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金雅離開了,白日裡的東宮冷寂的像是一潭死水,瓔珞覺得,即使有了美麗的暹羅花,也掩蓋不住這裡的冰冷。
終於,大宋與西夏之間爆發了戰爭,西夏打着爲公主報仇的名義向大宋挑釁,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只是一個藉口。管它呢,瓔珞知道,西夏不過是小國,怎麼會打得過強大的宋。
禦寒卿與炫君一起,去了戰場,瓔珞爲此高興了很久,禦寒卿那張討厭的臉終於可以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用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除此之外,她還是有一點擔心的,她覺得,戰場一定比江湖還要險惡。
東宮的規矩比御王府的規矩還要多,皇后特地派來了宮裡的李嬤嬤來教瓔珞禮節,只是,瓔珞卻只想要練劍。她不明白,爲什麼金雅走了以後皇后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瓔珞突然覺得,有金雅的日子真的很好,最起碼自己不用被這些複雜的規矩煩死。在她的記憶裡,金雅是那種又守規矩,又出人意料的人吧。
金雅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瓔珞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禦寒卿一點都不覺得難過,因爲聖上在禦寒卿走到半路的時候就把他詔回了京城,表面上是爲了這場戰爭畢竟涉及到他,其實,誰都知道,他是太子,自然不宜涉險去戰場。
瓔珞還沒有高興幾天,就被李嬤嬤逼着去迎接歸來的禦寒卿。瓔珞不屑的嘀咕着,爲什麼是迎接,他又不是打了勝仗回來的,如果讓他上戰場去,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李嬤嬤跟在她的後面,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像極了幽靈,讓瓔珞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她的眼皮底下。
瓔珞清楚地記得,她是說過,自己便是未來的太子妃,所以要言行謹慎,遵守婦德……
可是她的話,瓔珞怎麼也聽不進去。瓔珞恨透了這個東宮,又怎會安心的呆在這裡,做什麼莫名其妙的太子妃,這裡的人行事這麼奇怪,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跟金雅一樣的下場。
與其被安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莫名其妙的死去,倒不如在江湖上叱吒風雲,英雄一般的死去。
可是,現在,自己只得服從了。
自從那日迎回了禦寒卿,他便整日的呆在東宮裡,似乎是很安逸的樣子。因爲李嬤嬤的要求,瓔珞只得與他一起吃飯,每次坐到餐桌上,禦寒卿的胃口總是很好,他也不理會瓔珞,只是徑自吃着,瓔珞想,他真是沒良心,都這樣了,他還吃得下去。
邊關傳來了捷報,炫君只用了一場戰役便打得西夏的軍隊落荒而逃。很快便班師回朝。
爲了給他慶功,皇帝特頒旨封他爲鎮遠大將軍,還爲他大擺筵席。
宮宴的一大早,李嬤嬤便帶了好幾個丫鬟來到瓔珞的寢室,開始爲她梳洗打扮。香噴噴的花浴,華麗的榮服,穿在瓔珞的身上,越發顯得她身姿綽約,可是,她卻怎麼看怎麼彆扭……
臨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瓔珞走出寢殿的大門,轉身時卻看到一個身影一晃而過,她的第一反應便是蕭子揚,可是想他被關在
皇宮的深牢裡,沒有理由出來的。
那身影很矯健,只叫瓔珞看了一眼便一晃而過。進宮的車輦已經在東宮外等候了,由不得瓔珞多想。
天空中已然掛起一輪明月,盛夏的夜晚,蟲鳴得人心裡發慌,一陣又一陣,怎麼也不能停下來。
禦寒卿沒有騎馬,便也同瓔珞坐在寬敞的馬車裡,車裡的裝潢都是奢華的樣子,丁丁當當的車馬聲,縈繞在瓔珞的耳畔。
禦寒卿緊緊地盯着坐在那,一襲榮服的瓔珞,惹得瓔珞的臉頰頓時變得緋紅。
一張冷峻的面容離自己越來越緊,瓔珞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自從自己從御府裡醒來,再到現在住進東宮,印象裡,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離他這麼近過。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他寵愛的女子,可是除了自己病中的日子裡,他多一些關懷意外,其餘的時間裡,瓔珞似乎是很少跟他接觸,以至於她覺得,周圍的人都是在騙自己的,自己與禦寒卿一定是不認識的,就算是認識,也只是整天吵架,合不來的關係,而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
七八月的天氣,本來就悶熱的很,禦寒卿的突然靠近,更讓瓔珞覺得不知所措,她的額頭,竟然開始滴下細密的汗珠。
禦寒卿撲哧便笑了出來,從衣襟裡掏出一張手絹遞給瓔珞。
瓔珞慌張的接過去,胡亂的在額頭上擦拭着,車裡瀰漫着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他的絲帕上,也盡是這種味道。
可是,瓔珞卻對這種味道變得敏感起來,鼻頭癢癢,打了噴嚏出來。禦寒卿看到她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伸手,撫上瓔珞的額頭。瓔珞低着眼睛看到他的下巴,他的榮服,還有他左手上的那一枚散着寒光的扳指。
“把車駕回到東宮離去,然後把太醫請過來,就說我府裡的人病了,然後再派個人去宮裡,告訴皇上,就說我去不了了。”禦寒卿突然對着外面的侍衛說道。
瓔珞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我沒事,這樣半途回去,不太好。”
禦寒卿轉過身子來,看着她,“我說不去就不去,你只管聽我的就行了。”
瓔珞啞口無言,可是她的心裡卻開始忐忑起來,這次宮宴,皇后指名要自己陪同禦寒卿前往宮中,想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如今去不了了,是不是會有什麼麻煩?
