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燈節。
小樓裡的大多數客人都去了龍城的興慕街---龍城最繁榮的街道。
他們說,燈節是一個舉國歡慶的日子。
他們說,燈節是一個洋溢幸福的日子。
他們說,燈節是一個令人難忘的日子。
他們說……
可畢竟是他們說,如今黃昏已至,華燈初上,興慕街自是一片繁華,而小樓內,溫雲華獨自坐在臺上,紅木自後院走出,其他都趕趟兒似的去玩兒了。
溫雲華獨自坐在臺上,仔細地擦拭着琴絃,那樣認真,使人不敢靠近,噢不,應是不忍靠近,恐驚了這天人似的人。
此時,小樓內瀰漫着萱羅滕的清香,涼涼的,略感淒冷,應是入夜的涼吧。
“喵……”小陌趴在了門邊,無聊地叫了一聲,又縱身一躍,立馬出現在燈籠的上方。它抖了抖身子,看了一眼溫雲華的動作,又繼續趴下補眠。
紅木眼中變得深邃,坐在了溫雲華身旁,看向窗外,對溫雲華說:“雲華,其實有些事,我們應該忘記,三年了,你何苦……”
“小姐……”
“還是叫我紅木吧。”
溫雲華一愣,還是順着紅木的話說:“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忘記?”
“那,你還想着報仇嗎?”
溫雲華看向紅木的側臉,輕笑:“不了,只是不能忘,也不敢忘。”
三年前,溫雲華的家,被納夢玄,也就是當今的皇上毀了。
一聲令下,家破人亡。
“對不起。”紅木聲音低沉着說。
“不關你的事,何來道歉呢。”溫雲華苦笑了一聲,又看向琴絃,直直的,反射着燈籠的光亮。
“如果不是因爲我,你,現在還應該是……”
“小姐。”溫雲華打斷了紅木的話。
“真的不關你的事,就算是你的錯,我也不怪你。”
紅木心裡咯噔了一下,趕緊轉移話題,輕嘆一聲,又道:“後悔麼?放棄了那麼多,現在,只是在我這個小樓裡面彈彈琴……”
溫雲華聽到又擡起頭,笑了一聲:“怎會後悔。自從三年前我來到這兒,就註定不會後悔了。”
紅木和他對視一笑,拍了拍衣裳站起身來,道:“好了,既然你現在好些了,我就先走了,語兒她們還等着我呢。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溫雲華聽罷一笑:“哦?小姐認爲我還不如它麼?”說着看了看小陌。
“當然不是,只是想,你應該早些休息。好了,我走了。”說完,溫雲華就看見紅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小姐的速度,愈發長進了。
“喵……”小陌張着大嘴叫了一聲,又睡下了。
月光,正透過窗戶,夾着萱羅滕的影子,映在地上。
溫雲華擦着琴絃,卻一直注意着樓上的動靜。
今日,樓上還有一位藍衫公子不曾離去。
“噔……噔……噔……”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傳到了溫雲華耳邊,溫雲華仍然保持着擦拭琴絃的動作,不語。
直到明白髮出腳步聲的主人到了自己身旁,溫雲華才擡頭,溫潤如玉的樣子,淡淡地問:“公子有何吩咐?”
藍衫公子一笑,一揮衣袖坐到了溫雲華身旁,朗聲笑道:“溫公子怎的一人在此撫琴?他們竟是如此對待你的嗎?”
