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百思不得其解

參加職代會的職工陸續拿起椅子的宣傳材料。!

嶺商業股票從理論確實屬於全體職工,只是一直沒有分紅,大家也忘在腦後。今天有材料詳細介紹了嶺商業即將市的前景,才讓大家想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老蔣帶頭吼了兩聲以後,不少經濟意識強的職工開始要求煤電公司將嶺商業股票的事說清楚,否則拒絕投票。老蔣原本以爲自己會被槍打出頭鳥,甚至還會被當官的記恨,誰知現場亂成一鍋粥,他很快由挑頭者變成了旁觀者。

三千五百元到手,老蔣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雖然昨天被打得鼻青臉腫,被打一頓換來幾大千,那是千值萬值。

職工們你一言我一語,最初僅僅針對嶺商業股票,後來範圍擴大到企業日常經營的點點滴滴,有怨氣的職工趁機將怨氣發泄出來,炮轟主席臺的人。

麪條廠職工的家人也有好幾個在媒電公司班,迅速將消息反饋回麪條廠。

對於職代會將要出現的亂局,都在侯滄海預料之。他得到消息後,給周水平打電話,道:“杜靈蘊是不是今天回來?她和王市長已經回來了,晚約起吃頓飯,我有事情要講。”

周水平嘆道:“靈蘊最喜歡我侄女,今天看到白梅的樣子,她難過得哭了好幾次。”

侄女被誤綁架以後,周水平和侯滄海接觸平常多了幾倍。兩人在電話裡沒有聊具體事,約定晚飯局。

礦務局改制工作,有一個方案報批環節是不能缺少的。具體來說是以下程序:《企業改制方案》和《職工安置方案》提交企業決策層通過(國有獨資企業經總經理辦公會通過,國有獨資公司經董事會通過);《企業改制方案》和《職工安置方案》提交職工(代表)大會通過;職代會通過以後報主管部門或者國有資產管理部門批准。

也是說,麪條廠是國有企業,改制經過職代會批准以後,沒有正式生效,還有一個報批級主管部門的過程。

江州礦務局改制過程,具體業務部門是市國資委,市政府分管領導則是王市長。王市長在外地參加培訓,沒有來得及批准江州麪條廠改制方案,改制方案也沒有進入市長辦公會。

麪條廠改制還有一個法定程序沒有走完。

走完這個程序,還有信息公示過程,這是下一步工作,在此不細談。

杜靈蘊曾經是侯滄海下級,此時她是王市長秘書,官位不高,位置重要。侯滄海爲了晚見面是談得清楚明白,特意拿出兩個小時的時間,將市礦務局江州麪條廠和煤電公司改制前前後後情況進行了細緻梳理。

晚是家庭式聚會,參加人是侯滄海、張小蘭夫妻和周水平、杜靈蘊夫妻。晚餐地點選在政府大樓對面的小羊肉館,這是一家標着正宗草原涮羊肉的小餐館,佈置得雅緻,空氣瀰漫着羊肉味道,輕音樂和草原長調交替進行。

“我是迫不得己退出,康麻子拿來三張我家人的相片,這是不露痕跡的威脅。其有一張相片便是水河抱着小溪。相片,小溪是側身,和杜白梅確實相似。”侯滄海將三張相片擺在了杜靈蘊桌前。

周水平道:“六號大院所有女娃兒都是一個人理的頭髮,髮型都很接近。小溪和白梅的衣服都是我姐買的。我姐買衣服都是兩件,一件給小溪,一件給白梅。”

老六號大院近些年頗不平靜,前後在門口出了兩次車禍,兩個楊姓老工人遇害,其一個便是楊永衛的爸爸,也是小溪和小河的爺爺。小河走丟前住在六號大院,如今白梅被誤綁後受到嚴重心理創傷。

張小蘭受父親影響,有幾分相信風水。以前世安廠有廠辦公樓鎮壓地脈,一切平安。如今廠辦大樓實際搬走,老廠日漸破敗,風水局已經被破壞了。她有這種看法,在這個場所沒有說出來。免得其看法傳出去以後,影響無力搬走的住家戶心情。