這幾天,李嬤嬤整天都在自己耳邊說着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讓瓔珞不得不相信,這次宮宴,真的很重要。
禦寒卿的臉色開始變得溫柔起來,不像之前那麼冷峻了。他坐到瓔珞的身邊,把瓔珞輕輕的擁進懷裡,手滿滿的拍打着,瓔珞警覺的頭腦有些發昏了。
車輦在平坦的路上掉頭然後繼續走着,沒有很多顛簸,瓔珞閉着眼睛,彷彿看到一片茂密的紫竹林,自己伏在驛站的橫樑上,正觀看着一場精彩的比武……
不知道睡了多久,瓔珞沉沉的醒過來,頭痛欲裂的感覺。她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樣子,很陌生,不是自己的寢殿。
瓔珞掙扎着,想要坐起來,手卻不知道碰到什麼軟
綿綿的東西,瓔珞心裡一驚,一下子便坐了起來,再看時,自己旁邊躺着的,正是禦寒卿。
他似乎被瓔珞驚醒了,睜開眼,看着把被子使勁的拽到胸前的瓔珞,眼睛裡充滿戲謔的笑意。
“你怎麼會在這裡?”瓔珞滿臉警惕的看着他。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這是我的寢殿。”禦寒卿滿臉堆笑的看着瓔珞,無辜的樣子。
瓔珞的臉馬上就變了顏色,她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裡,可是身體還沒起來,就被禦寒卿一個猛力拽到了牀上,瓔珞來不及反應,一個趔趄,歪倒在他的身邊。
他的力氣實在是很大,瓔珞被箍進他的懷裡,動也不能動。他的下巴抵在瓔珞的額頭上,瓔珞剛好可以聽到他有力的心跳,還有細密的呼吸。
他的屋裡全是龍涎香的味道,但是沒有那麼刺鼻了,很清很淡,像是消逝了很久,殘留的餘味。
伏在他的胸口,瓔珞突然覺得很安心,一瞬間的恍惚讓瓔珞覺得,這一切,似曾相識。
外面傳來低低的悶雷聲,本來還明朗着的天色突然就暗了下來。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下人們在着急的收着什麼東西。
只過了不久,傾盆的大雨便傾瀉而下,打在地上,發出嘩嘩的聲響。屋裡的氣氛變得異常凝重,瓔珞被這樣的氣氛感染的有些昏昏欲睡,彷彿是病還沒有完全康復,渾身都沒有什麼力氣。
外頭傳來李嬤嬤的聲音,混在雨聲裡,瓔珞聽不清楚,大體上是說太子與新太子妃正在休息,你們不可在這邊喧譁之類的,瓔珞正奇怪,什麼時候,自己竟成了新太子妃?
很沉很沉的夢境,瓔珞獨自一人走在連綿的山脈盡頭,可是自己的身邊卻跟了一名俊逸的男子,穿着異族的服裝,很溫柔的笑臉,這個人,像極了那日站在遠處,然後恍然消失的人。
他看了瓔珞一眼,便轉身頭也不回的走掉,瓔珞想要喊住他,可是卻怎麼都喊不出聲來,不管再怎麼歇斯底里。
山脈處烈日炎炎,瓔珞似乎要撐不住了,越來越聒噪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迴盪,越來越清晰,再聽時,卻像是茶肆裡說書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北方腔調,說着江湖上殺人不見血的殺手,說着流影閣的誕生於消亡,可是這一些,瓔珞怎麼也聽不懂。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聲音,很小心,很小心,“王妃,王妃?”
瓔珞慢慢的睜開眼睛,偌大的牀榻上早已不見了禦寒卿的身影,李嬤嬤站在自己的身邊,緊緊地盯着自己。
瓔珞被她扶起來,靠在牀頭,“李嬤嬤,我這是怎麼了。”
“王妃大病初癒,如今可不能總在牀上躺着,還要出去走動走動的好。”
“王妃?”瓔珞疑惑的看着李嬤嬤。
“哦,您在病中,所以不知,皇后下了懿旨,從今往後,您就是這東宮的女主人了,是新的太子妃。”李嬤嬤的眼神裡透着高興,可是瓔珞,卻滿心的忐忑。
自己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