尋常學堂就無事麼?王爺,能者爲尊。既生在天家,沒有野心還罷了;若有野心,奪嫡也是免不了的。除非……”

蜀王舉目瞧着他。

“除非王爺的地盤足夠大,可以每位分一塊。”賈琮笑眯眯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蜀王又想了半日,道:“這會子還早,不用盤算得那麼遠。”賈琮拱了拱手。

賈琮慣常將一件事扯得老遠,蜀王因那地道之事又有幾分迷信他,乃回去召集人手商議了。賈琮安排完了學校之事,騎馬回客棧去。

客棧離蜀王府近的很,眼看拐個彎子就到了,耳邊忽然一陣風聲並叮噹聲。他尚不知出了何事,陳瑞錦已經落在他馬前,地上躺着一支箭。賈琮趕忙跳下馬來彎腰施禮:“女俠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請允晚生以身相許。”

陳瑞錦嘴角含笑,懶得搭理,微微擡頭看向路邊的牆頭。只見一個少年骨碌的從上頭跳下,背後揹着弓箭,挑釁一般瞧着賈琮。賈琮趕忙躲去陳瑞錦身後。那少年鄙然:“名滿天下的賈先生竟是個只會躲在女人身後的孬種!”

賈琮道:“術業有專攻。你顯見是個會武的,難道我一介書生跟你比武麼?我得是多傻?有本事咱們比作詩!”陳瑞錦含笑瞥了他一眼,賈琮擠了擠眼。

那少年抱着胳膊瞧了瞧他二人:“比就比!只是自然也不是我比,是我兄長比。”

賈琮道:“那就不比了。我說比作詩不過是因爲你想跟我比武、爲求公平罷了。我最懶得跟人比的。”

那少爺又鄙視了他一眼:“果然是個孬種。”

賈琮奇道:“你家大人只教了你激將法這一招麼?沒說過一招不成換一招麼?”

少年道:“不是激將法,我是當真瞧不上你。”

“哦,謝謝啊!”賈琮拱手道,“既然你瞧不上我,可以讓開路了吧?我今兒累了一日,想回客棧歇着。”

那少年有些急了:“喂!我有話問你!”

賈琮道:“你長得不可愛,我不想回答你。”乃翻身上馬。

少年攔在他馬前,讓陳瑞錦輕輕按住肩膀,甩手丟了出去,“撲通”一聲摔在路口。賈琮拍手:“好身手!”

兩個大人立時跑出來扶起了少年。賈琮只做沒看見,拍馬便走。前頭果然有了個大些的少年迎面而來,拱手道:“舍弟年幼頑劣,還望賈先生海涵。”

賈琮嘴角一扯:“我若不海涵呢?”

那大少年苦笑道:“那隻能給先生賠罪了。”

“閣下沒想過,他若一箭射死了我呢?”

“賈先生本是天人下界,必平安無恙。”

賈琮呵呵了兩聲,道:“我懶得管你們是王爺哪個兒子的人,就提醒一句:老子還在呢。”撥馬要走。

那人眉頭一皺:“我們兄弟與蜀王無關,不是他兒子的人。”

賈琮道:“若非是他兒子的人,平白無故招惹我作甚?我在蜀國又不認識誰。”

小少年已跑了過來,道:“我們是來尋你要公道的

。”

“哈?要公道難道不是該去衙門?”那個大少年向他弟弟使了個眼色,才拱了拱手,賈琮搶先說,“我知道你們哥倆是奉命來試探我的。我挺累的,不想奉陪。可否請能說話的人直接出來?”

哥倆互視了兩眼,那大些的嘆道:“賈先生果然不愛給人顏面。罷了,我去請家父,待會兒登門拜訪。”

賈琮聳肩道:“看意思是躲不過了。讓令尊晚些時候再來吧,眼看要吃晚飯了。”那大少年點了點頭,拱手而去。

賈琮陳瑞錦回到客棧,賈敘與劉豐坐在院中,喊了聲:“回來了?”

賈琮道:“剛纔在門口險些讓冷箭射了。”

賈敘忙看着陳瑞錦:“陳丫頭又救了你?”

“嗯。所以我唯有以身相許、方能謝此大恩。”

劉豐笑道:“我就知道,三爺一旦開了情竇,必然有許多笑話聽。”

“哪裡是笑話了?我很認真的!”

“罷了罷了。”賈敘擺手道,“什麼人?”

“不知道。有人派了兩個少年兄弟來試探我,自稱不是蜀王兒子的人。”賈琮乃轉了轉脖子,“吃飯了!”

一時飯畢,歇了會子,有個儒生模樣的人上門來了。四十來歲,穿着儒生袍子,冷眼瞧着極爲眼熟,只一時想不起哪裡見過。賈琮與他作了個揖纔剛在院中落座,陳瑞錦捧着點心盤子出來,低聲道:“三爺,劉先生讓你進去換衣裳。”

“啊?”賈琮一愣。這身衣裳是緋紅色,他並不喜歡。因前幾日硬拉着陳瑞錦逛街,在街頭買來扮作紈絝玩耍樂子。方纔賈敘特命他換上又不說原委,還以爲老頭想看他熱鬧呢,怎麼又要換衣裳?陳瑞錦拿眼睛往那客人身上一溜——腰間繫着白帶子,人家在孝中。賈琮登時知道這人九成與方雄有瓜葛,忙告了個罪去後頭換衣裳。那儒生在他身後點了點頭。

到了屋裡賈琮一壁換衣裳,劉豐在旁道:“怕是方雄的人拿不準三爺是個什麼意思。坑死了方雄的是你,救下他府中婦孺的也是你。冤魂報信這等事也只能哄哄尋常百姓,大家子是不會信的。”

賈敘含笑說:“愈發有趣了。你知道外頭這人是誰?”