侯滄海將自己整理出來資料遞給杜靈蘊,道:“麪條廠、煤電公司的改制方式和過程都很怪異,背後有勢力在操縱。”

“你是指的詹軍?他現在失蹤了,無法判斷是逃路還是遇到不測。他的家人堅持被害,是因爲他敢於堅持正義。”

杜靈蘊以前做黑河鎮辦公室工作人員時,詹軍是鎮黨委書記。詹軍來到黑河以後,不問青紅皁白全面打壓侯滄海。她是此事親歷者,對詹軍印象頗爲不佳。後來雙方所處位置不斷髮生變化,詹軍多次主動約她見面敘舊,杜靈蘊能推推,推不了,在交往時則保持距離。

侯滄海道:“詹軍只是一枚棋子,不是背後的勢力。”

這個說法其實是很嚴重的指控,杜靈蘊是機關人,不敢輕易接這個話題。周水平身份不一樣,天然應該接觸這些話題,道:“具體一點?誰在操縱,如何操縱,有沒有證據?”

侯滄海道:“我不是政法機關,不講證據,只講邏輯。因爲麪條廠和我曾經有緊密關係,爲了避免有不公正嫌疑,我只講煤電公司的嫌疑。煤電公司改制方案是整體出售,我們不談嶺商業股票問題,我只是想問一個邏輯,既然鉛鋅礦資源枯竭,憑什麼會認爲有公司會花六千萬買一個資源枯竭的企業?這裡面的邏輯講不通。”

張小蘭接話道:“從企業角度來講,大筆投資必然會要求回報,回報點在哪裡,我從公佈的材料完全看不出來。”

侯滄海道:“那只有一種可能性,煤電公司資產被低估。只有這種可能性,才能說得通。”

周水平在反貪局工作,不管具體業務,只管具體行爲是否有違法犯罪行爲。他想了,覺得侯滄海這個邏輯成立,於是問道:“你是否有線索了?”

侯滄海道:“我建議從鉛鋅礦資源入手調查,這是一個較好的突破口。”

杜靈蘊一直在閱讀侯滄海整理的材料,這時提出一個觀點,道:“侯子,煤電公司既然要改制,裡面麻煩事情本來多,在這個節骨眼,真不適宜由煤電公司來購買麪條廠的社會股。礦務局二級單位很多,應該挑一個更合適的。”

侯滄海道:“這是第二個不合邏輯的地方。我正要談起此點。”

在整個交流過程,侯滄海一直未提起丁老熊,更沒有提及一大惡人。他只是利用大家都能得到的材料,進行分析。他之所以能做出合理分析,除了明面的材料,還是樑毅然暗收集的材料,暗收集材料和明面的材料基本能夠吻合。

講述之時,侯滄海將暗收集到的材料隱去,儘量不牽涉到丁老熊和一大惡人。

有綁架案在前,周水平又在特殊崗位工作,一般人敏感。他在侯滄海的推理邏輯之外,自然而然想到了操縱人,這個操縱人不是死去的康麻子,肯定是丁老熊。丁老熊要操縱,則必須要和礦務局、國資委的人聯手,詹軍逃跑的理由便成立。

想通了此節,他下定決心繼續從牛角和老混蛋那裡打開突破口,找出詹軍逃跑的猛料。

班以後,杜靈蘊將應該由王市長批閱的件整理出來,放進件夾。國資委請示位於件夾的第一頁。在遞給王市長之前,她輕描淡寫說了一句:“礦務局輔業單位改制麻煩挺多,麪條廠搞到了職工遞交請願書,煤電公司職代會又沒有開下去。”

麪條廠職工到市委遞交請願書,王市長作爲分管領導被弄得異常狼狽,剛回來班聽到煤電公司又出事,頓時覺得很堵心。

王市長問道:“你和侯滄海曾是同事,應該較瞭解他,他爲什麼要退出麪條廠?”

杜靈蘊趁機講了侯滄海受人威脅以及周水平侄女被誤綁之事。

王市長驚訝地道:“我們一起出差,怎麼沒有聽你說起過?”