燈籠上的小陌睜開一隻眼懶懶地看向溫雲華這邊。
溫雲華只是一笑,又把注意力放到琴絃上。
藍衫公子也不惱,繼續說道:“按說溫公子的才華,只是屈尊於這家小樓怕是委屈了點兒,雖說這紅木小樓在龍城內也算有名,但地處偏僻,畢竟不符溫公子的身份啊。”
此時溫雲華擦完了琴絃,站起身,抱起琴,對着藍衫公子說;“公子若是沒有吩咐,在下就先行離開了。”
藍衫公子袖中的手暗暗握緊,看着卻面不改色,對着溫雲華點了點頭,“溫公子請便。”
溫雲華抱着琴回到了自己房間,吃了點東西,復又回到大廳,仍帶着那琴。
他是人在琴在。
藍衫公子已經不在了,許是也去過燈節了,看着外面的黑暗中隱約露出燈光,溫雲華頓了頓,便彈起了一首菱花鏡。
一杯傷心酒,兩滴相思淚,到如今,菱花鏡裡空憔悴,莫問當年朱顏帶綠翠,只怨誰錯把鴛鴦配,芳華任誰貪,憑君枝頭佔,不承望,花飛粉謝珠落散,待得來日霜鬢垂肩亂,回頭看不見來時伴……
話說紅木他們去了興慕街,此時分成了三撥。
紅木,許語,白九秋看燈會,卓正,杜恆,江晚去了看雜耍的地方,劉老和鍾叔說不與年輕人相比,自去了一家茶館,在樓上看街上人來人往。
先說紅木這邊,許語雙手拿滿了零食,還一直往人堆中擠。白九秋和紅木則是跟在許語身後,慢慢地走着,時不時說幾句話,看看街邊的小販物品,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
“今年的燈會似乎比以往熱鬧許多……”紅木說着,拿起街旁的一個簪子看了看,又放下。
“是啊,因爲今年皇上要出現嘛……”白九秋應道。
“哎呀,你倆就別顧着說話了,特地出來的一天怎能就只是說話呢……”許語在前面聽見他倆對話,忍不住一手一個牽着她們就向前方走去。
由於是燈會,自少不了猜燈謎,他們便去了興慕街的盡頭—據說今日皇帝納夢玄會在那兒。
街的兩旁掛了好些顏色形態各不同的燈籠,燈籠上貼着燈謎,燈籠裡面散發出的悠悠燈光,使這個夜顯得朦朧唯美。也有好多文人才子提筆寫下自己的答案爲博佳人一笑,一些大家閨秀掩面,推推攘攘地也寫下自己的答案。上了年紀的人一般是不來湊這樣的熱鬧的,大多是尋個茶館坐下聊天,整個大街好不熱鬧。
“早不說晚不說……”此時紅木站在了一個粉紅燈籠的下面,念着上面的燈謎,許語趕緊湊過來,大大咧咧地說:“嘿呀,這個問題嘛……”許語睜着大大的眼睛,語氣中是掩不住的機靈,話鋒一轉,看向紅木:“小姐你知道謎底嗎?”
紅木假裝點了點頭,卻掩飾不住笑意,“這個問題嘛……語兒你說呢?”
“早不說……晚不說……”許語歪着腦袋,細細地嚼着這六個字,突然眼睛一亮,在店家那裡拿了筆,不帶絲毫猶豫地寫下了謎底。
紅木和白九秋也上前準備看許語寫的謎底,可許語卻快了一步將謎底遞給店家。
那店家是個蠻熱情的小夥兒,看了許語的謎底,忍不住稱讚,“姑娘真是聰慧。”又拿起一把摺扇遞給許語,“這是您的獎品。”
許語驚喜地接下,對着紅木和白九秋炫耀道:“看,免費的獎品!”
“是是是,我們語兒最聰明瞭。”白九秋笑着說。
“好啊,秋娘,你敢笑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說着許語撩開袖子,就撲向白九秋撓她癢癢,惹得白九秋不住求饒:“哈哈,我錯了,語兒,哈哈,好,好語兒,你就饒了我這次吧,哈哈,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
路邊的人見到這番景象,有搖頭的,有看熱鬧的,有大笑的。
還有人說:“姑娘家家,怎的如此放肆,在大街上就打鬧起來……”
許語見此,這才收手,三人就一直打打鬧鬧地向興慕街的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