賈琮扭着脖子:“誰?五叔認得麼?”

“我不認得。只是長得與當年的郭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賈琮好懸一屁股坐下:“沒搞錯!郭家沒死絕啊!”又想了想,“哎呀,果然長得很像那個郭老爺!嘖嘖,郭樞的基因真是強大。”

賈敘道:“當日是我親替他們全家收的屍,郭樞的三個兒子一個沒少,而且都長得頗像他。這個若不是他私養的兒子,便是侄兒了。你回頭問問他,不姓郭便可能是私生子。”賈琮點點頭。

換了身素衣出去,賈琮拱手請教那儒生貴姓,他道:“免貴姓丁。”

賈琮忙稱“丁先生”,暗暗卻打了個冷顫。丁這個姓氏雖然不少,賈琮卻只知道一戶。便是先義忠親王的死忠將領、被太上皇抄家滅門的京營節度使丁成武。偏郭樞乃是太上皇派進義忠親王門下的間諜,還當了人家的軍師。只是老大和老三相愛相殺,怎麼老六也牽扯進去了?

那丁先生乃道:“我本是方雄大人的幕僚。”

賈琮登時臉色一沉:“丁先生可知道方雄以少年孩童做的七陰陣呢?”

丁先生面有愧色,嘆道:“我攔不住

。”

賈琮冷笑道:“方纔那孩子還說尋我討公道,卻不知那些冤魂去何處討公道?”

丁先生含笑道:“賈先生既不愛虛套,在下也不繞彎子了。冤魂之事,顯見是賈先生胡言的。”

賈琮道:“那事兒是真的。”

丁先生道:“七陰陣所用的,皆是方家下頭的家生子,並沒有外頭採買的。不過是哄那道士說外頭買來的罷了。”

賈琮一愣:“這個哄他作甚?”

丁先生嘆道:“既是損陰德之事,以家生子充入總好些,終究全家都是方大人的奴才。外頭買的保不齊當真有好人家的孩子呢?”

賈琮森森的道:“難道家生子的祖上不曾是好人家的孩子?”

丁先生擺手道:“此事不提。橫豎當日在大堂上哭的皆不是那些孩子的父母。當着真人不說假話。在下想問問,賈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哦,丁先生以爲方家內部有奸細啊!”賈琮恍然,“那你要失望了。我當真是得了冤魂報信纔來的蜀國。”

丁先生搖了搖頭:“世上無鬼。”

賈琮聳肩:“丁先生顯見是位忠心的。方大人雖沒了,仍舊惦記他。只是莫要疑心無辜。丁先生且想,我賈琮身在萬里之外的海島上,與蜀國全無瓜葛,上哪兒知道方雄的事去?縱然知道,我平素最不愛多管閒事,與我何干?”

丁先生見他說得大大方方,略蹙了蹙眉,半晌,仍搖頭道:“世上無鬼,必是有人扮的。”

賈琮心中暗讚了一聲:難得在封建時代有如此堅定的無神論者。乃道:“橫豎我想來想去,唯有冤魂可以解釋了。丁先生來找我,只爲了這個?”

丁先生道:“不止,另有別事想請教賈先生。”

賈琮假笑道:“不必了吧。您老直接派人給我放冷箭,我若沒帶着保鏢直接死了,哪裡來的命同丁先生閒聊?”

丁先生微笑道:“那箭的箭頭無鋒,且那孩子並未拉滿弓,傷不着賈先生的。再說,不是助了賈先生的風流事?”

賈琮道:“我敬丁先生一顆忠心,只是方雄施法害人是事實,並不冤屈,我也沒有對不起他。我與丁先生大約沒什麼好說的。”

丁先生定定的看着他道:“如此說來,賈先生來蜀國皆是爲了替那四十九位冤魂超度的?”

“不止。”賈琮道,“我是來遊山玩水的。”

丁先生道:“那就不是來相助蜀王的。”

賈琮道:“順帶幫蜀王兩手也沒什麼不好。我還挺喜歡蜀王的。早早出兵外洋,我最喜歡出兵外洋的人。”

丁先生微微一笑:“賈先生果然無意相助哪家王爺,只看重出兵外洋之人。若是方大人也出兵外洋,賈先生可相助否?”

賈琮淡然道:“方雄身爲蜀王下屬卻陰謀造反。他若當真起刀兵也罷了,竟只敢偷偷給人家家裡挖地道、置邪陣,請恕賈某瞧他不上。”

丁先生哈哈一笑,起身向賈琮深施一禮:“賈先生恕罪,丁某不是方雄的人。”

“哦~~”賈琮心想,多謝你們家郭樞先生的強大基因,小爺猜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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