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大晴天,縣衙內。
毛小猜坐在廚房飯桌前,一手一顆白菜,一手一根茄子,嘴裡嘟囔着:“午飯是燒茄子呢,還是炒白菜呢?要是炒白菜,是炒酸白菜好還是辣白菜好呢?不然還是紅燒茄子,唉,不然清蒸茄子算了?”
毛小猜兩手白菜和茄子脫落掉到桌上,滿臉糾結地一頭磕在桌上。
什麼都會做,就是很難做選擇,許相夢不在這些天,毛小猜一直糾結着早午晚三餐做什麼。
“知縣大人快點回來吧,你要再不回來點菜,我可要崩潰了。”
毛小猜一臉哀怨地擡頭,正看見成牆走進來,趕緊撒了滿心的糾結跑去問:“成捕快,今天中午想吃什麼,什麼菜我都能做。”
“隨便做什麼菜都行,小猜做的都很好吃。”
成牆此話一出,毛小猜再次崩潰,這些日子她都是在左一句“隨便”,又一句“什麼都行”中痛苦煎熬着。
成牆進到廚房裡頭,隨手拿了幾個饅頭就又匆匆忙忙離開了。
“隨便,什麼都行。”毛小猜幾欲崩潰地複述道。
成牆走了沒多久,毛小猜抱着白菜和茄子放回竈臺上,轉過身便看見成城走進廚房,毛小猜心中又點起了希望的火苗。
“成捕頭,你中午想吃什麼菜,只要你能說得出來,我就一定給你做出來。”毛小猜跑去抓住了成城的胳膊,一臉堅決。
“小猜做什麼菜都好吃……”
毛小猜聽了成城這前半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什麼,臉上的堅定一下子坍塌,哀怨之氣乍地浮現。
“成捕頭,你就點幾個菜名,不行就說想吃什麼,豬肉還是牛肉,魚還是蝦,白菜還是青菜?”毛小猜實在糾結得太多了。
成城好像能看出來毛小猜心裡的矛盾,這些天,他確實覺得毛小猜做的菜沒有第一晚做的那麼美味,或許問題就出在這,那一頓的菜都是許相夢點的,而讓毛小猜自己決定菜式,她便心力不足。
“那我就點幾個,紅燒排骨,黃金蝦,再來個清水蛋羹,雜菌湯,再隨便炒個青白菜吧!”成城不說則矣,一說差點還停不下來了。
一旁的毛小猜認真仔細地聽着並記下成城說的每個菜,終於卸下了心頭的重擔,回道:“好的,我馬上就去買菜。”
毛小猜堅定說罷,抓起旁邊的菜籃子便跑了。成城看着毛小猜重現純粹的笑容和跑出廚房的輕快步子,與方纔愁怨滿面的她截然不同。
城門處,拖拖拉拉,一路滯留的許相夢和夜央終於回到了高涯縣城。
“終於到了,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覺。”許相夢一進城門就困了,全身靠在了夜央懷裡。
街上行人無數,二人騎着馬本就惹眼,許相夢還是靠在夜央懷裡,兩個大男人這個樣子,許相夢心裡不免覺得怪異。
“夜師爺,我感覺我們這樣太招搖了,不然還是下馬走吧。”
許相夢說着便往馬下蹭,卻被夜央一手攔了住。夜央隨即下馬,說道:“大人腿不方便,我牽着馬走。”
這般溫柔體貼的夜央,許相夢哪隻是心悅心喜這麼簡單,面對這樣的夜師爺,無論自己是男還是女,都沒辦法不愛上吧?
“夜師爺,我已經徹底不想放過你了!”許相夢心裡默默說道。
走了好長一段路,許相夢才覺得這路不像是去往縣衙的,她還以爲是自己離開太久記不清路,便問:“夜師爺,這路好像不是去縣衙的吧?”
“我們先去趟醫館。”
“醫館!”許相夢略微有些心恐。
到了醫館,傷了一腿的許相夢下馬顯得十分困難,怎麼都不可能用一條腿下來。乾脆地,許相夢直着傷腿往旁邊的夜央撲了下去,許相夢的手環住了夜央的脖子,也被夜央緊緊抱住。
“有默契!”許相夢忍不住笑道。
夜央攙扶着許相夢進到醫館,許相夢也算是這醫館裡的常客了,他們一進來,醫館學徒便很熟絡地上前招呼:“大人,夜師爺。”
話音剛落,只聽得“啪嚓”一聲碗碎,醫館中坐着的一個體型偏胖的女子朝着夜央和許相夢衝了過來,更準確的說,她的目標人物是夜央。
胖女子震顫着一身的肉衝到夜央身邊,許相夢,夜央和學徒皆是反應不及,夜央被一撞抓出去大老遠,許相夢受力幾乎摔倒,還好被學徒扶了住。
胖女子力氣不小,抓住夜央的手腕竟還能和他僵持片刻,她盯着夜央的眼神猶如餓狼盯住了羊崽子,不過最後還是被夜央掙脫。
“這位哥哥,你是知縣大人?”女子突然問,喊的這一聲“哥哥”實在慎人。
夜央掙脫又走回聽此胖女子的話嚇得一臉驚愕許相夢身邊,凝眉焦急問道:“大人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噁心。”許相夢僵硬着一臉說道。
胖女子也走過來,十分不矜持地扶住了夜央的手臂,說道:“原來這位纔是知縣大人,對不起,我把這位俊哥錯當知縣大人了。”
胖女子再一開口,許相夢實在忍不住五內翻涌,同時,許相夢又見不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對夜央動手動腳,一把想將她從夜央身邊推開,豈料那胖女子屹立不倒,自己倒是差點倒過去了。
“放開夜師爺。”許相夢穩住又一掌從二人手臂之間劈下。
胖女子十分不悅地放開了夜央。看着許相夢那副不樂意的吃醋模樣,夜央不禁心中一喜一憂。
“你找知縣大人幹嘛,你不會是他親戚吧?”
