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墨西山,過了一大半後,四人在一旁的亭子坐着稍事休息。高處俯望,許相夢竟然覺得天下美景盡收眼底。
“哇塞,那邊那邊,夜師爺快看,那裡是縣城吧?”許相夢拽着夜央的手臂興奮不已。
“是。”
“挺大的縣城,這樣一看,只有我一個指甲蓋大了!”
許相夢拉着夜央東看西看,左問右問,坐在一旁的弱雲神色就略顯落寞了,而淩水,看許相夢和夜央如此旁若無人地曖昧着,目光中略帶不滿。
許相夢享受夠了身臨高處的感覺,便停了鬧騰坐在亭中椅子上眯一會兒。
許相夢一靜下來,整個秋涼氣氛又明顯了。夜央和弱雲二人靜坐亭中石凳上,淩水突然想起從山下帶着來的糕點水果,便取出問道:“雲姑娘和夜大哥要吃嗎?”
淩水將東西擺在桌上,夜央伸手拿起一塊糕點,不由得瞥一眼旁邊睡着的許相夢,想着如果許相夢醒着,一定吃得狼吞虎嚥連渣都不給自己剩下。
弱雲注意到夜央望向許相夢時嘴角的微笑,便問:“央哥哥想到什麼開心的事了,能跟我還有淩水說說嗎?大家一起開心一下呀。”
“其實,沒什麼事。”
夜央說罷吃了一口糕點,弱雲又如何沒發覺,夜央微笑時,他溫柔似水的雙眼流光,只朝着許相夢所在的方向。
停歇了約有小半個時辰,許相夢這一睡還不醒了,爲了在約定時間趕到淨慈庵,夜央還是決定叫醒許相夢。
“大人醒醒。”
夜央輕輕一推許相夢的肩膀,許相夢擰巴着兩隻眼睛微微睜開,一副睡不醒了的樣子,說道:“啊,這裡是哪兒呀,屋頂被大風颳跑了嗎?”
“大人,我們在墨西山上,能醒來嗎?我們還要繼續往上走,不用半個時辰就登頂到淨慈庵了。”
聽着夜央的溫柔暖話,許相夢怎麼可能清醒得過來,她扶着圍欄起了上半身,兩條腿實在因爲用勁過度軟弱無力,一整個人便撲在了夜央身上。
許相夢既沒清醒,糊里糊塗竟然還說道:“夜師爺我好睏好累啊,我要夜師爺你揹我。”
一旁的弱雲和淩水聽許相夢這迷糊之中的無理要求,相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驚訝,更讓她們倍感驚訝的卻是,夜央真的背起了睡迷糊了的許相夢。
繼續上行,許相夢在夜央背上睡得香甜,卻累得夜央一頭汗水。弱雲見狀,便用手帕輕輕擦拭夜央額上的汗水。
“央哥哥累嗎?不然我們歇會兒?”弱雲眼中滿是關切。
“沒事,大人不重。”夜央儘管是對弱雲說,可話中依舊是許相夢。
終於,許相夢結束了甜甜暖暖的美夢醒來,睜眼便發覺自己靠着夜央寬厚的背,許相夢驀地心裡一怔。
“夜,夜師爺,我怎麼睡着了?你揹我多久了呀?”許相夢話語間參雜着歉意。
許相夢雙腳踩地時還有些發軟,但她卻不自覺用衣袖去擦夜央額上的汗滴,專注的目光,略帶關切。
“夜師爺你看你,滿頭大汗。肯定背得很累吧?”許相夢用稍有責備的語氣關心夜央。
“大人不重。”
“還好我不重,不然夜師爺可要被我壓扁了!”
許相夢驀地一嘆氣,夜央對她的好,總讓她又愛又恨。許相夢又乍地意識到此刻身邊應該還有兩個人才對,她僵硬了一臉轉過頭,果不其然,弱雲和淩水在旁,也就是說,她剛纔對夜央的所做所言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夜師爺這麼一做,好像顯得我這知縣大人架子特別大,出個門爬個山,還帶人肉轎子的!”許相夢說着轉身繼續往上走。
四人繼續上行,許相夢刻意離夜央一段距離,一個人走在最前頭。這一路,許相夢和夜央之間那種無法掩藏的微妙感情時時流露,從夜央的微笑中,從許相夢的言語裡,也從他二人彼此眼中。
最後一段路,弱雲和夜央依舊相談愉快,他們講起兒時的回憶,許相夢遠遠聽着,驀然失落,夜央的曾經屬於夜瑄,而她一無所知。
“許相夢你失落什麼呀?你和夜師爺也有很多回憶,就算沒有他們多,但一定比他們那小孩子家家的事兒刻骨銘心!”許相夢這樣一想便開心了不少。
終登頂,在月出之前,幾人還先追到了日落的腳步,本就秋黃一片的四面被夕陽照耀得發紅,大火燃秋的美景實是美得無以倫比。
一行人在庵堂吃過晚飯,對許相夢來說,全素滿桌也抵不上一盤紅燒肉,可儘管如此,許相夢還是把握住分寸,大不了回去多吃兩頓不補回來。
飯後,夕陽散去,明月獨見。
高處所見的月景竟能如此美到令人窒息,絕佳的位置,恰到好處的距離,放眼一片天空,偌大白玉圓盤懸於天之黑幕,衆星失色,着眼於那輪圓月,並非碧玉無暇卻更懼一番滋味,每道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像一個個有關於月傳說浮現眼前。
觀景臺上,幾盞朦朧微光的燈籠,暗淡之光不爲在今晚喧賓奪主,卻能照亮暗處的路。各處石桌,桌上擺放着月餅,前來此處賞月之人不只有許相夢四人。
夜央和弱雲在石凳上坐下,淩水侍立在旁,許相夢可是閒不下來,這跑跑,那跑跑,也有刻意避開夜央和弱雲的心思,免得又聽見弱雲沒完沒了地講述“當年如何如何”。
“我一到此處便聽聞墨西山爲中秋觀月勝地,現在看來,果然不虛此行。”弱雲道。
弱雲話音剛落,許相夢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抓起月餅往嘴裡塞,還說道:“我可不這麼覺得。”
“大人此話何意?”