杜靈蘊道:“這次招商涉及十多億投資,我怕讓領導分神。”

王市長批評道:“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以後遇到這種大事,無論如何也得給我說。”

王市長看罷國資委遞過來的請示以後,又將市政府研究室幾個同志叫來專題研究了煤電公司改制相關資料。

小範圍座談以後,王市長單獨向市政府主要領導作了彙報。彙報結束後,她讓杜靈蘊通知國資委一把手和分管領導下午到辦公室。

鮑大有和副手宋樺一起來到王市長辦公室。

王市長沒有寒暄,直接問道:“按照《公司法》和《山南省股份合作制條例》的法律規定,公司的職工個人股份轉讓,全體職工有優先權,且對外轉讓股份有限度,你們在制定方案時,是如何考慮這一點的?”

礦務局改制小組所有方案都報給了王市長,並經其同意。此時鮑大有聽到王市長突然問起此事,不禁暗自腹誹。腹誹歸腹誹,官大一級壓死人,國資委必須要再次回答這個問題。

宋樺是分管領導,躲不開這個問題,道:“煤電公司整體評估價爲6800萬元,該公司職工肯定出不了這個錢,所以只能考慮通過拍賣向外整體出讓。”

鮑大有嫌分管領導說得不清楚,補充道:“煤電公司第一次改制在報紙多次報道,被弄成了典型。其實第一次改制只是改了名稱,建立了股份制公司的制度。由於歷年來效益都不好,職工沒錢,出資購買公司的股份也在10%左右。第一次改制方案看起來不錯,從執行來說卻是失敗了。很多人只看到方案,沒有了解到實際執行情況,產生了誤解。這次要進行徹底改制,將產權弄清楚。另一方面,由於鉛鋅礦礦體資源枯竭,可以將拍賣的錢安置職工,解決職工日後無資源時將遇到的困境。”

王市長道:“這次煤電公司整體轉讓,可以這樣說,從本質是鉛鋅礦礦體轉讓。”

鮑大有道:“任何一個老闆感興趣的不是煤電公司的廠房和設備,而是鉛鋅礦礦體。礦體不能轉讓,我們只好打擦邊球。這個方案和礦務局多次協商,是較妥當的方案,否則煤電公司沒有辦法改制,一千多職工安置成了大問題。”

王市長步步緊逼,道“鉛鋅礦到底還剩多少資源?

鮑大有道:“煤電公司採礦許可證即將到期,產量每況愈下,資源即將枯竭,還能開採大約兩年。如果等到資源徹底沒有以後,更沒有老闆接盤,按照現有方案操作,接盤的老闆還能開採約兩年。政府讓渡一些利益給老闆,解決了職工安置問題,免除了後顧之憂。”

王市長道:“煤電公司是改制企業,內部本身有矛盾,不適宜入股麪條廠。將兩個二級單位混在一起是一團亂麻,互相牽扯,很不妥當。這不是我個人的意見,是書記和市長共同意見。所以麪條廠改制方案我不能簽字。你們和礦務局重新商議,換一家企業購買社會股,或者仍然讓侯滄海入股。商議完成後,把方案報給我。”

市政府分爲a角和b角,在王市長出差期間,是另一個b角副市長代管這一塊事情。一般的小事,b角副市長能做主,涉及轉制之事,b角副市長不願意承擔責任,一直沒有簽字,等着王市長出差歸來。

好不容易將礦務局江州麪條廠的改制方案擱平,結果被外地出差歸來的王市長一句話否定,麪條廠轉制還要再來一次。更加讓人氣惱的是原本是研究煤電公司,最受影響的卻是麪條廠。

鮑大有心裡有一萬多隻草泥馬在奔跑。

侯滄海已經完全退出了麪條廠,忽然又有新信息傳來,讓其覺得非常突然,沒有想明白這是爲什麼?他找杜靈蘊只是想給煤電公司放暗箭,完全沒有想到重新要購買麪條廠的社會股。

更何況,杜靈蘊只是科級幹部,不足以改變領導的決定。

其原因讓侯滄海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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