許相夢驀地一問才覺得心中一悸,再一想也不對,從她剛纔的舉動話語間,她應該不認識知縣大人才對。
“我就是知縣大人了,你找我,是要申冤還是請我吃飯呀?”許相夢故意擺起架子來,道:“本大人事務繁忙,不要什麼小事都扯出來麻煩我,至於吃飯,我也是沒時間應酬的。”
“我是來找人的。”
“找人?”
許相夢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兩隻眼睛還是絲毫捨不得離開夜央的臉,一副直截了當覬覦夜央“美色”的無恥色相。
“找誰呀?”許相夢一手往她眼前一拍。
“我妹妹,她在縣衙當廚子。”
許相夢這一下可認出來了眼前這個女人,不假思索地說道:“你是毛小雨!”
毛小雨,毛小猜的大姐,和許相夢那可是仇深似海,當鄰居的半年,每日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誰都看不慣誰。
許相夢此刻眼中的毛小雨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胖墩子了,但還是身形“強壯”,從小她就暴躁暴力,許相夢不敢想象長大的她,拳頭更大的她,會是多麼的殘忍殘酷。
“你認識我?”毛小雨突然問。
“啊?”許相夢乍一愣,憋出一臉假笑回道:“小猜跟我說的嘛!”
許實在苦笑不得,眼神恍惚着,嘴裡還呢喃道:“真是可怕,毛小雨,小時候的傾盆大雨長成了狂風大暴雨。”
“大人說什麼?”夜央問道。
“沒什麼,什麼都沒有,既然小猜的姐姐,大,小雨來了,那我們趕緊辦完事把她領回縣衙,別讓她們姐妹倆見不着面。”許相夢這一臉不自然的又苦愁又微笑。
許相夢被學徒帶進裡屋給大夫處理傷處,夜央和毛小雨留在外邊等待。
夜央心急總覺得毛小雨這個名字好熟悉,細細一想,便記得了楊景佑說起過一個小雨姑娘。
“毛小雨,小雨姑娘,是同一個人嗎?”
夜央在堂上小步走着,心裡思索,竟沒注意到旁邊一雙眼睛虎視眈眈。夜央扶着一把椅子正要坐下,毛小雨忽地衝過來佔了座,衝着夜央一笑。
夜央轉而走到另一張椅子正要坐下,毛小雨又重演了一次佔座微笑。
夜央乾脆不坐下了,就站在堂上等許相夢出來。
“夜師爺,我可以這麼叫你嗎?”毛小雨又蹭了上去。
“他們都是這麼叫的,你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吧。”夜央十分冷靜回道。
“那我也喜歡這麼叫,夜師爺,夜師爺,夜師爺!”
毛小雨叫個沒完,語氣驚悚,她的身體又一個勁兒地往夜央湊過去,還用手掌遮臉,這恬不知恥的羞澀模樣,真叫人不忍直視。
對於毛小雨這步步逼近,夜央只能淡然躲避,最後竟被逼到了牆腳絕路。
“夜師爺,你有沒有娶妻呀?”毛小雨一副羞怯不已卻又不失驚悚的笑模樣問。
“夜師爺,我也沒有婚配。”毛小雨又遮了臉。
“夜師爺,你覺得我如何?”毛小雨忽地又逼近。
夜央被毛小雨逼得無路可退,他又不可能對她動手,正在夜央束手無策之時,一根柺杖橫在了他們二人之間,夜央和毛小雨轉頭看向許相夢,只見她一副忍無可忍的模樣,說道:“夜師爺沒娶妻,不過這事就不勞煩小雨大姐費心了,像您這樣的花容月貌,夜師爺是絕對看不上的,他喜歡醜到極致那種,黑得像炭,瘦得跟竹竿似的,雙眼爆凸,牙齒掉個乾淨,最好是全身癱瘓,再加上聾瞎啞,沒錯,夜師爺就喜歡那樣的!”
許相夢說得一來勁兒,越說越誇張,說話的神情語氣絲毫不像在開玩笑,聽得毛小雨一臉愕然驚異,夜央則是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