許相夢嚼吧嚼吧嘴裡的月餅嚥下,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噼裡啪啦”直響,既然弱雲問,那她就盡情地胡亂發言吧。
“從這裡看月亮,大而圓,明亮而清晰,一整片天空盡被它佔據,正因如此,纔會有人說此處賞月合適,但我卻認爲,這樣的圓月實在太過招搖,黑夜本就該是漫天星輝與月亮共存的,星辰從來不會喧賓奪主,而月亮向來孤月獨明。”
許相夢這話說着說着就跑偏了,明明就在討論觀景之處的好壞,她還突然爲微渺星辰打抱不平起來,怎麼聽都讓人覺得她話裡有話。
“不過呢,世人確實偏愛明月,畢竟它獨特,耀眼,這也無可厚非!”
許相夢的表情驀地由認真轉化爲隨意,最後甩出去一個笑容,抓起兩個月餅就跑開了。許相夢倒是說完就跑,留下夜央和弱雲相視尷尬。
世情卻如許相夢所言,在月亮經歷陰晴圓缺的同時,星辰與之反向燦然泯滅,最融洽時不過漫天星辰與明月爭輝,而那並無定時。
“月亮啊月亮,我不是故意說你壞話的,我就是瞎掰幾句長點氣勢,你不會怪我的吧?”許相夢傻不拉幾地坐在石欄之上,朝着幾乎就在眼跟前的月亮道歉。
許相夢一個人盯着月亮都看暈了,要是早知道是來夜央賞月這種結果,還不如趴牀上睡,和楊景佑一起賞月都比現在這狀況好。
“唉,要是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找那傻少爺玩呢!”
許相夢突然這麼一想就嘟囔了出來,又一下猛地眨眼,心想:許相夢你不會移情別戀了吧?當然不可能!
許相夢心裡明白,自己不過是閒得太無趣隨意調侃自己一句罷了,她回頭看一眼夜央,他與弱雲儘管相談甚歡,像是有永遠說不完的過去和將來似的,但許相夢還是能捕捉到夜央往她看來的目光。
“夜師爺,我們之間什麼時候才能沒有這個‘瑄兒’呀?”
許相夢心底的擔憂還是無法揮散,畢竟夜央和夜瑄又不是親兄妹,小時候是青梅竹馬,長大了的弱雲又是國色天香。而自己呢,認識夜央還不到一年,長相也就一般般。
“啊,這麼一想,是個男人都會選弱雲了,要是夜師爺哪天開眼了,我呸,許相夢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夜師爺看上你是因爲他瞎呀?”許相夢一通自我矛盾,“夜師爺真的眼神不大好呀,他都看不出來我是女的!”
“這根本不是重點吧,反正夜師爺喜歡我就對了,有什麼好糾結的?”
許相夢就如此與自己糾纏到夜深,幾人回房,往庵堂後院的一路,許相夢還揪着自己不放,看夜央和弱雲走得越來越遠,她終於忍受夠了自己給他二人讓出空間時間如此之久,也不顧男男女女還是他人眼光了,衝過去一把就拽起了夜央。
“夜師爺,我覺得這庵堂怪陰森的,我今晚再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許相夢這略帶撒嬌的口氣可叫弱雲和淩水聽得驚訝不已,雞皮疙瘩掉一地,許相夢的眼神雖然顯得有些可疑,但夜央依然毫無顧慮,回道:“好啊。”
許相夢故意而又很明顯地瞥了弱雲一眼,就像是跟她示威一般,雖然在心裡,許相夢稍稍有點覺得自己不要臉,但卻有種大獲全勝的得意之感,而這纔是許相夢所自豪的。
“當男的就是好,可以跟夜師爺睡一間房,就是睡一張牀都沒問題!”許相夢心裡萬分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